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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碧蜢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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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廷之的心稍稍放松,安静下来。突然心中一紧猛地睁开眼睛,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印如眼帘。
乌塔纳静静地坐在床边,窗台上的阳光把她衬的很梦幻。贺廷之错愕地盯着眼前的人儿,发不出一句话来。他曾打算过一辈子都不再见她,原本以为这是自己心中相忘于江湖的永恒四年,却原来是自己一直的逃避,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虚伪。
气氛过于尴尬,贺廷之思考着该这样开头。乌塔纳却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带着从前她等他说故事时一样的神情。乌塔纳依旧那么年轻有活力,就像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样子,岁月仿佛忘记了她,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贺廷之想过千万回他们在次相遇时乌塔纳会是什么样子,怨怼,冷漠,疏离,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仿佛十年的离别根本没发生过,他们依旧是从前恩爱的恋人。贺廷之忽感觉一阵恍惚,也许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马车!!这个词突然窜入贺廷之的脑海,忙急急地问:“马车里的人呢?”乌塔纳就如同回答意见寻常物件在哪里一般笑着回道:“在隔壁屋里,不过现在应该出去了。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出去散步。”见到贺廷之满脸的疑惑又补了句:“我赶到时,只胜他了,你的那些朋友全都……”乌塔纳停住把手中的药递到贺廷之面前示意他喝下去。贺廷之接过药碗,一仰脖全数喝了下去,又问道:“你用狼群把他们驱散的?”乌塔纳是蒙古乌赤鲁部的后裔,他们能召唤狼群,早在十年前他就见识过乌塔纳的这个能力。乌塔纳点点头。
阳光打在窗台上,四溅开来,把屋内照得通明,却刺的人眼生疼。时间过的极为缓慢,屋内有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贺廷之有好多话想问,可是问过了又能怎么样呢,徒留伤悲,还不如狠心点断了她的念头,也断了自己的念头!
乌塔纳等了好久,终于讪讪地一开了视线。
“娘,先生醒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响,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娇怯地倚门而立。
贺廷之只觉心中一阵闷痛,脱口而问:“你嫁人了?”问完却又后悔。
乌塔纳倒是一惊,盯了他半晌后,向那小女孩招手道:“明笑,过来见过先生!”当听到明笑这两个字时,贺廷之心中时才的闷痛彻底转化成了阵阵撕裂,从前的片段再次在脑海中清晰……
“阿爸的两匹马都生小马了,你再给他们起个名字?”乌塔纳半搡着贺廷之撒娇道,像是哀求其实就是命令。
“疾风,好不好?”
“恩,汉人的名字真有意思,短短两个字,意思却很明确。”说到这里乌塔纳顿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笑意从眼中蔓延到整个脸上。
贺廷之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们以后的孩子叫什么?”乌塔纳的声音极低,低的让贺廷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直觉心里好笑,和丝丝的甜蜜。他望向夜空,墨玉般的天幕上嵌着点点星光,乌塔纳的眼睛中也闪着这种光芒。
“明笑,好吗?”
“明笑?”
“恩,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拥有和你一样明媚的笑容!”……
贺廷之看着眼前这个拥有明媚笑容的女孩,心中愁喜难辨,想伸手去摸摸明笑的头,可手停在半空中怎么也不能再继续了。明笑忽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拉过贺廷之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胡乱摸了两下,又冲贺廷之顽皮的一笑。贺廷之只觉心里一种甜蜜泛滥起来。
乌塔纳吩咐道:“去把小哥哥叫回来,要开饭了!”明笑笑应了声,如一只刚放开缰绳的小马撒欢似地跑了出去。
远处的山峦起伏延绵至草原之上,好似一铺绿丝绒的毛毯从山顶倾泻至脚下。两只鹰低低地掠过山尖,又盘旋着冲向高空。中原的秀丽与草原的豪放完美地在这里结合。风如调皮的孩子在草丛中穿梭,一点月白在长草的一伏伏波浪中忽隐忽现,如一朵白云在绿地上休憩。明笑见目标已经找到,遂向那点月白跑去。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躺在草丛中,汉人装束,玉带墨发。年纪虽小却也掩不住容貌的俊逸,两只眼睛虽闭着但依旧可以让人感叹他五官的精致。衣袂随风轻轻地摆动,手中的茅草也跟着无意识地舞动,仿佛他以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明笑蹲到了少年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知道这次依旧得自己先说话。明笑每次去叫少年都和自己打赌要少年先和自己说话,可每次都不成功。
“小哥哥,你师傅醒了!”
少年轻应了声偏过了头,没睁眼也没说话。
明笑绕到少年的另一侧,问道:“你这样每天都在这躺着,有意思吗?我从小就在这长大可也没发现这样有什么好玩的啊!”边说边要挨着少年躺下。少年猛地起身把将要躺下的明笑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从明笑的脸上淡淡扫过,冷得能把三月的春风冻成腊月的冰雕,要是在从前看到他这样目光的人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而今天必须是个例外!明笑像对他的冷淡免疫似的,没有丝毫的不快,冒出了句:“小哥哥,你的眼睛真美,是像你娘吗?我的眼睛就像我娘,我的鼻子像……”少年把头转向别处站起身要走,却被明笑一把拉住。
“小哥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比这美一百倍,我保证……”
少年不想再继续纠缠,使劲一甩衣袖,力道虽不大,却把明笑摔坐在了地上。少年想去扶,却最终没伸出手去。明笑掩面大哭其来:“你们都这样对我,我和娘被族人赶了出来,又不能进明朝朝疆域,只能在这里游荡。娘也不理我,每天都去跟汉人的商队找爹,我只能和狼玩。好不容易遇见了你,你也不睬我……呜呜”
言语中的某些东西触动了少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从小到大,他又何尝有过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玩伴。那些奉承他的人哪个不是另有所图,哪个不是心怀鬼胎?同样的孤独让少年与明笑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近很近。
少年缓缓地坐到明笑身旁,说道:“要我怎么样,你才能不哭?”
明笑停下了哭泣,仍掩着脸:“跟我去我说的地方!”
少年犹豫了一瞬,仍答应了:“好!”
少年的回答有点出乎明笑的意料,她兴奋地撒开手,想证实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少年却看到那双小手掩盖的可不是满面泪痕的小脸,而是明笑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一点泪痕也没有!
“你,你竟骗人!”
“我又没说我哭,是你认为我哭嘛!倒成我骗你了!”明笑一副很有理的样子。
少年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去,明笑一阵小跑,边跟着边攘求道:“别生气了,我们扯平嘛!都是我不好,我下次不敢了!啊,不对,不对,我可不希望再被你推倒一次。要不,你再推我一次,这次我真哭!我保证真哭!”少年听到此处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又装出一副千年冰山的模样,斥道:“你以为我是暴力狂吗?”
明笑见少年笑了,心里有种莫名的快乐,:“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必须要和我去!”
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预感,也许快乐就在前方等着自己,而他只需要轻轻地迈出一步。放纵一回又如何呢?
少年点点头,任由着明笑拉着自己在茫茫的草原上疯跑。
风在笑,山在笑,人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