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皎月无痕

28、何素的鼓励

　　晚饭后苏沁兮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苏杞端了杯橙汁敲门进去“姐，你的橙汁。”“谢谢。”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脸色依旧阴郁。“你没生病吧？”苏杞伸手过去试探她额头是否发热。
　　“我没病，今天工作太忙有些累了。”她拿开他的手。“哦，那你早点休息。对了，柏然姐打过电话说让我们明天去她家吃饭。”临出门前，苏杞回过头提醒道。“怎么不直接打给我？”她拿起手机查看原来自己关机都不记得。“你又忘记关手机了？”苏杞问道。
　　“你作业写完没？我好像听见客厅的电视机声。”门被苏杞打开，苏沁兮听见客厅那边的声音。“老姐，不管怎样都要劳逸结合嘛。今天这场比赛我一定要看的，拜托了。”苏杞向她求情。她铁着脸没有说话，“姐，声音太吵了是不是，我调小点。”苏杞用手比划着。她思量一番“下不为例，记得要完成作业。”“遵命！”苏杞如获大赦，拔腿往外冲。“等等！”不知为何，她叫住他。“就反悔了，刚才答应的好好的。”他一脸苦相巴巴的看着姐姐。
　　“我…我想问你些事。”她吞吞吐吐的。“尽管提问，比赛快开始了。”他的心早就飞到客厅去了。她犹豫半天，脱口而出道“你…你见过小偷吗？”
　　“什么？”苏杞差点没笑出声“老姐，你的问题也太没水准了。小偷谁没见过，但是也不会有那个贼笨到在脸上写‘我是小偷’吧？”
　　“那你对小偷有什么看法，讨厌还是不讨厌？”她继续问了个更没水准的问题。“老姐，你今天怎么了？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小偷，欢迎别人偷他的东西。有句话叫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是小偷的写照。那些小偷多可恶啊，既然可以偷人东西，肯定四肢健全。为什么不自力更生，反而喜欢不劳而获。这种人啊，应该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不敢为止。”苏杞说的是义愤填膺摸样。
　　“咳咳…”她咳嗽几声，“那你肯定不愿跟一个小偷做朋友。”“当然不会，上次我跟那些混混在一起差点没让你打死。我还敢吗？再说我也不会和那些不凭双手，专做偷鸡摸狗勾当的人同流合污。”苏杞想都没想“姐，你很奇怪，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我最近看到电视里有关于一个小偷的新闻，所以突发奇想。小偷的家人朋友知不知道他是小偷，如果知道是包庇他还是劝他改行，又或者是躲得远远的假装不认识。所以才问问你，没事了，比赛应该开始了。”她胡乱撒个谎，催他出去。“老姐，你总操心些无聊的事。别人会怎么做我不知道，总之我有个聪明能干、正直漂亮的姐姐就够了。要是爸爸能早点放出来，那时我们能一家团聚了。”苏杞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出去关好房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杞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是啊，有谁愿意和一个小偷做朋友。苏沁兮啊苏沁兮你就别做白日梦了，只剩下柏然这个朋友了。”她靠在枕头上自嘲道。“风信子，不敢表露的爱？我真是够愚蠢的。”
　　苏沁兮家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里的男人望了她家很久。车里放着轻音乐，那人拔了车钥匙又放回去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安在炫从送苏沁兮回家那天后，每天晚上都会独自一人开车到她家楼下。小林虽然好奇却不敢问，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等什么，是等她的答案还是等着能见她一面。虽然早就猜到答案，生性好强的他硬是阻止她当场拒绝。这些天之所以没有和她见面，不想听到拒绝是主要原因。
　　晚宴那天回去他被安佐训斥一顿，说他不该提早退场。难为乾门之主为他邀请了些名门闺秀，他却跑得没影了。他顶撞父亲说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安佐询问对方是谁，他避而不答。好在管家替他求情，安佐大概猜到是谁，碍于那天是女儿的订婚日，暂时放他一马。安佐也没有再提让安在炫相亲的事。
　　这些天他养成了独自开车到她家楼下的习惯，他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胆量。要是以前早就上楼敲门，或是打电话约见面了，唯独这次心里忐忑、没自信。吃晚饭的时候，他听到妹妹说和苏沁兮见面的事，知道她肯定又受奚落，饭还没吃完匆忙开车到她家楼下。可是等这么久，他最终没有上去，“我又能说些什么，也许她并不想看见我。”直到苏沁兮房间的灯熄了，他才开车离开。
　　第二天，李姐她们没有看到有人来送花。“小苏，今天怎么没有送花人？”“哎呀，不是追你的人放弃了？”“不是吧，这么没毅力。”员工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苏沁兮则在擦餐桌。“别胡说，一定是他们和解了。是不是，小苏？”李姐喝止其他员工的猜测。“李姐，不会有花来了。”苏沁兮终于抬起头回答，心里到底还是有一种莫名的落空感。就在这时，有人走进店里“哪位是苏沁兮小姐，有人送花给您，麻烦过来签收一下。”来人手里是一大束白色风信子。
　　苏沁兮抬头瞥了一眼没有理会送花人，“苏小姐，暂时有事。我代她签收可以吗？”李姐见状出来打圆场。“可以。”
　　等送花人离开之后，李姐拿着花束伸到她面前“很好看，你也不欣赏、欣赏？”“李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花。我去看看厨房那边要不要帮忙。”她逃也是的，跑进厨房。“哎，这傻孩子！”李姐望着她的背影叹气“至少看看卡片写的什么吧。”苏沁兮在厨房里，握紧手里的抹布。
　　窗外下着稀稀落落的雨，苏沁兮姐弟俩和何素母女吃晚饭。期间，何素大显慈母般的关怀，而苏沁兮和柏然两人则各怀心思，只有苏杞一人吃得正香。晚饭过后，柏然对苏杞说“最近又有新的游戏，要不要去试试？”“好啊，姐你一起去吧。玩游戏正好放松一下，最近你都不开心。”苏杞问道。
　　“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就到。”苏沁兮看了何素一眼。“可是……”苏杞还想说些什么。“好啦，我们快点去玩游戏，你姐很快就到。”柏然不由分说地拉起苏杞离开。“沁兮，跟我来。”何素微笑着说。“是，师父。”她顺从的起身跟着何素。
　　两人进了密道，长长的地道里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这里的环境和从前一样阴冷。“有一阵子，我没看到你了。”何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是沁兮不好，这段时间未能前来向师父请安。”苏沁兮连忙请罪。
　　“沁兮，你见外了。我是你师父，这点小事犯不着责怪你。”何素停住脚步，“只是你这些日子不在，没人替我打点一切。你知道柏然这丫头向来只关心她那些网络游戏，组织的大小事务我只好亲力亲为。现在我有些疲惫，才念起你的好来，可惜你有你的选择。”
　　苏沁兮站在她身后，低着头“沁兮该死，没有为师父分忧。我愿意明天就辞职，回到师父身边。”
　　“罢了，有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何素怜爱地抚着她的头，“我不过是向你诉诉苦而已，我当你是我女儿一样。柏然不愿意听我啰嗦，你不会也嫌我吧？”“沁兮不敢，我很愿意替师父分忧。”她仍旧是低着头，这些年虽是以师徒相处但苏沁兮对何素更多的是感激和尊敬。
　　“你有多久没进这里？”两人已经进了地下的大殿，何素感叹道。“自从上次送天使之泪，再也没来过。”苏沁兮伺候何素坐下，环顾大殿四周。“你就是在这个地方锻炼，成为我的弟子获得新生的。这里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哪！”何素指着大殿。“是啊，怎么能忘记？”苏沁兮如有所思。
　　在成为一个出色的小偷，曾经在这里接受过怎样的训练，过往的一切在眼前闪现。还记得为了训练她逃跑的速度，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绕大殿跑步，从5圈加到10圈、15圈甚至20圈。为了训练手的速度，何素要她用筷子夹泡在水里的豆子，从黄豆、红豆到绿豆，最后练到从沸水里取一元钱硬币而不被烫伤。有一次，何素甚至让她从油锅里捡东西，她告诉苏沁兮“做一个小偷，要快、狠、准。有时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受伤时难免的，但是决定之后就要够勇敢，对自己也要狠。”每天晚上对着各式各样的锁进行研究，最后才不多成了一个锁匠。何素又教她格斗和逃跑的技巧，她又说“做一个小偷，也要懂得保护自己。尽可能不受到伤害，打不过就跑，如果连逃跑都办不到，就没有资格做一个‘神偷’了。”于是苏沁兮还学会了使用银针作为暗器，在紧要时刻打在对方的穴位上，伺机逃脱。何素定期安排组织里的人对她拳打脚踢，只为让她学会如何求生。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成为何素的弟子，这期间苏沁兮流过多少汗、受过多少伤，但她从没在何素面前掉下一滴泪，有时她独自仰望天空让眼泪肆意流淌。只有何柏然在她受伤后送来药膏，替她上药。仅有的假日她一定会去寄宿学校看望苏杞，送去他所需的日用品和一些钱。在他面前从不透露半分，也没有抱怨，却没有什么温柔的关怀。她付出了多少，个中滋味只要她自己清楚，。
　　“成为我何素的出色弟子，你吃了不少苦头。”何素语重心长道。“多亏师父调教有方，沁兮才能有一所长。”她谦虚着。
　　“我还记得，你加入地宫的那天也和今天一样下着小雨。”何素拉着她的手亲切的说“那天你带小杞来我这，他像是发着烧一直昏睡着。你全身都湿透了，紧紧抱着怀里的弟弟。你跪下来求我说只要我答应救苏杞，管你们姐弟三餐温饱，让苏杞继续读书，你愿意加入‘地宫’。在你家出事之后，柏然告诉我你家的事，我曾经问你是否愿意成为一个小偷。当时你断然拒绝，说就算是饿死都不会答应。最后，你还是来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浅哪！”
　　“是，如果我不认识柏然就不可能成为师父的弟子。能和柏然成为好友，我一直很庆幸。这些年师父照顾我姐弟俩的恩情，沁兮一直铭记在心。”苏沁兮回答，心里却在想（当年如果不是到处找不到工作，又没有安生之所。苏杞跟她饿了几天，支持不住发起烧。）当年苏定山突然被逮捕、判刑，房子被没收，剩下的一点财产被继母卷走。姐弟俩相依为命，她曾经想过送苏杞回乡下，可是在经历母亲背叛后，苏杞就死死的缠着她。不管怎么说他都肯一个人去乡下，而苏沁兮答应过去世的母亲一定在城市里有所作为，更何况还有在服刑的父亲，所以她要留在N城。虽然这家人并没有给她多少关爱，但是苏定山苦苦哀求她一定要将苏杞照顾好，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父亲的背叛没有抱怨，但是她知道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苏杞的。所以她决定背负起姐姐的责任，照顾苏杞并在N城生活下去。何柏然是当时除了安在心之外她的朋友，当何素找到她提出加入‘地宫’的邀请，倔强的她断然拒绝。原以为找个工作糊口不会太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无奈之下她加入‘地宫’，要求何素对苏杞保守苏沁兮身份的秘密。直到几年前，她在这行略有所成，买了套房子接苏杞一起住，所以一开始姐弟俩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苏沁兮想起一个人，进言道“据我观察，小赵是一个可造之材，师父不妨历练一番。”
　　“是不是人才，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上次他失手，你去救他差点被他连累，不成器的家伙。”何素冷冷道。“沁兮该死，沁兮念他还是新手难免失误，就想私下救他瞒着师父。这些都是沁兮的主张，望师父处罚我一人即可。”苏沁兮急忙低头认错。
　　“看你又来了，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你、柏然和小赵三人瞒着我，但我组织里的事怎么会躲得过我的眼睛。我之前不说，就是不想追究谁，我充分了解我想了解的就够了。”何素缓和气氛，“至于你们三个，也都是为组织做事、替组织着想，我又怎么会怪你们。”
　　“谢师父，沁兮今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苏沁兮吊着心放下来。
　　“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有什么心事从没对我透露过。刚才小杞也说你最近不开心，是不是可以对我这个师父讲讲？”何素终于讲到今天的主题。
　　“沁兮没有什么心事，只是快餐店的生意好，我疲惫了些。”苏沁兮敷衍着。
　　“不愿说？让我来猜猜，你今年多大了？”何素饶有趣味的问。“23岁。”
　　“23岁，正是有些小儿女烦恼的年纪。你别看柏然比你小，可是那丫头谈的恋爱次数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你比她内敛些，这个年纪也差不多了。”何素分析给她听。“师父……”苏沁兮不由心里一紧，毕竟什么要瞒着何素很难。
　　“你这样子，证明我猜的没错了。说说对方是什么人，我好帮你参谋参谋。”何素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是沁兮做过个的一个梦而已，他已经订婚了。”苏沁兮眼神黯淡下来。“订婚，又不是已经结婚。你还是有机会的，我的弟子走出去也不差。”何素拍着她的肩膀“要不要我替你出些主意？”
　　“多谢师父好意，沁兮已经决定放弃，不再做这个梦了。”苏沁兮昨晚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为什么？我的弟子不是这么没出息的。没有尝试，就轻易放弃，师父我可不答应。”何素比她还紧张的样子。
　　“我这种人不配做这个梦，师父你忘了我是‘耗子’了吗？所谓耗子就是生活在阴暗的地方，伺机猎取食物，是人人喊打的对象。当初您给我取这个名字，不就是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尊严、道义和法律，只要是雇主的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人吗？我靠着这一本领活到今天，我已经不是过去我，只是一只劣行累累、警方通缉的‘耗子’罢了。”苏沁兮说得激动起来。
　　“你真的是这样看自己？”何素逼近问她。她直视何素的目光“还能怎么看？”
　　“对没错，我是告诉你要成为一个小偷法律、道义、尊严统统丢在一边。”何素缓了缓，继续说到“不过是谈恋爱，又不是要马上结婚。有什么配不配的，柏然和你身份没差别，你什么时候见她自卑过？组织里好像没有限制你们谈恋爱的事，沁兮做人要勇敢些。我猜你现在没有完全放下那个人，否则你不会苦恼。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痛痛快快为自己活一次。生活是你自己的，路要靠自己选择。”
　　“师父……”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何素鼓励她谈恋爱。“好啦，作为师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和柏然都会支持你的。”何素对她微笑着。“多谢师父开导，沁兮明白了。”苏沁兮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们上去吧，小杞他们还等着你。”何素见目的已经达到，站起身来。“是，师父。”苏沁兮紧跟在她身后。
　　待苏沁兮姐弟俩离开后，柏然问道“你今天跟她说了你的计划？”“什么计划？”何素莞尔一笑。“就是接近安在炫，然后……”柏然还没说完，被何素打断。“够了，这件事还没有到说的时候。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听到没有？”何素严厉的语气。“那你们今天谈的是？”柏然不会认为母亲安什么好心。
　　“给她适当的鼓励，帮她加油打气。”何素作出神秘的模样。“鼓励？”柏然心生疑惑。“当然，她在喜欢的人面前望而却步，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可是，她喜欢的人不是安在炫。”柏然更加疑惑。“就因为这样，只有她深深陷进情网，肯定会请求离开‘地宫’。到时，还有什么她不答应替我办到的？”何素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对她的恩情，她全记在心上，只要是你提出的她哪次忤逆过你的意思。你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强迫她去安在炫身边，伤害她一次还不够吗？！”柏然觉得母亲变得陌生起来。
　　“不够，恩情什么的对她的影响还不大。我要她做的事情是绝对超出她为人处事的原则，只有像爱情这样的执念才有可能让她为我办这件事。”何素有着深刻的亲身体会，当年的她在恩情和爱情之间毅然选择了爱情，结果却遭到了唾弃，落到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更何况，如果苏沁兮不会爱上安在炫则更有利于完成何素的心愿。所以，让苏沁兮办这件事之前谈次刻骨铭心的恋爱，那么她的心里也只会有之前的那个人，对安在炫也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说你是魔鬼，我就是帮凶。我不知道今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他们姐弟。”柏然叹了口气，无力和母亲争辩下去。
　　“你不需要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逼你做的。一切的罪恶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你不想帮我，我不强迫你。但是如果你想让沁兮知道真相，我是绝对不允许的。要朋友还是要我这个母亲，你做个选择，反正我已经习惯让人背叛。”何素丢下这句话，离开柏然的房间。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没得选择！”柏然冲着关上的房门大喊一声，发泄出心里的愤懑。她坐在地上，敲打着房门。
　　何素神色阴郁，低声道“成为你是我的女儿，也不是你我做的选择。请你理解我，就算不行，我的初衷是不会改变的，要知道这是我活到今天的原因。”她从没有向柏然透露自己曾经的遭遇，只是告诉柏然安在炫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