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谢云初》邵槠联

16、第 16 章

　　奇怪，不是说晏滨是三位皇子里最得宠的吗？他何苦跑到这犄角旮旯里坐？

　　主位上坐着的皇后，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谢云初多看了皇后几眼，她心中却猜测皇后是在硬撑，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谢云初但愿是自己猜错了。

　　她百无聊赖地，吃着桌上碟子中摆放的香蕉。然后看了大殿一圈，也多亏了她视力很好，在对面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晏淇。

　　虽然他们两个都坐在角落里，但具体位置却是一个是东南角，一个是西北角，反倒成了距离最远的。

　　晏淇应该也看到了她，向她这个方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谢云初的回应是，举了举手中的香蕉。

　　名为“赏花宴”，自然是有赏花这一环节的。

　　御花园中，皇帝和皇后走在前面。他们这些官员们，女眷们跟在后面，书中描写的气势恢宏的“赏花出游”，也不过这样一番光景罢了。

　　几位诰命夫人和尚书翰林，几乎将帝后围住，说着风调雨顺，大晏安康等话语。这会儿正是其乐融融的景象，钦天监的官员们突然匆匆赶来。

　　为首的钦天监官员，凑到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皇帝忽然变了脸色。

　　“众爱卿先自行观赏御花园中美景即可。”皇帝说完便带着皇后，后面跟着钦天监的几个大臣折返回去。

　　谢云初找了个凉亭坐下。

　　赏花之名，到底赏的是什么？她伸出手去，大红雕栏上的灰尘，蹭到了她的指尖。

　　“谢姑娘，”晏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声音响起在红雕栏的后面，“对不住，那日是我误会……”

　　谢云初连忙站了起来，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小事而已，大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晏滨点了点头，说道：“今日的赏花宴，确实有些枯燥了。”

　　“是了，连这雕栏上的尘埃，都快与花相媲美了。”谢云初这话说得很实在，简直堵住了人家回话的语句。

　　晏滨愣了愣，果然转移话题道：“谢姑娘，还有一事……”

　　“大皇子请说。”谢云初很满意，心说，哼哼，我就是在这个话茬儿等你呢。

　　“听闻谢姑娘，在与我三弟商讨万宁街的事宜。谢姑娘当真想好要卖出万宁街的地皮？既如此，不如考虑考虑……”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看向谢云初后面的方向。

　　她也猛然转过头去，只见晏淇一脸高深莫测地，倚在凉亭栏杆的另一头。

　　看向他们两个的目光很“不善”。

　　谢云初发现了，假如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晏淇在说话时总会将她挡在身后。

　　“大哥，你来晚了，万宁街的地皮已经是我的了。”

　　谢云初看不见晏淇的表情，她抻着晏淇后背的衣服，踮了一下脚，还是看不见。但她猜想晏淇的表情大概是“势在必得”的？

　　晏滨倒是很坦然，露出惋惜般的神情，没再说什么。

　　“大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失陪了。”晏淇说道。

　　“别，”晏滨看了一眼红柱雕栏，“这凉亭留给你们正好，我走。”

　　谢云初从晏淇背后探出头，不知这种情绪为何产生，她看着晏滨离去的背影，居然感受到了些落寞。

　　“别看了。”晏淇一掌捂在谢云初的额头上，“再看，你也没有地可以卖给人家了。”

　　“三皇子这话，怎么把我说得像一个奸商一样？”谢云初退了两步，坐回了凉亭长椅上。

　　“小夫人自然不是奸商，”晏淇挑了挑眉，慢慢坐到谢云初身边去，“ 是我的福星啊。”

　　谢云初吃了一惊。虽说从大趋势上来看，她跟晏淇的关系越来越好，但是面对面的，如此直白的夸奖，饶是她觉得自己“软硬皆吃”，此刻也有点害羞了。

　　“我可不敢当，”谢云初有点不好意思，调侃着反驳，“应该是三皇子你自己福气过人才对。”

　　你可是一路赢到最后的男主呀，谁还能有你的福气盛大呢？谢云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像一只吃到鱼的小猫咪。

　　秋风吹来时，枝叶上剩下的，即将凋零的浅色花瓣，飞舞在整个天空，有一片花瓣掉落在了谢云初的头顶，像是如此温馨静谧氛围中的，忽然而见的两岸青山。

　　晏淇向那朵花瓣伸出手。

　　谢云初还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拿掉那朵花瓣，却见晏淇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居然坏笑着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晏淇！”她就知道！

　　谢云初气愤地，猛地站起了身，甩了甩头将那片花瓣从头上甩了下去。

　　他接住了那片花瓣，细看着，轻捻着，晏淇觉得花瓣好柔软，像梦一样绮丽。

　　朦胧的梦里，悲伤的梦里，他孤身一身，走在刀刃上，走在山巅上。

　　与他同路的母亲——茹妃，在他年少时就离去了。母亲摸着小小少年的头说：“小淇，以后每一步都要靠你自己了。母亲对不起你，小厨房里是娘给你做的栗子糕，小淇要省着吃，省着吃……”

　　与他同路的妹妹，还未出世便随母亲去了。

　　与他同路的哥哥，早晚要跟他互相斗得头破血流。

　　与他同路的人，最终都成了陌路。

　　他陷在可怕的梦里，找不到出路；他往前走了十年，连一点温暖的情感都不记得。

　　不知不觉里，花瓣被他碾碎了。

　　“晏淇！晏淇！”谢云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好奇怪，晏淇的目光里好像是一会无限恨意，一会无限悲凉，简直像中邪了一样。

　　她叫了两声，晏淇还是陷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反应。

　　太邪门了吧？她以前看书的时候，怎么从没发现男主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时候？别真出了什么事。

　　眼下这地方就她和晏淇两个人，到时候传出去“三皇子出事了！犯病了！”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情急之下，谢云初抬起晏淇的胳膊，就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虽然她下嘴不重，晏淇到底还是被疼得一激灵。

　　疼痛让他反应了过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谢云初嫌弃地松开了他的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抹了抹自己的嘴。“做什么梦呢？三皇子？”

　　残忍梦境中，有翻飞的蝴蝶。

　　前路在何处，出口在何处。晏淇看见那些美丽的蝴蝶，将自己带领到有光的地方。刺痛与清醒时，得到拯救时，他看见的是谢云初的脸。

　　“梦见……”晏淇终于真正地笑得开怀，他看着手腕上浅浅的，小小的牙印，说：“梦见你变成了一只蝴蝶。”

　　奇奇怪怪？好在此刻，晏淇看起来没什么事了。

　　谢云初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要去荷花池那边看看。”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赶紧走吧。

　　“不许去。”晏淇霸道地牵住谢云初的手腕，非让她坐回凉亭长椅上。

　　“哎哎哎？”这个男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晏淇不肯放手，谢云初只好无奈地，又坐回了那个小角落。

　　“乖。”晏淇眸色深暗，待谢云初坐好后，他也坐到谢云初旁边。

　　他比谢云初高很多，用一种有点别扭，有点不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谢云初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

　　“你要睡着了吗？”谢云初用很轻柔的声音问着。

　　“嗯。”晏淇的声音低沉。动了动脑袋，好像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渐渐枯黄的落叶，将将褪色的花瓣，许多年里，初秋来临的时候，是什么留存与守候。

　　这个凉亭在很边缘的角落，既很少有人从此处路过，真正赏花的人，也不太可能走到这里来。

　　晏淇真的睡着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火急火燎跑来的小太监打破了这一切。

　　“哎呦喂！”小太监差点摔个跟头，跑到凉亭这里就要说什么。

　　“嘘……”谢云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皇子还睡着。”

　　“救命啊！火烧眉毛了！三皇子怎么还在睡啊？”小太监快速地说，说完又立刻问：“你又是哪家的姑娘啊？算了算了，不重要。”

　　谢云初在皇宫露面太少，小太监不认识她也好，说不定还省去了一桩麻烦。但她看着小太监真的是着急，推了推晏淇的头，把他弄醒了。

　　“三皇子啊！出事了！您快快去大殿偏房去吧，皇后娘娘，她快不行了……”小太监跪在地上，边说着，差点急哭出来了声。

　　谢云初是知道的，晏淇与皇后关系很不好，原著中描写过，他几乎将皇后视为自己的仇人。毕竟茹妃的死，几乎成了一桩悬案，而这桩悬案指向的嫌疑最大的人，便是皇后。

　　皇后之死，真正的夺权之争将“拉开帷幕”。

　　“走。”晏淇只沉稳地说了一个字，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悲伤喜怒的情绪。

　　原本在御花园赏花的官员、女眷们，也被太监告知着情况，此刻各个揣着自己的谋划心思，面露悲痛地站在大殿侧屋门外。

　　“把晏沉那个孽子，给朕叫回来！”皇帝威严，气愤而颤抖的声音传到殿外。

　　皇帝如此盛怒，殿外也是人心惶惶。

　　殿内，晏滨和晏淇跪在床边，皆是低头劝道：“父皇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