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雨眠》陈以宁

2、第二章

　　我将试卷上的红笔沁湿的地方用涂改带涂掉，这时隔壁班的一个人来找我，我走出了班级，他说吴华找我。我应了一声，拿出了月考的卷子，走进了吴华的办公室。吴华的办公桌上没有什么东西，我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文件。

　　“来了，坐吧。”吴华将一个塑料凳放在了我的面前。我站在，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范晓萱说的事还是自己化学年段四百多的成绩，我竟然不敢坐。

　　“坐，都说了。”
　　我坐了下来，看清了电脑上是新的座位表，于是低下了头。

　　“看了你去年的成绩，你要是选择文科的话会更吃香的，怎么选择理科啦？”吴华的声音很温柔。不过我没有回答。

　　“你的化学要抓紧了。”
　　“老师要不你帮我补习吧。”我沉默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可以找同学帮忙的啊？”

　　听到了吴华的话，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意识到了我看他眼神的意味，只是用手指敲了敲办公室的桌子，点了点头。

　　我走出了办公室，回到了班级，班级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我把头低的不能再低，想走到最后一排。

　　“没事吧。”一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光听见他的声音我就知道是我魂牵梦萦的那个男孩，我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白泽。不过很快我又低下了头，我还是不敢看他，在他面前我还是那个扭扭捏捏喜欢他的女生，我盯着自己的脏掉的白布鞋，摇头。

　　“真的是，好像我们欺负了她一样。”尖酸刻薄的声音刺进了我的耳朵，我又抬起头，看着周婷，她原本姣好的一张脸变得扭曲，不过我才不在意，我要是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对着周婷的脸大骂，你就是欺负我了啊！还有你这副表情真的恶心的要死。

　　但我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想应该是吴华的话起作用了吧，最近看见大家嫌弃的眼神变少了，但是呢我也清楚现在多了一个令人讨厌的问题，成绩差。

　　我想着，看着窗外蓝蓝的天。

　　生活又回归了正轨，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唯一不同的是白泽知道了我喜欢他的事，还有每天晚自习第二节课我会去吴华的办公室补习。

　　吴华的人真的好，我这个人比较笨，没有天赋读书，很简单的题都会错，一道题哪怕做了三遍第四遍我都可以做错。我以为多多少少都会被骂，毕竟重点班，这样的成绩是真的丢人。但是没有，吴华从来没有骂过我，他永远笑得灿烂，讲话很温柔。

　　我有些内疚占用他的时间，再加上自己家里面也没什么钱，也不能报答他，只能铆足了劲努力读书，不过熬夜了一个多月，终究是没有成果的，我有些沮丧。看着白泽永远挺直的背影，手里面的卷子一扯，居然被笔给划破了，我自顾自地从书包里面拿出透明胶，将试卷粘好。

　　我拿着卷子，走到了吴华的办公室，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吴华皱紧的眉头，正和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们聊天。我有点惊讶，看见了吴华指尖的香烟。他拿起抽了一口。看见了我，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吴华笑了。我觉得他手上拿着的烟和脸上和蔼的笑容格格不入，我的心尖有点不舒服。

　　“这次考试的成绩单，对不起。”

　　吴华放下了手里的烟，拿着我的成绩单，看了好几眼，“还可以，化学七十。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

　　“谢谢，我接下来就不补习了。”
　　“为什么？”吴华盯着我，他的眼神很深。
　　“我母亲帮我找了补习班。”我回答，不敢看吴华的眼镜。
　　“不用愧疚，你的家庭条件我知道的，我会一直帮你的。”吴华说完，转身，将我的成绩单写在了一个便签纸上。“除化学外别的科我也可以帮忙的。”

　　我看了吴华一眼，有些惊讶。
　　“你什么眼神啊。”吴华笑着，“我好歹也是重点大学的学生，高中的知识还是会的。”

　　我说了一声谢谢，退出了办公室。天已经下起了雪，雪还不大，只是将绿植的头顶戴上了白色的帽子。旁边走来了几个女生，她们嘀嘀咕咕的声音被我听见了，她们说今年的冬天有点冷，我笑了一声，今年冬天哪里冷啊，温暖得不行。

　　就这样吴华又帮我补习了一个月，补的是理科的全部。不知不觉又到来下一个月考，我的成绩终于脱离的危机，开始在一百名左右徘徊，但看见吴华略微失望的眼神，我就知道，这样远远不够。我愧疚的不行，不过他依旧坚持要帮我补习。

　　又是一天的晚上，我正拿着吴华发的卷子发呆，我本以为可以集中注意力的，只不过题目太难了，我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这是一个笔敲醒了我，我赶紧坐得直直的。我看见了吴华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不过等他身后的人出现的时候，我发现我笑不出来了，那个人是白泽。

　　“白泽，你教一下她，我有个会要开。”吴华说完走了。我看着白泽坐在了我的旁边，顿时手足无措，他轻轻地抽走了我手里的卷子，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我真的不敢看他。

　　“这道题啊，很简单，辅助线就是连接AE，这样就构成了一个平行四边形了。”

　　白泽的声音真好听，我看着试卷，脑子里是他的模样。

　　“听懂了吗？”
　　“噢噢，懂了，图形太抽象了。”我回答着，声音有些颤抖。
　　“我这么可怕吗？”白泽突然笑了。
　　“没有……我先回宿舍了……今天谢谢你。”我察觉到白泽的靠近，直接起身，匆匆忙忙就跑走了。是的，我真的是一个胆小鬼。

　　第二天补习，吴华来到辅导教室的时候，我特地在他的背后张望了好几下，白泽没有来，不料这个行为被吴华看见了，他笑着打趣我说：“人没来，别看了。”我脸直接就红了，我赶紧摆手，但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其实不是为了等白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和吴华相处的时间里，我发现他也有很多小男孩的样子，比如喜欢打LOL，喜欢海贼王，有时候也会耍点脾气的。我想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透露出来的，不过我知道就可以了。有时候呢吴华会有事，就会就白泽教我，刚开始超级尴尬的，不过后来好了很多。

　　每次白泽教我，我都特别想问，你不是讨厌我的吗，干嘛还教我。不过都只是想一想而已，争取到和白泽独处的时间真的不容易的。不过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白泽教我的原因，白泽是所有老师里面的乖孩子，他最听老师的话了，我觉得夸张，都是高中生了，为什么不叛逆一点。直到毕业后，范晓萱跟我说白泽的妈妈有些病态的疯狂的控制欲，我这才明白。

　　那天白泽教我，我看着题目，居然没到半小时就解决的差不多了，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我拿起卷子，告别了白泽，想要给吴华一个惊喜，不过吴华好像说他在开会。我走到了办公室，打算等一等吴华，却发现办公室的灯是亮着的。我透着玻璃缝，看见了吴华在抽烟。我心里觉得奇怪，不是开会吗？而且在办公室抽烟不好吧。我带着疑惑，又驻足了一会，然后离开了。也许是开完会回来了吧，我想。

　　难得悠闲的周末，母亲叫住了我，她往我手里面塞了一张一百元。“眠眠，你生日快到了，这么多年辛苦了，妈妈不知道给你买什么，你就自己去采购喜欢的，不够和妈妈说。”我看着母亲沧桑的脸，有一点点想哭，不过还是笑了，朝着母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是一个射手座，是冬天出生的，生日的那天是在周四，我觉得无聊，反正也没什么人祝福的，于是我决定吃学校食堂那个十五元的花甲粉，以前老是舍不得，觉得死贵死贵的。不过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花甲粉是真的很好吃，食堂的阿姨还给我加了一个蛋，我可没说今天是我生日，人家主动给我加的，真是开心。

　　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拿上了一贯的练习，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吴华看见了我，朝我招招手，我走了过去。

　　“今天你不用补习了。”他说。

　　我看着吴华没有那副灿烂的笑容，果然，太麻烦他了，我想着怎样和他赔罪一下。结果他突然噗嗤笑了，我呆住了，干嘛笑啊？他慢悠悠地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礼盒，对我说：“紧张什么，今天你生日，当然不要那么累，还有这是你的礼物。”

　　我看着漂亮的礼盒，呆住了。等回过神来想要拒绝的时候，发现礼盒已经在自己的怀里，被自己的手捏得紧紧的。我觉得尴尬，脸颊有些烫。

　　“去吧。”吴华赶我走了。
　　“谢谢。”我对吴华说，我其实想感谢的不仅仅是礼物而已。

　　礼盒被我放到了书包的深处，直到深夜，我才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只水笔。我在某宝上看过，是日本牌的，三十多一根。水笔挺好看的，好像是和迪士尼公主联名的，我看见了乐佩。

　　不过没高兴两天，我就接到了一个噩耗，吴华下学期不教我们了。我听见了这个消息，想用一个课间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过没有成功。我又打算用一天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依旧没有成功，最后我用了一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还是没有成功。

　　那天还是补习，我被吴华骂了，旁边还有白泽。不过我不生气，也不尴尬。我将一个字都没动的卷子扔在了旁边，问吴华：“你真的不教我们了吗？真的吗？”

　　吴华看着我，笑了，他说是真的不教了。

　　我觉得真的好遗憾啊，吴华才教我一个学期，真的真的好遗憾，不过我才不会表现出来，我要大度一点。

　　考完期末考的那一天，我来到了商场，手里面是母亲生日给我的一百元，我想买个礼物给吴华，看来看去，好的太贵，便宜的劣质。我很沮丧，坐在商场的长椅上休息。无意间，我看见了一件T恤衫，上面印着路飞的图片，那经典的大笑也让我的心振奋了起来。

　　我问了一下价格，九十九，寓意很好，虽然对我来说有点小贵啦，但我觉得值了。

　　到学校后，我来到了办公室，想着着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吴华，我内心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我看着门把，迟疑了很久，不过没等我打开，里面就传来了声音，我听了很久很久，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了班级，我以为我真的不会哭的，我都说了我不爱哭的。结果看着手里面的T恤，我的眼泪就直接流了下来。

　　我不记得那天我哭的样子有多丑，我只觉得好心痛好悲伤。后来是范晓萱说，我那天哭的撕心裂肺，沙哑的哭声很大，让人心都要窒息了，的确，那天我也觉得我要窒息了。她还说那天全班都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