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不由心》Zzora

9、欢迎宴和欢送宴

　　赵文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霍伍玖在意更多，只是凑巧在一个城市里工作生活而已，她并不想给自己加戏。吃了点东西让头脑清楚些之后，霍伍玖就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原本打算年后就去北京入职朋友的公司，但现在因为疫情只能原地待命，接一些朋友递过来的工作，写写文案剪辑些视频。虽然开出来的薪资稍有些低，但这是她这么多年都想去尝试的工作，所以也干劲十足，猫在电脑前一坐便是一整天，等夜幕降临，孙辛打包了外卖回来她也没挪动一寸。
　　孙辛看她在忙也没多问，轻手轻脚走到霍伍玖身后把吃食放在她边上，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才发现是在为其他公司服务，嚯了一声叉腰怼起了霍伍玖：“这么多年了，都没见你在咱们公司这么拼？果然儿大不由娘啊。”
　　霍伍玖抄起背后的抱枕就砸了过去：“老娘这么多年出差应付客户都是白干的哦！”
　　“爸爸不同你多计较。对了，你家林一要回来了知道吗？”
　　“嗯？”霍伍玖终于把注意力从电脑上转移开，回头望向孙辛：“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说了？”
　　“放屁！我哪里轮得上他的通知，你也是今天一整天就埋在Adobe里了，没看新闻么？第一批去华中的医护半个月后就可以功成身退啦。”
　　霍伍玖有点傻住了，感觉得知林一要去华中的消息不过才两三天，但算上自己被隔离的日子，他已经在华中待了一个月了，再有18天，他就要回来了。
　　“你到时候回家接他吗？”孙辛问。
　　“回吧……怎么也得吃个庆功宴吧，欢迎他回来。我要不要现在买票？我怕到时候没票回去，我不去说不定要被他念上一整年……”霍伍玖突然坐不住了，她猛地起身，在沙发上翻找起自己的手机。
　　孙辛看着她突然活过来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就这？也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瞒着林一那个人精的。
　　霍伍玖不怎么喜欢用手机，自己做事的时候就会把手机扔一边，所以经常会出现翻箱倒柜找手机的情况，看着她快把自己的沙发翻个个了，孙辛终于出手制止：“你就不会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嘛，还有，林一回来铁定要隔离，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你见到他人都得一个多月以后了，现在能买票吗，买得到票吗？”
　　孙辛把突然烦躁的人摁在沙发上，把自己辛苦打包回来的东西放在霍伍玖跟前，像个老妈子似的念着：“你先吃饭，一个月后再想回家的事儿。少给我凹什么深情人设。”
　　霍伍玖就是这样，宿醉的症状能维持一整天，即算是整个人看起来正常，但了解她的人就知道此刻她的脑子里装着的只是一团浆糊。孙辛把她的手机找出来给她，她便拿着；让她吃饭，她便吃着；吃完后想起来孙辛把赵文放家里来的事情，也被孙辛一阵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每一天都在忙自己的生活，但心里还在默默地倒数林一回来的日子。孙辛果然把霍伍玖的手机号出卖给了赵文，美名其曰找了个厨师给她做饭免得整个白天饿晕在家里没人能叫救护车。霍伍玖抱胸盯着赵文连续一个星期都来给她做饭，虽然每天都摆出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但赵文只是每天定点带菜来家里给她做一桌子菜，再盯着她吃完，这过程一句话都没说。霍伍玖也不好抱怨什么，就是总感觉他有其他意思，但赵文整天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而且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投喂。
　　时间在这些有点慢的日子里一点点流逝，林一在华中的任务圆满完成，在鲜花和掌声当中坐上了回家的大巴，霍伍玖仍赖在孙辛家每天等着赵文投喂，最近跟了新项目给一个综艺节目处理后期，她素来是个热爱娱乐圈的圈外人物，虽然每天盯着上百小时的物料看得头昏眼花，但能够比其他追星姐妹看到更多的素材，简直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因为这没日没夜地赶工，第一期节目出来的效果不错，公司的高层催着霍伍玖赶紧到京上任，在北京的所有隔离费用由公司承担，毕竟这项目一跟就得好几个月，团队待在一个城市也比较好商量。
　　公司那边的意愿很强烈，霍伍玖和人力商量了许久，终于定下来时间北上，就在约定好的给林一办庆功宴的第二天，从家里直接飞北京。
　　突然就要离开南国，回到有差不多六年没再好好看过一次的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霍伍玖心里五味杂陈，有期待，但又有一种浓重的孤独感，但她习惯了这孤独感在她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就会折磨她一回，就算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也没能习惯孤独。

　　分别的日子一确定下来感觉时间都流逝得特别快。到收拾东西的时候霍伍玖才发现她这几年过惯了东奔西跑的生活，好像每个城市都有她留下的痕迹，但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在公司附近租的房子里大多东西也都是房东的，还有孙辛时常不请自来带的零碎物件。虽然有那么一丝惆怅，但这样一来打包的东西就少了，勉勉强强装满了两个纸箱，霍伍玖联系快递公司寄到新公司的宿舍里头，而自己就随身携带一个行李箱，跟她每次出差一样，好像过不久又要回来。
　　就拖着这么一个行李箱，霍伍玖离开了这个她工作了三年的城市，踏上回家的高铁，去赴林一的约。
　　林一最后一次核酸检测呈阴性，一路被欢送出了隔离酒店，谢绝了医院领导的宴请，上了程决的车前往他们几个日常喝酒吃饭的一家私房菜馆，其他人已经到了现场，在最大的包厢点好了一桌子菜，还在挂“欢迎林姓医护英雄凯旋归乡”的大红色横幅的时候，林一和程决打打闹闹进了房间。
　　虽然这么多年聚餐都没个正形，但大家都打心眼里佩服林一，倒也都知道他是个脸皮薄的，一个两个排着队要和他握手相拥称赞几句。轮到霍伍玖的时候，程决起哄：“伍玖要去北京了，你俩今晚喝多点儿啊！”
　　霍伍玖一脚踹了过去，嗔骂到：“就你嘴碎！”抱着林一的时候，霍伍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经年累月的酒精味道，冲得她下一秒就想哭出来。
　　“你回来就好。”
　　“你也一路顺风，需要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报销机票我就去找你。”
　　“滚你大爷的！”
　　他们十几个人从高中就混在一起，大家结婚的结婚，脱单的脱单，现场还是孤家寡人的也就程决和霍伍玖了。一群人很久没这么畅快地相聚在一起，因为林大英雄的身份，大家都能跟家里人理直气壮地报备晚归，外加肆无忌惮地喝酒，除了霍伍玖因为第二天还要赶早班机前往北京外加照顾这群喝酒疯魔的任务——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喝得烂醉如泥。
　　凌晨两点，霍伍玖挨个打电话让在场的家属来饭店接人，前前后后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这些大神都挨个送上车，并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醒来之后不会被嫂子或者姐夫拧耳朵。
　　长舒了一口气，霍伍玖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程决和林一，太阳穴又疼了起来：“感觉我今晚不用睡觉了。”
　　程决孤家寡人一个，很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林一爸妈年纪大了都有点精神衰弱，这人昏睡前还嘱咐她不要回家打扰爸妈。
　　霍伍玖只好认命地把林一的车开到饭店门口，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把程决塞进了后座，又把林一牢牢捆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才擦擦汗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
　　程决的小区和林一医院的宿舍相隔并不是很远，霍伍玖一路飙车专门挑着有减速带的路段走，总算把在后座的程决给晃醒了。
　　“伍玖你这么没爱心吗，我都喝了这么多了，你还不肯把我亲手送回家，还非要把我弄醒让我自己走回去。”
　　霍伍玖看了一眼副驾的林一还是昏睡的模样，回头瞪了程决：“当年某人好像也是这么把我弄醒让我自己爬楼梯回去的吧，已经到你家楼下了，贱人，快下车！”
　　“好好好，我滚啦，你送林一吧。别贪图我兄弟的美貌啊，完完整整给人家送回去啊！”在霍伍玖把手上的纸巾盒丢过去之前，程决总算是眼疾手快地下车逃过一劫。
　　林一的宿舍距离他们医院并不很近，隔着三个红灯路口，所以他也很少去那边住，只有在霍伍玖在家，自己又熬大夜上晚班的时候才会去那边休息，所以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和一些洗漱用品。霍伍玖架着林一打开房门的时候，也被这素净得吓人的房间给震晕了：“每次到你这儿都会被变态到……整天待在白色的房间里，眼睛不疼嘛就……”
　　林一喝醉酒的时候一般不哭也不闹，任人摆布，偶尔嘟囔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像个才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霍伍玖把人顺利扔到了床上，更是乐得在这种时候捉弄他。
　　“我明天就走了哇。最后叫我一声爸爸，林儿子。”霍伍玖听说在人半梦半醒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说话，那人会无意识地附和，果不其然，林一竟真的低声应和了一声，无奈不能笑得太大声，霍伍玖只能坐在地板上捂着肚子无声地大笑着。
　　笑着笑着眼泪都给她憋出来了，看着还在睡梦中砸吧嘴的林一，霍伍玖猛地产生一种“自己在照顾男朋友”的错觉，她盯着林一，盯着他的眉眼，盯着他的鼻尖痣，盯着他还来不及剃干净的胡青，然后突然起身跪坐在床边，伸出食指轻轻地顺着林一的脸部轮廓勾勒，像极了对待什么珍贵的名画那般，只是看着，看着就可以满足一切遐想。
　　“我一滴酒都没喝，但所有出格的行为感觉就跟喝了一斤白酒一样。喝醉了真好，我可以借着醉意，告诉你我爱你，然后吻你也不会有人怪我……多好啊……”
　　霍伍玖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有多久，直到飞行航班的APP提前两小时提醒她可以出发去机场了，她才起身。把林一的被子掖好，霍伍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靠近林一的脸，在相隔一公分的地方停滞，很久之后终于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睫毛。
　　霍伍玖离开的时候还是照旧给林一发了微信留言，大抵是让他醒了之后不要忘了给她打点照顾费，以及江湖再见、早生贵子的浑话。
　　房间恢复了破晓时候应有的黑暗，林一的手机插在床头充电，刚刚弹进来的微信消息框让房间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林一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把床头的手机倒扣回去，叹了口气又翻身把自己套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