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谢云初》邵槠联

15、第 15 章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谢云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多亏她这奇妙的方向感，不但没有迷路，而且还找到了发出声音的屋子。

　　“痒不痒……”

　　“哈哈哈，嗯，公子，不要这样啦……”

　　谢云初站在门外听了个大红脸。

　　哪里是什么桌椅跌倒的推搡之声？这里本来就是妓院，有巫山云雨之事有什么奇怪？

　　屋内男女嬉笑之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一些床板吱呀声，她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莫名其妙地听见了别人的欢好之事，谢云初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赶紧跑！

　　这太过害羞和尴尬，她怕自己站不稳，还是扶着墙跑的。然而还是脚下一个没注意，这一跤摔得十分狼狈。浑身皆痛不说，发髻也被彻底摔乱了。

　　好不容易站起来，谢云初拍了拍身上的土，也来不及管头发了，只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她真是感叹，今日“出门不利”啊。要不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那迷宫般的一个拐弯处，谢云初偏巧就和转弯过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应该是走得很快，拐角处冲劲儿也很大，完全没有缓冲的两个人，本来就站不稳，这一撞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没受伤吧……”撞她的那个人，大约也被吓得不轻。迟钝了片刻，好像是想伸出手把她提起来，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谢云初一手拄地，另一手扶墙，总算站了起来。

　　她揉着额头，看着对面那人。这男子的眉眼，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男子恰巧也端详她。

　　于是，她亲眼见到了男人的脸由白渐红，原本还满是歉意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气愤？

　　奇怪，谢云初心说自己是被撞到的人吧？怎么这男人好像越来越生气的样子？

　　“姑娘，是我撞倒了你，先说声对不住。但是，虽萍水相逢，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说到底你现在做的，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应该尽力找一份正当的营生……”他看眼前这位女子与满芳园里其他女子不同，既无暴露的装束，也没有太过美艳的妆容，给人大家闺秀的温婉之感。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流落风尘？他忍不住劝道。

　　谢云初已经被他的话说懵了，这个男人是把当成满芳园里风月之地的女子了？

　　她哭笑不得，她现在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落魄样子，再加上从满芳园二层的屋子里跑出来，所以，男人理所当然地把她认成了风月之地的女子，好像也不奇怪？

　　“这位公子，你弄错了。”谢云初淡笑着。

　　“姑娘若有难处，可以直说，我会尽力帮你，就当为刚才撞到你而赔罪了。”男子声音如缓缓流水，很固执地说。

　　“公子，你想多了……”谢云初抓狂，她这是解释不清了？

　　晏淇从屋中出来，看见谢云初没在方才原来的地方。他心中着急，喊了一声“谢云初”。

　　自然没有回应。

　　晏沉幽幽地在他身后说道：“三弟，急什么，她那么大的人了，还丢的了？”

　　“我可不像二哥，”晏淇快步沿着迷宫拐弯走去，冷声道：“二哥这般逍遥自在的人，世间当真少有。”

　　“行。”晏沉跟在晏淇身后，笑得恣意，“哈哈行，本来，整个皇宫就没人看我顺眼，如今三弟你也对我不满，真行……”

　　“二哥，”晏淇叹了口气，边走边说，“你好自为之吧。”

　　晏沉好像越笑越开心，岔开话题道：“反正我是懒得回皇宫。老三你看看你这弟弟当的，唉，还是我大兄弟谢云初好啊！”

　　晏淇其实感觉的到，二哥对谢云初没有那种意思，他知道晏沉就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的一个人。

　　拐了三四个弯，晏淇心中越来越急躁。

　　谢云初还在这边，跟撞倒了自己的男人解释，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是晏淇带着怒气和急躁喊出的“谢云初！”三个字。

　　还未等到她回头看去，整个人都被匆匆赶来的晏淇揽进了怀里。

　　他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谢云初怎么就成了这幅狼狈的样子？

　　晏淇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语中全是关心和急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虽说是他二哥的地盘，但到底是风月之地，鱼龙混杂，他心中害怕是不是谢云初遇到了什么危险。

　　谢云初将晏淇摸在自己头上的手，挥下去了。她受不了在众人面前，和晏淇如此亲密。

　　“大哥……”晏淇好像这时才将目光，从谢云初转向现场的另一个人身上。

　　后边慢慢悠悠地走过的来晏沉，眼神一凛，随后立刻化为热情笑意，“呦！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至此刻，谢云初总算见到了书中最重要的三位男性角色。

　　眼前之人便是《盛世绝恋》中，性格儒雅，结局悲惨的大皇子晏滨。

　　晏淇挡在了谢云初身前，很谦敬的样子，喊了一声“大哥。”他看着大哥和谢云初方才好像在对峙，解释道：“大哥，这是林宰相家的小夫人……”

　　是了，不知为何，自林宰相身死以来，大皇子与林家来往越来越少。她穿书过来如此，书中描写过的也是如此。

　　一时间气氛很是尴尬，晏滨往谢云初那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大哥是来找我的吧？”晏沉目光如炬，笑得随意，转身让开了迷宫路口，对谢云初和晏淇说：“这儿没你们两个的事儿了，天色已晚，三弟你带她走吧。”

　　晏淇看了他的两个哥哥一眼，半揽着谢云初向外走去。

　　迷宫般的屋子布置，让每个声音都掷地有声，她往前走去，晏沉和晏滨的争吵声越来越小。

　　但谢云初还是依稀听见什么：

　　“再说一遍，那个牢笼似的皇宫，我一刻也不想回去！”

　　“为了什么？为了皇位？为了恨意？大哥你永远不会懂的……”

　　“放心，你的对手不是我，你有闲心盯着我，还不如去看看三弟在干什么……”

　　走出迷宫的时候，所有争吵都抛在他们身后。

　　天色太晚，这时街上几乎没有人了。负责打更的老爷爷重重地敲了一下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短短的一天，如此多的变动，谢云初回去的路上只感觉累极了。

　　晏淇似乎也是。

　　将谢云初送到了宰相府门口，晏淇看着谢云初进去，看着宰相府的大门渐渐关上。

　　他低头站了许久，离去时目光恢复了坚定。

　　这一晚谢云初做了许多怪梦，一会儿是小说中的情节飞速发展，进展到皇位之争的时候血流成河；一会儿是她完全忘记了小说的情节，像无头苍蝇一般成了权谋斗争中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牺牲品。

　　醒来时谢云初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床走到梳妆镜前，拘了一把脸盆中的凉水，泠泠水声像岁月波澜起 。

　　倘若遇见仇敌，倘若遇见知己，波澜下前路壮阔，是附送的折磨。

　　自那日之后，总算过了一段平静时光。

　　谢云初也是从张必医的娘子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据说皇后在这段时间调养的不错，如果没有意外，九月初大抵可以补办赏花宴。

　　秋天，百花凋零的时节办赏花宴？谢云初心中暗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八月最后一天，宫中送来了赏花宴的邀请令。

　　赏花宴定在了九月初二。

　　自将将入秋，二小姐林舒梦便患了咳疾，谢云初也急坏了，匆匆叫来了张必医。

　　是以赏花宴只能她带着林舒月去了。

　　这段日子相处以来，她跟林舒月虽然不冷不热，好歹也没有完全的撕破脸。

　　大晏朝皇宫豪华纷繁，一进宫门便见七十二道大红柱子，威严而庄重；碧玉池的琉璃灯盏，哪怕在白天，也被阳光照射着璀璨。柳树杨树高大整齐，绿荫上悬挂的祈福红条，所谓祈求的风调雨顺终将来到。

　　“舒月，过来。”谢云初她们来得比较早，大殿上小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

　　来之前她已经打听好，据说每年的赏花宴形式比较自由，官员们，女眷们皆可随意选择位置坐下。

　　林宰相已死，说到底她们能来参与这赏花宴，多少有些皇室看在林宰相以往功勋的情分上。谢云初深知不要招摇，所以想带着林舒月坐到最角落的位置。

　　“小娘呀，您自己坐那儿吧，这样清净的位置，最适合小娘了。”林舒月笑的很得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转头就往大殿中央最显眼的那个座位坐去。

　　谢云初懒得管她了，爱坐哪儿坐哪儿吧，出风头还是出丑，反正都是林舒月自己担着。

　　京中贵女们陆续入场，女眷们和为官的男子们坐在两个区域。

　　谢云初纵使坐在角落里，仍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她是所有女眷们中间的新面孔，贵女扎堆议论议论，便全都知道了，她是林宰相死前娶的小妾。

　　皇帝皇后坐到主位的时候，给人满殿忽然金碧辉煌的错觉。

　　众人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中，举起酒杯，谢云初也不例外。

　　敬完酒坐下的时候，她看见了正好坐在自己对面的晏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