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不由心》Zzora

8、所谓故人

　　要说林一这人很完美，那倒也不是，霍伍玖自认为这么多年已经摸透了他的性子，这人不仅不完美，而且性格里古怪的部分多得让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想和他绝交的念头。

　　“林一有什么缺点？”
　　“自恋啊，有个女的多看他两眼他就觉得人家暗恋他；还有洁癖，我真的是受不了他了，在我家吃饭的时候老是骂我不讲卫生，吃个饭能给我消毒七八次；最烦的就是善变，这么多年跟他出去旅游，一天一个计划，气死我了！”
　　“那你还是很喜欢他啊。”
　　“你谁啊？你做梦啊，谁喜欢他了？”
　　“对啊，你不知道你现在在做梦吗？以后少喝一点酒，喝太多对你的皮肤不好。”

　　霍伍玖眯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人是谁，但眼前烟雾缭绕的，她几次拨开眼前的雾气又迅速集结起来，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张嘴在动。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林一啊？”霍伍玖终于放弃靠自己的眼睛看清来人了，伸手抓住那人的手，意外的纤细而冰凉，霍伍玖觉得自己刚刚这么用力一定在人家的手臂上留下了红印子。
　　“对不起……有点用力，但你到底是谁啊？”
　　被抓住的人终于向前走了几步，主动冲散了眼前的薄雾，一张冷漠的脸出现在霍伍玖面前。
　　“林一？？”
　　“不能喜欢我哦，我会不开心的……”
　　霍伍玖终于相信自己在做梦了，随即松开双手，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朝身后倒了下去做自由落体运动。自己身后似乎是万丈深渊，因为感觉到自己掉了许久都还没有碰到地面，尝试着睁开眼睛，但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像针似的扎着她的眼球，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干，不给做春梦就算了，跳崖梦算什么啊？”霍伍玖努力地操控自己的手指，向虚空中胡乱比了一个不雅的手势，就权当是她最后的倔强。
　　突然霍伍玖感觉到有股暖流从指缝间开始蔓延，似乎有股很舒服的风试图帮她放松僵硬的身体。按照这么多年做梦的经验，霍伍玖觉得该是有贵人来救她了。
　　“我下次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
　　梦里霍伍玖掉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之前她这么暗暗发誓着。

　　“霍伍玖，霍伍玖……”
　　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霍伍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只是遵从意识挣扎着从梦里出来，睁开双眼，映入眼球的是熟悉的孙辛的房间、孙辛充满恶趣味的床，伸手摸摸身边的空位发现已经没了余温，应该是人早就下了床。
　　猛地醒过来之后霍伍玖终于感受到了宿醉巨大的折磨，太阳穴疼得仿佛孙悟空被唐僧念了一晚上紧箍咒，直觉自己的脑袋都被收紧了一圈。短暂地庆幸孙辛昨晚没喝多能把她捞回家，霍伍玖捂着头扬声发问：“辛子，你昨晚把我捞回家的吗？”
　　“孙辛出门了，她拜托我来看着你。”
　　虽然出现了短暂的宿醉后遗症的耳鸣，但霍伍玖发誓，这人的声音绝对是个男的，而且还是她认识的男的！
　　霍伍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站在房门口扎着围裙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口吐芬芳还是要掐自己一把确认已经不在梦里。
　　“你没做梦，早上孙辛把我叫来的，说是你失恋了，让我刚好借着照顾你的机会趁虚而入什么的。起床吧，吃饭。”
　　站在房门口，一脸嫌弃的人，是她霍伍玖最近一次的真正恋爱对象——被她伤得出了国的赵文。
　　赵文不是出国了吗？
　　说好的只要我在国内一天就绝不回国呢？
　　妈的，孙辛什么时候和他搭上线的？
　　什么叫趁虚而入啊？
　　为什么我身上穿着孙辛这么娘炮的睡裙啊干！老娘的衣服呢！
　　霍伍玖一个鲤鱼打挺赶紧把房门踹上了，当下之急是先找件正常的T、正常的短裤、还有把内衣穿上！
　　在换衣服的时候霍伍玖终于恢复神智，接受了赵文时隔N年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事实，佯装镇定地打开了房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餐厅坐下，拿起勺子打算尝一口赵文的手艺。
　　“牙刷了吗？”
　　赵文总是很喜欢发表让霍伍玖尴尬的言论，他好笑地看着对面的人把已经张大的嘴巴合上又尴尬地放下勺子然后看似一点都不在意地走向卫生间。
　　嗯，当然，如果忽略她已经红到滴血的耳尖的话。
　　十分钟后，霍伍玖终于确认自己全身上下都非常整洁挑不出毛病后才走出了卫生间，站定在自顾自吃上了的赵文身边，叉腰问道：“说吧，你怎么认识了孙辛？孙辛怎的把你留家里了？”
　　赵文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霍伍玖先坐下吃饭先。霍伍玖本想拒绝，但胃里实在没有存货了，她憋了一口气顶着胃，再不吃东西她就又要在前男友面前出糗了。
　　两人表面平静地吃了十五分钟的饭，不得不说，虽然赵文长相野蛮了一些，但做菜的手艺仍然是没得说，不然年少无知的霍伍玖也不会因为他做的一桌好吃的就点头答应做了人家的女朋友。
　　“和你分手之后我就去了日本留学，一路读到博士。”赵文率先打破了沉默，一边给霍伍玖夹菜一边说：“留学期间去过你们公司当临时员工，留下过个人信息，和去东京出差的孙辛打过照面，她知道我是你的前男友，因为听她说你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她也没太为难我，让我有需要的话联系她。”
　　霍伍玖手里的勺子一滞，心里怒吼：孙辛你这个叛徒！
　　看到霍伍玖顷刻的愣神，赵文干咳了一声，给人继续添了一勺白粥：“我去年回的国，只是凑巧投了你们这一个大公司的offer，被录用了，就过来了。不是因为对你念念不忘，不要有压力。”
　　“哦，你不加最后一句话，我可能可以晚个几分钟再把你请出门。”霍伍玖也不是吃素的，搞清敌我双方的情况后，迅速摆出了和人谈判的女强人风格，伸手指了指玄关的地方：“慢走，不送。”
　　赵文并不生气，耸耸肩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穿上鞋就要离开。
　　“哦对了，”赵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霍伍玖，露出他今天第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昨晚孙辛也喝醉了，是我背你上来的。虽然昨晚我没做什么，但我觉得孙辛的意见可以采纳。走了。”
　　门锁“咔哒”一声，终于把状况外的霍伍玖震醒了，她琢磨了半天刚刚赵文说的话，终于反应过来他的那句“意见可以采纳”是什么意思了。
　　“看来爸爸我风韵犹存啊~”简单给自己的魅力做了一个总结陈词，霍伍玖又走回饭桌吃起饭来，并给因为心虚而逃去公司的孙辛打了个电话，决定同她来聊一聊人生与理想。

　　如果给故人分等级，赵文在霍伍玖这里应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分类，当然这是霍伍玖对待每一个前任的态度，但赵文又和其他人不一样，可能因为他本科学的就是心理学，在赵文面前霍伍玖总觉得自己一览无余，内心的小九九都被窥探得干净。
　　霍伍玖和赵文认识很久了，比他们谈恋爱的时间长得多，赵文很早就表现出对她的兴趣，但霍伍玖总是假装看不懂，她试图把这个人当作自己的一个异性朋友，他太好了，但又不想和他谈恋爱。
　　这个互相试探的游戏并没有以两人成为好友的结局结束，而是换了个方向，霍伍玖在赵文强烈的攻势下终于答应了他的交往。
　　而这个新副本并没有朝着两个人所期盼的那样，霍伍玖愈来愈冷漠，赵文的所有殷勤对待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无底洞。一个因为亏待了对方每日每夜地陷入痛苦但就是无法改变自己；一个因为喜欢了三年的人从交往开始就无止境的冷暴力而懊恼。
　　终于在霍伍玖第三次拒绝赵文的约会要求后爆发了。
　　赵文的父母早早就给他安排了出国留学的道路，他原本想着说服女友和他一起出国，但是在这段恋情里他已经耗不起任何资本了。
　　“霍伍玖，你还想不想和我谈恋爱？”
　　霍伍玖没回答，她只是侧过脸，心虚地不敢望向眼前的人。
　　“你如果是谈着谈着不爱我了，我也能接受。你他妈现在是一开始就没给我机会，你要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的交往啊草！”
　　赵文暴怒，此刻站在他对面的人是他梦了三年的人，可她面对这些质问甚至没想过反驳，他伸手将那人的脸掰正，对着她的唇咬了下去，他要咬得她反抗。
　　可是霍伍玖就只是倒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推开赵文，赵文绝望了，他彻底清醒地认识到霍伍玖根本就没爱过他。
　　“霍伍玖！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你就是个渣！你就是缺爱，你就是想要全世界的男人都疼你，然后你享受着这些爱，又什么都不用付出，所以你吊着我两年！你对我冷暴力，你就是想让我自己受不了然后主动说分手，这样你的恋爱履历就干干净净，从没有过一个加害者的形象是不是！”
　　赵文气疯了，他指着霍伍玖的鼻子大骂，骂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干！你是老子初恋啊！”
　　霍伍玖到这个时候几乎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抿着嘴把嘴唇上的血都喝进肚子里，口腔里弥漫着苦涩的铁锈味。
　　“分！现在就分！你给我分手！”赵文大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跟个得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垂头丧气，头也不回地走了。霍伍玖还是站在原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还需要站多久，终于才离开了。
　　赵文在他们分手后一个星期迅速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收拾东西离开了学校。

　　从那个时候到今年霍伍玖28岁，她都没再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