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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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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悦,到时间了,该去书房了。”正在收拾碗筷的小九催促她道。
敖沧悦应承一声,磨蹭着步子慢慢走到书房门口,踟蹰许久,方才敲门。
听着一声疏离的“进”,敖沧悦耸耸肩,轻叹了口气,推门迈了进去。
见她脸上堆满了担忧,青晔反倒心生几分趣意。
“先过来帮我磨墨,然后把旁边矮桌上放的书抄了。”
敖沧悦连忙点头,卷起袖子,站在他一旁,细细地磨起墨来。
青晔看的都是些晦涩的古籍,很多字敖沧悦都不识,且他看书时敖沧悦也不便打扰他,故而磨了一会,敖沧悦就有些受不住这乏闷,呵欠连天起来,见青晔皱了皱眉,连忙捂住嘴巴。
敖沧悦实在没事可做,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青晔来。
鼻尖挺翘,如刀削一般,双唇极薄,唇线冷厉,想起姨妈说过,唇薄的男子大多绝情,再想想青晔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似乎姨妈说的有几分道理。
青晔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上的墨痕眼神一滞。
见他停笔看向自己,眼神有些怪异,敖沧悦还以为他是嫌自己磨得太慢,便赶紧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青晔轻咳一声:“不用磨了,去抄书吧。”
在书桌侧边,摆放了一矮桌,敖沧悦盘腿坐在蒲垫上,高度刚刚好,就是再有个靠垫就好了,她心里想。
坐姿找好,敖沧悦又将纸捋平,把笔浸好,又磨磨蹭蹭好一会才终于翻开桌上那本名为《巛巠》的古书。
“三…?”敖沧悦不识第二个字,心想这书名怎也如此古怪。
“是川经的古字。”青晔听她脱口而出就是三,笔尖一停,淡声纠正她。
敖沧悦轻“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可不想让青晔觉得自己是个愚蠢之人,便安心抄看了起来。
敖沧悦本以为这书定会无比晦涩深奥,但一读,却甚是有趣,而且生僻难懂的地方,青晔都在旁边做了注解。敖沧悦看着他的字,真是鸾翔凤翥,笔锋行走间如行云流水般飘逸。这本书是关于三界中一些海河湖泊的记载描述,并且在其中穿插有不少的水系术法,敖沧悦便跟着书上的图解,在桌下勾起手指偷偷练起来。
“食指勾起,手腕轻旋发力。”青晔突然出声,将敖沧悦吓了一跳。
敖沧悦见他没有不满自己在偷偷练习,便将手放到了桌山,光明正大地练起来。青晔虽没有转头看她,但却总能知道她的动作,并时不时出声纠正,一整晚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每晚如此,一晃又是大半个月的光景。通过与青晔的相处,敖沧悦也慢慢发觉他其实没那么可怕,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对他的称呼也从玄阳仙友简化成了玄阳。第一次听到时青晔还是楞顿了一下,不过也随她去了。
是夜,小九扣门来给两人送宵夜,见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青晔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还没等小九开口,敖沧悦就抢先道:“玄阳,你是没见到今日那场面,我跟小九给九灵洗澡,小九偏要解它脖间的红铃,它不肯,然后使坏让小九摔了个四脚朝天。”
“红铃?”青晔不记得九灵脖上有这种东西
小九瞪了敖沧悦一眼,回青晔道:“是沧悦给九灵戴上的,说是衬它金色的毛发,我见它戴上去摇头晃脑的,以为它不喜欢,没想到那家伙是喜欢得紧。”
说罢,揉着屁股,有些愤懑。
敖沧悦见青晔侧头看她,连忙解释道:“我当时刚来昆仑虚的时候买了好多这种小物件,正巧身上带着这个小铃铛,今天洗澡的时候铃铛掉出来,我见九灵喜欢便给它戴上了,小九偏不信我所说的,硬要拿下来,所以……”
敖沧悦又想到下午小九摔在水盆里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九见青晔的嘴角微微上挑,撇撇嘴,心想,等会定要好好教育一番九灵,怎么就这般喜新厌旧。
待小九离开,青晔有些好奇问道:“九灵让你近身?”
敖沧悦有些得意地点点头:“是呀,而且小九都吃醋说九灵更喜欢我不喜欢他了呢!真没想到当时在不咸山看它那么凶狠,原来竟如此温顺。”
温顺?青晔脑海里一闪而过九灵在战场上的模样,嘴角一抽,没有说话。
“不过我好像从小就蛮招兽类喜欢,除了蛇,我最怕蛇了。还记得有一次,我跟我二哥偷偷去深潭里的珊瑚山玩,没想到半路突然冒出来一只长着白色的毛和黑色斑纹的豹,但是有普通豹子的两倍大,不过二哥后来说它不是豹,是那个……”
“孟极。”青晔边写着字边接话道。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当时我们还小,大概就这么高。”
青晔侧头看了一眼她的比划。
“然后我就很害怕,我一害怕的时候就喜欢唱歌,奇怪的是那孟极竟然趴下不动了。”
“唱歌?”
敖沧悦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还挺喜欢哼歌的,若是玄阳喜欢音律,我回头可以唱给青晔仙友听!”
青晔没有回应,只是出声提醒她道:“别忘了今日,你可是要将这书抄完的。”
敖沧悦嘟了嘟嘴,“喔”了一声,低头抄起了书来。
但没抄一会,她又耐不住,找了个话头叽喳了起来,不过说的都是小九又摘了一篮枇杷,池中的莲花快开了这种琐事。青晔没阻她,只是偶尔在她讲的尽兴停笔时提醒她仍要抄书,指点她一下术法姿势。
转眼,后日就是五月十八了。敖沧悦想想自己也已经在这净虚池住了近三个月,平日小九对自己甚是照顾,便想给小九好好操持个生日宴。
晚间时分,空中落了会雨,青晔见敖沧悦有些心不在焉,前日讲过多次的术法总是出错,不禁皱眉看向她。
敖沧悦也知自己心思不在书上,挪挪蒲团的位置,蹭到青晔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玄阳,今日我可不可以不抄书了?”
“嗯?”青晔好整以暇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明日不就是小九的整万岁生辰,我想给他准备个生日宴。”
“可这明日的酒宴跟你今日抄书有什么干系?”青晔挑挑眉。
“我前几偷偷酿了几瓶杏子酒,就埋在池边的银杏树下,这可是我张阿嬷亲授我的秘方,外面可喝不到。不过今日有雨,我怕晚间如果雨下大后把酒泡了可以就不好了,所以想今夜就把它挖出来。”
敖沧悦期待地看着青晔,青晔被她双目中的热烈灼到,别开头,沉声道了句:“后日补上。”
见青晔首肯,敖沧悦雀跃地跳起来,正要往门外走,想起若是被小九发现了岂不是就没惊喜了,便又回身道:“玄阳,惊喜若是被提前知晓了,就不称为惊喜了,你若是……”
青晔知道她是想让自己与她同去园中,拿自己当个幌子,不让小九生疑。但见她迟疑着不敢开口,青晔却也不主动接话。
敖沧悦虽不再惧怕青晔,但毕竟是要请他帮忙,支吾了半天才小声道:“我见玄阳你也坐了一晚上,想必很是疲累了,不如跟我一起到园中透透气?”
还没等他回话,敖沧悦又小声补了句:“而且玄阳你还可以最先尝尝我这杏子酒。”
青晔没有答话,只是蓦地站起身朝着敖沧悦走去。
敖沧悦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楞在原地。
青晔扫她一眼,淡声道:“不是要出去透气?”
青晔坐在池边,见敖沧悦蹲在树根处吭哧吭哧地挖个不停,不禁摇了摇头。对青晔来说,说话做事皆是如此,能用一根手指解决的事绝不会用两根手指处理,明明就是转转手腕的事,她却偏要搞的如此麻烦。
他们在净虚池长住,但青晔在神界的处所——久青殿也不可不打理,所以小九每半月都会出门一次,当初敖沧悦就是趁着他离开那日埋下的,不用像今夜这般小心,而且九灵当时也在旁边,挥着爪子帮它刨了不少,就埋得深了一些。现在敖沧悦不敢动作过大,怕惊扰了小九,只能用铲子一点点挖着,挖了许久,见坛身终于现出来,气喘吁吁地敖沧悦便把铲子一扔,抱住坛子想要将它拔出,岂料用力过猛,一个没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着头顶传来的低沉笑声,敖沧悦回头。
刚才敖沧悦挖坛子时,零零散散飘了点雨丝,但不知何时,头顶的乌云已然散去,雨后的月夜格外澄净,像被洗过的月光散散淡淡地铺在青晔的肩上,衬的一双黑眸熠熠生辉。这好像还是敖沧悦第一次见青晔如此发笑,红唇轻扬,皓齿微露,神色也比平日柔上几分。
敖沧悦见他心情不错,自己也抱着酒坛“咯咯”笑了起来。
小九闻声开门出来,敖沧悦连忙弯下腰将酒坛挡住。
小九见青晔露出少见笑意,有些呆住,一时都没注意到敖沧悦的奇怪姿势。
“先生,这是?”
青晔挥挥袖子:“我指点她一下术法,无碍,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匍在地上的敖沧悦附和道:“对对,时候不早了,小九你快休息吧。”
小九虽有些疑惑,但见上神在,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事,便重新关上了门。
见他房间的灯熄了,敖沧悦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将酒坛小心的放到池边,也坐了下来。
敖沧悦打开盖子,一阵酸甜的香气扑鼻而来,见没杯子,敖沧悦正要去厨房取,青晔伸手挡住她,挥了挥袖子,现出了两个青花白玉瓷的酒杯。
敖沧悦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确定跟张阿嬷酿的口味一致后方把酒杯塞进青晔手中,捧着酒坛给他倒了一杯。
“玄阳,你先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青晔啜了一口,清列香甜,回味中甚是爽滑,却是味道不错。
见青晔点头,敖沧悦才放下心来,便又给青晔倒了一杯。”
“若是仙友喜欢,我回头把秘方抄一份给小九,这方子并不复杂,他厨艺精湛,想必酿酒也不在话下,这样玄阳你就可年年喝到这杏子酒了。”
“年年?”青晔放下酒杯,语气有些萧然:“年年皆如此,又有什么意思?就如同这生辰,不过是无尽的重复罢了,过和不过又有何区别。”
敖沧悦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想了想回道:“可我觉得,节日的存在,不就为了能让漫长平淡的人生拥有更多的欢喜吗?与其说重复,我却觉得这是幸福的累加,每年都期待得紧。”
青晔又饮了一口酒,侧头瞧她,她白皙的脸庞泛出一层红晕,被这如华月色衬得很是温柔。
敖沧悦没察觉到青晔的神色,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以前我在家时,父亲不允我出门,我最期盼的便是各种节日了,以至于我都觉得这节日太少,还自己设了好些个节日呢,比如今天,就是每年初夏第一次喝杏子酒的节日,杏酒节。”
说到这,敖沧悦举起杯子,碰上青晔的那只:“我与玄阳也算同度佳节,共享欢喜了。”
青晔见她仰头一饮而尽后倒倒杯子笑看向自己,青晔有些不自然地将头轻轻侧过,利用浓郁夜色掩住自己眼中的光波流转,也端起杯,将之饮完。
敖沧悦回房正要脱衣躺下,才发现自己白色学服的后摆已然被湿土弄的泥泞不堪。
因她在净虚池只有这一套外服,所以都等到小九出门日的前一晚早早洗了,次日午前就干了。虽然明日也恰是小九每月例行的出门日,但她今晚着实有些累了,便想着明日早点起来洗,傍晚也能干。如此一想,满意地往床上一倒后便沉沉睡去,完全没察觉到清晨时分在自己房门口现出的人影。
一觉醒来,竟发觉已近晌午,敖沧悦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拎起那带有泥渍的衣服有些懊丧,此时洗,晚间二人回来时定是干不了了,所以今日只能穿着这脏衣服为小九庆贺生辰了。
世间女子大都爱美,敖沧悦也不例外,但事已至此,怪也只能怪自己昨晚偷懒。正在她闷闷不乐地推门要去厨房准备时,却发现门前放有一个包裹。
她环顾一下四周,没见有人,虽不确定这是不是给自己的,但敖沧悦还是没忍住好奇,打开一看,里面竟齐整地叠放着几套自己留在天徼的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