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了》未见

2、Part1.星期一 出生（2）

　　三．

　　两节课后景亮去学校便利店买饮料时路过宣传栏，上边贴着三张很大的红榜，是本学期个年段的月考成绩前五十位排名。他看到夏鸥的名字在高二的红榜上，高高地挂在第一位。而旁边就贴着一张白榜，“天佑”的名字用加大号的黑体标得很鲜明。

　　天佑：警告处分。
　　陆伟峰：通报批评。
　　处分原因：早恋。
　　女生受的处罚居然比男生重，这明显不公平，景亮想，或许女生爱得更热烈些吧。

　　学校的便利店也是怀着暧昧憧憬却不不敢越轨的男生女生们的聚会场所，他们还是穿着清一色黑白相间的校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某种丰满地带点羞耻的感情却在厚实的校服内蠢蠢欲动着。男生会很大方地让女生挑她喜欢吃的零食，然后阔气地一手拧开可乐罐，明明没流汗，也会咕咚咕咚地将自己的肚子灌得像个水桶。开罐时还会不小心溅湿旁边女生的长发，女生便小心眼地追着打，但又会大方地让男人摸自己的头，娇俏地撅起小嘴，一声声喊“哥哥”。往往一包薯片就能换来一个妹妹。

　　然后，上课铃响，各自急着上课去，谁也没有特地约好什么时间仍在这儿见，但下一会总是能不偏不倚地撞上。

　　虽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却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装在这样朦胧盒子里的情动，谁都没足够的证据为之扣上一个“早恋”的污名。

　　穿过一堆堆的男生女生，听到他们那甚至不足以称之为“情话”的甜言蜜语，景亮的耳根子一直火热的。

　　他是个太过纯真的男生，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严格的家教从来都不会任“早恋”有机可趁。

　　他匆忙地买了一瓶饮料，匆忙地走出便利店。男生女生们的眼都贴在他匆匆而过的侧影上，他们的眼神告诉他，他们没见过他，但似乎并不排斥他。

　　他走到一半，突然又退回去，多拿了一瓶饮料，回去教室。

　　他给自己留了一瓶饮料，把另一瓶放在夏鸥桌上。

　　专心研究着几何的夏鸥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但除了矿泉水外，我不喝其他饮料的。”

　　“哦，这个是低糖份的，不会发胖的。”景亮无心地解释了一句，看到夏鸥沉淀得有些阴冷的表情，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后边伸来一双手，利落地把饮料抓走。

　　“不喝就我喝呗，反正我不怕胖。看来还是班长面子大啊，景亮一来就给你献殷勤。”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瞧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

　　“……”

　　好吧，百口莫辩。

　　“李莹莹，你的作业还不准备交吧？还真有时间开玩笑。”夏鸥塞了她一句。
　　李莹莹才从景亮背上无趣地滑下去，说：“还有两个几何题做不出来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班长，就借你的给我看一下吧？”

　　“不行，借你看了你下次碰到还是不会做。”

　　“切，装什么正经吗，真小气。”

　　她从课桌翻出那本作业本甩到夏鸥桌子上，说：“不会做也没办法，只能交了。”

　　景亮却捡过她的作业本，看了看上面空着的两题，说：“我想，我能解出来的。”

　　他拿出铅笔和草稿纸开始涂涂画画的，十分钟之后两题都轻松解好了。

　　李莹莹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图形线条和数字，目瞪口呆：“哇塞，真厉害，这么快就解出来了！”

　　连夏鸥都觉得惊讶，因为她昨天解这两题时花了十五分钟时间，而景亮却只用了十分钟。这两题的难度是超出教学大纲的。

　　“我参加过许多课外辅导，这种类型的题有碰到过，但并不一定正确。”

　　“没错，这肯定就是正确答案了！景亮同学，没想到你不仅长得帅，脑袋瓜子也很聪明嘛，肯定会在学校刮起好大一阵风的，看来我必须要捷足先登了，哈哈！”虽然态度嘻嘻哈哈，景亮还是能从她的话听出明显的暗示，即使是开玩笑，也另他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了。

　　上课了，所有人都立即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他突然有些好奇地直起头看看埋头做着笔记的学生们，分明都是一些陌生的脸，但他却觉得都似曾相识。学校与学校的差异正如城市与城市的差异一样，随着体制的大同化也正逐渐地变得相似。与他沿途一起迁移而来的那些程亮的高楼，宽阔的马路，繁琐的路标，以及城市中与这个学校中被制度规范化了的人们。

　　四．

　　傍晚放学后，景亮露过操场，一张似曾相识的侧脸从他肩头风一样地掠过，被一个男生捎到操场边上去了。他停步远远地望去，看到操场挨着围墙的那个隐蔽的角落，站着一男一女，他们投射在地上的影被树影淹没。

　　他突然记起和那个摔坏了他相机的女孩的约会，明天傍晚，老胡同相见。

　　站在操场角落的学生，正是白榜上的绯闻男女，高二三班的天佑和高三六班的路伟峰。

　　她漂亮得宛若一精致的白瓷，只是眼中时不时流露的漠然，令与她对视着的那对热情的眼也突然黑白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揉了揉被陆伟峰拽得生疼的手腕，不愧是体育部部长，劲儿那么大。

　　“我是来跟你坦白一件事的。”

　　“白榜么？”

　　“……是的，是我跟老师坦白的，对不起。”陆伟峰觉得愧疚，有那么几秒不敢直视天佑的眼睛，但忽然一转念，又觉得是件勇敢的壮举，便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是我跟老师坦白的，因为我真的喜欢你，我想让全校同学都知道。”

　　“很好，他们很荣幸都知道了，接下来呢？”

　　“那么我们正式交往吧，这个学校不能容忍的话我们可以转到别的学校去。”

　　余辉贴在他脑勺后，散发出热忱的光芒。
　　“靠，你真有病啊？我跟你有关系么？”

　　“没有么？我为你付出那么多……”

　　有么？所谓的“关系”是相互行为性的，而陆伟峰一直只是自作多情，天佑连个眼神都没跟他互动过。

　　“好吧，就算有，我现在想结束可以么？”

　　陆伟峰的神情很受伤，他请求她：“别这么对我行么? 我不想尝试伤心的滋味，那很难熬。”

　　“如果你想好受一些的话我这么说吧……陆同学，抱歉，你是个很好的男生，但我真的不适合你，你能找到更好的……好了，我得回去了，这回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希望你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念完高中。”

　　天佑转身，陆伟峰想去拉她的衣服，但校服的料子是光滑的，拉不住。他急了，一把从身后抱住她。

　　“天佑，别这样好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不能没有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

　　她感到有许多条虫子温柔地在啃她的背，一阵阵发麻。

　　她使劲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将肩上单挎着的书包甩到他脸，说：“别跟只粘人的臭苍蝇一样，第一次请你不走，第二次赶你还不走，第三次可别怪我用杀虫剂了！”

　　陆伟峰看着天佑离去的背影，脸热辣辣的痛。这对于一个未经挫折的少年而言，俨然是一次极大的羞辱。

　　五．

　　天佑最好的朋友安琪照常在校门口等她，她今天显得心事重重，一直低着头，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天佑喊她，她都没听到。

　　天佑推着单车走到她身边，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啊，没……没什么，今天老师讲课进度太快，有点消化不了，有点累。”

　　“对了，我看了红榜了，年段前二十啊，不错啊。”

　　安琪还是一点都不开心，疲倦地叹了口气，说：“可我爸的要求是年段前十，差距还大着。而且高二四班的夏鸥就住我家楼下，我爸老拿我跟她比，我怎么可能赶得上她。”

　　“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我只希望能平平静静地念完高中就行了。”

　　“可眼下还能平静得了么?……白榜你也看到了吧？”

　　“是，看到了。”她仍是一幅无关痛痒之态。

　　当她仰头时安琪似乎总能看到有一阵风在她坚挺的鼻翼上，安琪欣赏的正是她的洒脱。

　　“可是……天佑和陆伟峰的事是真的吗？”

　　安琪问这问题时眼中有着隐忍的疼痛。

　　天佑清清淡淡地说：“真是件十分无聊的事，所以没什么好讲的。”

　　“但是陆伟峰看起来真的对你很好呢……”

　　“你烦不烦啊？！我可不喜欢爱八卦的朋友。”

　　她有些生气的兀自往前边走去，安琪在后边又愣了一会，追上去挽住她的手，说：“别生气嘛，不问了。”

　　但她似乎比当事人更来得忐忑不安，没走一会，又问：“可是天佑不觉得不公平吗？为什么你受的处罚就比陆伟峰重呢？而且……谈恋爱的不在少数，为什么非拿你们开刀呢？再说了，都高中生了还管叫‘早恋’……”

　　“因为这是重点高中，而我是天佑，教导主任那老头早就想把我在校外的账一块算了。”

　　只因为她是天佑，刺磨得再钝，还是能扎伤人的眼睛。

　　“老师们永远都是刻板的教条主义者，一点都不会体谅学生的难处……对了，天佑今晚还去酒吧唱歌么？爸爸今天不在家，我可以稍微溜出去一会，想听你去唱歌。”

　　“今晚不去，姐姐想去摆摊卖烧烤，我帮她忙去。”

　　安琪有些惊愕，但终究什么也多问，只雀跃得说：“好啊，在哪儿？我一定捧场去，也多喊上几个同学。”

　　“在东街的步行街上，同学就不必了，只要你再加上N多路人就行了。”

　　“好！”

　　“上车吧，我带你回去。”

　　天佑和安琪的家是顺路，天佑几乎每天都会和安琪一起放学，然后载着她一起回家。安琪很喜欢坐在天佑车后，可以像风一样飞翔，又不需担心会坠机。

　　安琪到家时天佑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摔碎的相机给她看，说：“你知不知道这种相机在哪儿可以买到？”

　　安琪瞅了半天，说：“好像是佳能的新款，在我们这儿还没呢？”

　　“诶，有钱人的玩意儿。”天佑又胡乱摆弄了几下相机，微拧起眉头，说：“不好办呐。”

　　“咦，这相机哪儿来的？怎么给摔成这样？”

　　“哦，一个冒失鬼的，撞上了，就摔碎了。还得赔他。”她把相机丢回书包里，跨上车，回去了，“待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