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蠢》猫珺

2、一次会面

　　祝高台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喝酒，身边坐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士。她们聊了一会儿祝高台听不懂的商业术语，两人中个子高一些的那个扯了扯腰带，突然说：“这衣服真紧，我都要被勒吐了。”

　　另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士点点头，庆幸道：“还好我的高跟鞋只有三厘米。”

　　“刚才我去洗手间透气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你猜今晚的文娱榜第一是什么？”

　　高马尾女士喝了一口酒，摇摇头：“是什么？”

　　高个子女士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一旁的祝高台也偷偷摸摸地倾斜肩膀，试图听到这个大八卦，只听对方说：“祝高台的锁骨痣。”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发出“嘻嘻哈哈”的快活笑声。

　　祝高台默默地起身，远离了这片快活的土地。他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钟，准备再过一刻钟就离场。远处的贾导在百忙之中注意到了他，遥遥地冲他举起红酒杯。就在刚才，他和贾导谈完了两个人接下来的合作，用王启的话来总结，那就是“一场有效社交”。贾导表示自己这里正好有一个很不错的本子，缺个男二号，祝高台也很惊喜地表示自己这里正好又一首曲子和电影的适配度很高，双方相谈甚欢，恨不得当场试镜——虽然他连剧本讲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从他的左后方走来十几个人，这些人个个精英打扮，就算在炎热的七月也依然坚持不懈地套着西装外套。混在这群人里的祝高台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试图从旁边的缝隙挤出去，没想到一下撞上了个西装男。

　　那人虽然被他撞得晃了两下，可发型纹丝未动，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地打扮。祝高台道了声“抱歉”，那人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腼腆，摆着手说：“没事。”

　　说完，就拉着祝高台朝前走，边走边轻声问：“你也是被派来找江先生的吗？”

　　江先生？听起来有点耳熟。还没等祝高台想起来是从哪儿听到的这个称呼，那位西装男又说：“我好紧张，虽然我是佰仟公司派来的代表，但其实我才入行三年，完全没有经验。”

　　祝高台看了一眼被拽住的胳膊，扶了扶墨镜，也凑过去对他说：“我还不如你呢，我今天才入行。”

　　“啊？”西装男大吃一惊，“那你肯定很厉害吧！”他拍了拍祝高台的肩膀，鼓励道：“公司这么安排肯定有它的道理，加油，年轻人！”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大厅深处的位置，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西装男拉着他往里面挤，边从一个胖男人腋下钻过去边唉声叹气：“其实我真的有点心虚，因为我什么也没准备，我以为我能准时下班的。”

　　祝高台遥遥看了一眼钟表，说：“我也是来加班的。”而且如果能从这里挤出去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西装男还在垂头丧气地哀叹：“我真的好想下班啊。”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突然变得寂静，只听一道低沉文雅的男声说：“孙总，劳您费心了。”

　　这声音虽轻，语调却沉稳醇厚，音质清润，就像一双羽翼丰满的翅膀，在起飞时偶然划过水面，留下一圈潋滟的涟漪。

　　祝高台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所发出来的方向望去，在被众人围着的圆心之处站着一位俊朗的男青年。男人个子很高，身着一件款式简洁的深色衬衫，合身的衬衫下勾勒出隐约可见的饱满肌肉曲线。领带挺括，更衬得他衣冠楚楚，面容冷淡，高挺的鼻梁上缀着一副细细的金丝框眼镜，挡住了略显锐气的双眼，只有在抬眸时的几个瞬间能捕捉到一抹浅浅的棕色。

　　他们离得并不远，甚至只要祝高台往前走几步就可以面对面地交谈一番，但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只停留在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人脸上，他有问必答，彬彬有礼，与每个想要跟他攀谈一番的人问好，手下每个人的名片，脸上带着谦逊完美的笑容，让祝高台恨不得能永远占据他面前的位置。可真轮到他的时候，他却紧张起来。男人耐心地注视着他，仿佛如果他不动就会永远等他那样。于是祝高台举起酒杯，用一句很俗的话当作两人的开场白，他说：“这位先生，想不想来杯红酒？”

　　“我的荣幸。”男人说着举起酒杯，他的手指修长，食指、中指和大拇指夹住高脚杯的杯柱，指甲干净圆润，透出微微的粉色。酒杯与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叮”，接着他小啜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颤动。祝高台觉得自己的手在酒杯碰撞过后就抖个不停，又猜测这是因为心跳太快所以浑身发抖。他故作镇定地随着男人一同饮酒，接着像之前的所有人那样递名片，握手，说“幸会”，然后看着男人身旁助理模样的人接过名片，最后把位置腾给下一个人。

　　直到男人有事离场，他都没有再找到第二个与之交谈的机会。

　　回程的路上，祝高台未发一言。小黄以为他疲于应酬不敢打扰他休息，就连音乐都关掉了。在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被放大的环境中，祝高台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把两人简短的交谈进行复盘。他时而觉得尴尬，时而又从心头涌上一种奇怪的心悸，想要把刚才的一切全部忘掉，又恨不得一笔一划记在纸上。他觉得很奇怪，又本能地感到危险，只好拼命地把所有感受压在心底，试图从混乱的大脑中找出一些与此事无关的东西来思考。他想了很久，想起了在电梯里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那种奇怪的声音。

　　“进去。”那个声音说。像是某种命令。祝高台成功地执行了命令，换来一个男二号的角色，也换来了和男人时长五分钟的交谈。

　　在闲暇时刻，毫无恋爱经验却被要求写情歌的母单歌手祝高台最爱阅读言情小说——不过为什么有的时候到结尾也没有女主出现，男主还跟好兄弟过起日子一直是属于大歌星的一个难解谜题。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小说中偶尔会出现一种名为“系统”的设定，大致就是脑子里钻进一个电脑。祝高台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他试着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不过毫无反应。

　　也许这系统没电了，正在充电呢。毕竟预知未来总归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想着想着，祝高台陷入沉睡。

　　夜半时分，马路变得顺畅而安静，几辆小车奔驰而过，载着归心似箭的人。夏夜的风裹着燥热，吹响了满树的蝉鸣，也吹乱了茂密苍翠的野草丛。林屿清从车上下来，助理替他关上车门。他瞥了一眼花坛里的草丛，对助理说：“今晚辛苦你了，我让马叔送你回去，赶紧休息吧。”

　　管家打开大门，一股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他和司机打过招呼，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这才走进屋子。

　　祝高台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平时睡觉的时间了，他强撑着快速淋浴，接着倒进柔软的大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是被一阵烦人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电话那头，经纪人王哥依然温和地开口：“小祝，睡醒了吗？我就猜到你今天早上起不来。”

　　祝高台坐起来，捋了捋头发，先打招呼：“王哥中午好。”

　　“嗯，吃饭了吗？”

　　“马上吃。”祝高台拉开窗帘朝窗外看了看，又说，“王哥有事吗？”

　　王启笑着说：“知道你没吃，等一下小黄就把饭送来了，吃完抓进去贾导那边试镜，知道你起不来，特地给你约的下午两点。”

　　祝高台没有想到那个贾导居然速度这么快，他的心里抑制不住地生出些厌烦的情绪，但他仍压着气平静地应了，王哥便说：“做的好小祝，我就知道你可以！七年前······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几乎是电话刚被挂断，门铃声就响了。小黄一手提食盒一手拿剧本，怀里还抱着不少新鲜的蔬果。即使身怀重物，他依然笑的很灿烂，大声说：“祝哥中午好！”

　　“你也中午好。”祝高台连忙把食盒和剧本接过来。他打开盖子，看了一眼今天的伙食——还是王哥最爱点的炒胡萝卜和炒青菜，这些年为了保护嗓子，王启不准他碰一点辣或是甜食。

　　他把菜放在桌子上，问小黄：“吃过了吗？”小黄点点头，又凑到他旁边看剧本：“祝哥要演什么？”

　　“不知道。”祝高台拿过剧本，只见封面上写着《校花大人你别跑》。他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剧情，发现自己要演的这个角色全程都在打酱油，就算被删了也不会对主线剧情产生任何影响，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编剧熬夜加进去的。

　　他把剧本往旁边一扔，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无奈，只对小黄说：“没必要看了。”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写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