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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用错了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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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帷璧深刻理解了挑灯夜读四个字的时候,天已渐渐翻白了。
如今她这副模样断断不能够用颜色憔悴形容,像是把地府的怨气带到了人间。
福儿端了盆净水来,帷璧连眼皮也懒待掀开,不端不正的倚在月牙儿扶手上,一声好气也没有。
“你倒听大爷的话,生生看我看了一宿。我的话你是半分不依,难为你挺了整夜,如今还生龙活虎的。日后再催我就寝,可不行了。”
福丫鬟也不搭茬,一壁温声细语的:“那是为了小姐好,有几家的姑娘能到书院读书去呢?”
一壁将案旁小窗半支,晨露混着潮漉漉的草泥味道溜进了屋子里来,又伴蛩语雀鸣,使人心安,打起了片刻瞌睡,无力分说了。
趁着帷璧小盹,福儿忙利落的浸湿了帕子,为她净脸梳妆。
早有车马在府外候着了,福儿拎着木匣子并不上车,只在旁侧跟着。王帷璧不惯主仆之分,便把她唤上车来才肯叫马夫走。
这是王帷璧半月以来第一次出府,这段时日以来王家对她可谓是,放任自流,除却礼仪和禁忌之事,旁的一概不多加约束。
马车颠簸亦未觉不适,全叫市井百像牵住了心魂,两对乌珠儿深网似的拢住了所经之处,满耳尽是吆喝贩卖的嘈杂之声,哪里还听得进去福儿的嘱托之言。
“书院里除了您,就还有两位小姐了。是京兆府尹赵大人的妹妹,赵霈。素有才女之称,只是为人略清冷孤傲了些,不大好相处。”
王帷璧不以为然,福儿续道。
“再有就是户部姚尚书的小女,虽名窈然,却最是活泼好动。因是姚大人老来得女,很是宠溺,难免脾气大些。”
车马行徙至一片竹林,将闹市与书院隔开,又是另一副天地,所以少有人语,只有福儿仍絮絮叨叨着。
“小姐刚回京都有所不知,她二位在贵女中广结人缘,所以若非万一断不可得罪这两位。”
帷璧乍将身子倾到福儿面前,乌丸滴溜溜转了几番,用眼神将她剖个干净。呼吸间的阵阵热气将福丫头吹得头昏脑胀,双颊渐渐晕出红来,犹胜胭脂。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旁边坐着的是个天山童姥呢,活像个老妈子。”两指又捻住福儿左侧耳垂,轻而胡乱的揉捏,远山一挑,颇有痞气:“不嫌拘束啊你!”
未等福丫头缓过神来,利落的下了车。
此处清幽别致,四顾一派苍翠,帷璧提罗绮穿林,沿羊肠小径向北而去,前方匾额书有无尘二字,便是书院的名头了。
院门三四步之处,便有几墩大石,上有苔痕浓淡。
正自张望,便有寒香拂鼻,叫人忍不住折首一探究竟。是个身着天青的女子,脚下略略滞了一瞬,只轻轻睇了眼帷璧,轻点螓首,便走了。
旺仔牛逼糖吃多了吧,王帷璧如是想到。
又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语不掩鄙:“故作清高的样子,真真讨人嫌,你说是吧?”
这话听了真是叫人不得不点头赞同。
“你就是王三小姐了吧,听说你从小羸弱,我瞧着不像不好的模样。”那人又道:“你怎么没跟着你哥哥来?”
帷璧已心中了然,前一个是赵霈,这个就是姚窈然了。
嘴角迁出笑来,梨涡深陷,故装起了乖巧做派,轻启檀口。
“哪里能日日都病怏怏的呢,正是身子渐好了,才回了京中。”
二人一同往前走着,王帷璧深吐出口浊气,提起这个便不大乐意,再就是也有迎合窈然的意思,一壁比划一壁说道:“我才不同他来呢,昨日叫我看了一整晚的书,眼都未合一下,真是黑了心了,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妹妹。”
屋室男女两席由一道紫檀折屏而分,金漆了烟雨楼阁画样那侧的,便是她们三人的坐席了。
赵霈眼见她们二人同进同坐,便在心中书了同流合污一词。
姚赵二人素又隔阂,互相都入不了眼,如今正好叫帷璧不尴不尬的坐于当间。
“霈姐姐好。”帷璧略小她几个年岁,是以这样来唤也不失仪。
见人懒待搭理,就不再言语了。
男席处有几个顽皮不懂事的或年岁小的,自以为是偷偷张望,想瞧一瞧候府从未露面的小姐。殊不知全位面太过“君子”了些,叫帷璧尽皆收入眼底。
她到作态大方,不躲开亦不见扭捏,反而一一打着招呼。人虽磊落,却总有无关的人带着恶意揣测,赵霈便是如此,有意讽她也有心示意。
“想是京中与京外各有风靡,我们京中女子奉行举止矜持,王小姐的大方,是不是用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