《一群神经病的故事》飞不起来的光

5、独往独来银栗地，一行一步玉沙声。——《雪冻未解散策郡圃》杨万里

　　程明除了那天早上模仿《思想者》后很少出现在公司，倒是言之初比迟到早退的程明殷勤多了，像是不听使唤的腿脚，朝着不听使唤的方向飞翔。
　　见到可爱的女孩，宋景都有一丝羞耻感，这个女孩对他实在太好了，有时宋景觉得她的脸不像是年轻漂亮的姑娘，而更像一个低眉普度众生的菩萨，笑语盈盈看谁都亲切不已。
　　“宋先生下班了。”小初远远跑过来问道。
　　“对，程明今天两点就走了。”
　　“那宋先生可要罚他，杀鸡儆猴。”
　　“没有人会把他当榜样的，大家都有自知之明。”
　　“宋先生方便的话可要顺便捎我一程吗？程明走了，我公交不顺路，打的又会堵车。”
　　他自始至终没有想通：打的会堵车，他送，难道就有菩萨保佑一路顺畅。“当然，您家在哪里？”
　　“程明家对面。”
　　“我不知道程明住哪里？”
　　“南华路。”
　　“宋先生今天有24吗？”
　　“谬赞了，今年31。”
　　“你看起来和程明一样大。”
　　“谢谢。”
　　“没想到你和程明这么会相处，他进入公司以来据我所知占着茅坑不拉屎，下面的人为所欲为。”
　　“他没有察觉到而已，他不会这么纵容。”
　　“马麒麟贪污都没发现，程明药磕多了，脑子也顺便坏了。”
　　“程明吸毒？”宋景心突然紧张，想起他那天暴怒。
　　“没有没有，宋先生，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每天都要用药，副作用太大了所以脑子不太好。”之初炉火纯青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骗过心急如焚的宋景。
　　程明看起来身体很好，脸色红润，步伐矫健如飞，除了眼神黯淡，他实在不像病人。
　　“他身体看起来一直很好？”宋景不知道自己这句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
　　“心理疾病。”
　　在一个月中他们像陌生而尴尬的朋友，若是不期而遇程明看他一眼就当是打过招呼，自然而然点头没有刻意的逢迎，没有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也不是慵懒敷衍了事，就是极为自然，偶尔程明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饭。
　　他在新闻发布会宣布贪污的结果那天，程明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面前，他一转头看见他，从口型中程明对他说谢谢，遥对晓雾窗，程明伴着薄雾慢慢消失。

　　程明意识到冬天的到来，是出门发现万物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雪还激烈的下着，北风吹来，卷起万树梨花。
　　屋檐下的冰柱像是珠玉，有一阵风吹在程明的脸上，也漏出远处奋力挣扎的梅花，终于她的容颜在北风的帮助下一展美艳，那一抹红色让他想起来几年前，他和安懿、贝若、梦得、许伯言、舟路、lida、采柔还有很多人，外面也是这样的雪天，大家依偎在火炉旁边包饺子、熬八宝粥，那软糯的糯米驱散冬天的寒冷，外面的梅花也是这样鲜亮，尤其在这样的冬天。
　　现在，舟路和lida老死不复往来，自己这辈子也应该不会再见到她，若是真的有任务和lida有关联，那也一定是舟路做队长亲自带队；与安懿、老何阴阳两隔。
　　那漫天飞舞的大雪和那年一模一样，那一株梅花像是穿越一样，那些看雪与梅的人都走散了。
　　他很久才听见雪地里还有宋景的脚步声。
　　“你怎么知道我家？”程明笑着问他。
　　宋景看见他落寞的背影把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他在路上内心的痕迹都是一筹莫展的烦躁，看见程明那一刻，走进盛开如锦的繁华，舒然倘寻单纯美好的岁月。程明的提醒突然像是被捉住的小偷，头脑、口吃不清晰：“啊？”想了想他才说道：“曾经言小姐告诉过我。”
　　程明转身的那一刻，他心都碎了，睫毛上落着雪，化了，像眼泪一样滑落。
　　他看见宋景冻得直哆嗦，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西装，衣服上积满薄雪，程明本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发现自己的身上仅仅只有一个卫衣，脱下来就是耍流氓。
　　等到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往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言之初和宋景在谈恋爱，他想起小初每次殷勤的样子，她和宋景第一次见面是在她接他回家那次，他坐在副驾驶上听着聒噪的声音，虽然已经习惯小初的嘈杂，但那天她像脱了缰野马，他看着她，想让她闭嘴，可惜对方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他用余光看见一直与他们并行的宋景望向这里。
　　“你要上去吗？”
　　“我有件于公于私的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那就上去吧，怪冷的。”
　　宋景给程明打了一晚上电话，他一直不接，他鬼迷心窍来到他家楼下看他家的灯光确认他的安全，第二天早上程明的电话还是关机，小初开车从小区开出也没有程明的身影，没有想到小初当初硬给他的电话如今能派上用场。
　　“言小姐，你知道怎样联系到程明吗？我有急事找他。”
　　“他没有去公司就是在家吧，等下，我看下。”小初打开电脑，手环的信息显示定位：“在家，现在下楼了。”
　　风水轮流转，落汤鸡先在是宋景。
　　“你找我帮什么？”
　　“你知道曲沉楷吗？”
　　“嗯。”
　　宋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程明，他没有退路要想保住江月只有程明能帮他，他不知道他这件事告诉程明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程扇稻和明箴捧在手心里的人被他拉出来碾压“他看上江月了。”
　　“那你那秘书半条命要放在曲家。”宋景惊醒原来他知道一切，程明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自己：“要不然你去洗个澡，让江月给你把衣服送过来，我这里也没有厚衣服。”
　　“你这地暖很暖和等会就直接上车了。”
　　“江月是你从别的公司带过来的？”
　　“跟着我也有六年了，曲沉楷既然开口要么我舍弃这次合作，要不我要牺牲江月。”
　　“你会牺牲她？”
　　“这算什么东西我把她推出去，曲沉楷这几年越发不讲道理，他估计不会给任何人的面子，得罪曲家意味吃不到很多政策红利，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我和江月退出这场旋涡。”
　　“你们在合作什么。”
　　“学区房。”
　　程明扶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抬头看见程明在饶有兴味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刻程明说道：“凡是都有个规矩，他曲沉楷还能上天不成，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来找我就是有主意了？”
　　“让江月暂时成为你的女朋友，曲沉楷后宫佳丽三千人不可能三千宠爱在一身，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了言小姐的心。”
　　“言之初大概你给她吃饱就不会伤她的心，不过你们总爱让我干这种事，也不用让江月委曲求全的跟我，我去给曲沉楷说一声就好。”程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言之初为什么会伤心，宋景已经对她如此热心，稍微风吹草动都会考虑小初的心情。
　　“他为人小气，年轻起码还虚伪，现在面具卸下更加可怕，我因为江月，他一定会报复程氏，你去和我去的效果也许一样，只是你惹了麻烦程扇稻会解决。”
　　“现在昉城官商已经勾结到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
　　“曲家不是已经曲南歌接手了。”
　　“曲南歌出任CEO，但很多还要曲沉楷过目、签字才行。”
　　“应该不用，他们早闹翻了。”
　　“我得不到这种机密，不会有几个人知道他们闹翻了。”
　　程明拿起烟用姿势询问他，宋景继续道：“倘若你情我愿，就算年龄差距我也觉得是爱情，曲沉楷在圈里口碑一向不好，再加上他家地位和开国功臣一样难以撼动，他有些癖好我也是听说了，几十年也弄出过人命。”
　　宋景当着他的面开始打电话，而后问道“你和曲南歌熟吗？”
　　“逢场作戏。”
　　“安爷爷的意思好像曲家再有什么我不满意的风吹草动，直接给曲南歌说，听他那意思曲南歌一定会答应我，他是暗恋我吗？”
　　宋景对曲南歌的反感一点点强烈起来，脸上潜藏黯然伤神。
　　“万一他真的喜欢你呢？”
　　“不要命了吗？”程明的厌恶全部写在脸上。
　　低眉垂手的宋景找了了豁口执拗转移这个话题。
　　“会有人爱上曲沉楷吗？”
　　“除非那个人是受虐狂本身有问题，爱上一个随时可能让你丧命的虐待狂？”
　　宋景感觉一道目光望向自己，灼伤自己。宋景也看着他，仿佛穿透他的身体，捕获别人无法理解巨大的悲伤，但目光所及之初，无法触及岁月带给他酸涩的过去。

　　从此以后江月对程明像是一个老母亲一般嘘寒问暖生怕把他冷着热着。
　　“你最近对程明殷勤的过头了。”宋景说道。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大学舍友就给曲沉楷做过情人，那下场……”想起那个爱笑的女孩鼻头一酸。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你最好不要背上道德的骂名。”
　　“你是说言小姐吗？他们之间实在不像情侣，程总好冷淡。”
　　“你见他对谁热情过？”
　　“眼神不对，他们看对方的眼神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侣，而且他是看起来冷淡，公司他的传说很多，可我亲眼所见的不是这样，我找他签字，还给我笔的时候笔尖朝着自己，您都是无心放在桌子上，不会递到我手上，他很多小事情都超级有礼貌，心思很细腻，”
　　宋景把江月的话细细琢磨，无论他们的感情如何，劝江月不要背负道德被别人误解，与其是在劝江月，不如一遍一遍说服自己躁动难以忍耐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