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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碧蜢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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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山上的流水飞速地砸向深潭,仍旧四溅开来,把从树枝间透过的阳光分成七彩,形成无数个微型彩虹。深潭的水清澈冰凉飞溅到人身上,直感觉烦躁也少了不少。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溪从潭的一个缺口流经出来,蜿蜒向林子的深处。
少年和明笑坐在大石头上享受着此间的冰凉。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你的名字?”
“我不说,是为了你们好。”
“那我不想再叫你小哥哥,那叫你什么?”
少年思索了一会,仍旧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你可以叫我阿照。”
“阿照?恩,阿照哥,不好!照小哥,也不好!……”明笑嘟嘟囔囔了半天,突然叫道:“我叫你照哥哥好不好?”
“随你!”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多了几丝真诚。
明笑跳下大石头,捡起一块石子,向潭中撇去,潭水被激起一道道波纹,“一,二,三,四,五,六。哈,六个,六个!”看到自己打的水漂飞起六次,明笑兴奋地叫起来。
“嗖——”的一声一粒石子落如水潭“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明笑向阿照赞道:“照哥哥,你好厉害!”阿照表情淡淡没有说话。明笑由捡起了一个石子继续撇进深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
阿照似乎在故意气明笑,每次他都能比明笑的多飞起一下.明笑知道这位是高手,可惹不起。收起比试的心,坐到阿照面前虚心请教。阿照很认真地指点,明笑很认真地听,两个小人儿,就像真的师徒般,师傅故做严厉,徒弟可怜嘻嘻地哀求师傅再讲一次。
阿照见明笑太笨,实在是教不下去了,就泄气地坐回到大石头上。
阳光一下的阿照笑容满面和在草原上忧郁的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阿照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和明笑笑了一下午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真心笑过了?
“明笑,谢谢你。”阿照的笑容温柔得使他身后的阳光也顿时失色。他向明笑招了招手,明笑乖乖地坐了过去。“为什么谢我?”
“因为我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为什么不笑?”
“没有人是因为我是我而对我好的。”
明笑听着有点像绕口令,问道:“怎么会呢?你师傅宁可失去性命也要保护你的安全,他怎么能不是真心对你呢?”
“他是为了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但那东西却不是我。”
“我娘呢,她照顾你,救你,也是真心待你。”
“他是因为我师傅。”
“那我呢?我又不认识你师傅,我是真心待你的。”明笑的脸憋的通红,期冀地等待着阿照的答案。
阿照一笑,抵给明笑一个小“蚱蜢”,他手中的茅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小蚱蜢。明笑连忙接过,连连赞叹。明笑眼中的笑意突然撒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惧的阴霾。阿照顺着她的眼光望去,顿时也吓了一跳:一头饿狼,正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它,它在笑。”明笑的话更使那头狼显的可怕。
“你不能控制它吗?”阿照问道。
明笑瑟瑟地答道:“我还小,没有学会那本领。再者,它不是狼群中的狼,它是头孤狼,我不认识它!”
阿照本能地把明笑护在身后,因为他认为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和地位身份都无关。明笑把着阿照的胳膊躲在他身后。
那头狼呲开牙缝,发出低低的吼声,后臀高高翘起,前抓扑在地上。明笑心中暗暗数着“一,二,三!”狼高高地跳起,身躯完全展开向他们扑来。想过无数次的死亡在来临时原来依旧会是害怕的,真有点可笑。阿照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自己被往后一拽,还未来得及反应,明笑以上到自己身前去挡那头狼了。“它只吃一个,你快跑!”。
眼看着明笑要被狼扑倒,以一道鞭响滑过长空。乌塔纳挥动着鞭子,抽打在那头狼的身上。狼因为剧痛停止了袭击,转向了乌塔纳。乌塔纳的喉咙中发出了低低的吼声,很有节奏。孤狼听了一会儿,突然变得害怕起来,发出了几声呜呜的呻吟,便快速跑开了。
待阿照再看明笑时,她已经吓的昏了过去。
“小哥哥快跑……快跑,快……快……”明笑躺在床上依旧不老实,嘴里喃喃地叫着,贺廷之和乌塔纳都没听清,只有坐在床边的阿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原本乌塔纳不想让阿照去照顾明笑的,可阿照只说了一句他想照顾,贺廷之就不再说什么了,乌塔纳也只好答应。
阿照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明笑说给她的那句话“那我呢?我又不认识你师傅,我是真心待你的。”心内翻江倒海,滋味难辨。是自己错了吗?曾经以为不会有人只是单纯地对自己好,他们都另有所图,而如今,这又算什么呢?阿照拉起明笑的手想使她紧握的拳头放松些,却看见一只已经被撰的变了形的蚱蜢,他把它拿出来,珍而重之地揣进了怀里。原来人与人可以离的这样近。
贺廷之的房内。
坐在主位上的阿照几次示意贺廷之有伤在身可以坐下,可贺廷之依旧选择站在一旁。最后阿照坚持不过,只得随着他了。
“我和她们说,你是我师傅。你叫我照儿好了!”
“这……”贺廷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不敢,请殿下收回成命!”
“那你要怎么和她们说?”
“这……”贺廷之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照边向外走去,边说道:“办法我已经想完了,遵命还是抗旨你自己选!”
自从那次的遇狼事件后,阿照和明笑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阿照在散步的时候总会带着明笑,两个人在蓝天白云之下,绿树溪流之间穿梭逗留。阿照教明笑背诗,教她背蒹葭。明笑却总会问:“为什么,他不告诉他喜欢她呢?为什么他要追着她顺水跑呢?坐船不是更近吗?那水有多宽,为什么男子唱的歌女子听不到?”面对明笑这些看似有理的问题,阿照的唯一策略就是教她背下一首诗。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半个月的事件已经过去。贺廷之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了避免一些麻烦,贺廷之决定明天就带阿照回去。
夜色凉的可以冻僵人的心,乌塔纳坐在院子的长凳上吹起了笛子。笛音婉转哀怨,凄绝忧伤,飘过了小院,飘到了屋内贺廷之的心里。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吹给她的曲子,要在这首曲子上结束也算是天意。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贺廷之闻声望去,只见阿照拉着明笑的手正偷偷地想要溜出去,可能是没想到两个大人都没睡,见到贺廷之竟是一惊。
“你们干什么去?”贺廷之问道。
阿照独自走到贺廷之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坏笑着看向贺廷之,贺廷之脸上憋的通红却又不得发作,僵持了一会儿,一跺脚进了屋内。
明笑疑惑地看着阿照,阿照笑道:“我在他的茶里下了泻药,恐怕他去方便了。”明笑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赞赏地点了点头。
几丝云彩半羞半掩地把月色遮了起来,月光洒在山尖山,隐约中能看清对方的面容。明笑只觉得心内悲伤,舍不得照哥哥走。阿照似乎也很悲伤,眉头一直紧锁着,明天就要回去了,去面对那个不真实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明笑。
一股温柔的凉意直窜心底,明笑的小手已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上。
“不要再皱眉了,我希望看你时常笑。”眉心的苦恼似乎真的被明笑抚平了。阿照笑笑,笑的温柔异常。
“明笑,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你给我唱歌好吗?”
阿照只感觉很无奈,但还是低低唱了起来: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 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明笑只觉歌词听不懂,但调子是跑的,她却知道。待到阿照唱完,明笑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阿照问道:“怎么,唱的不好吗?”明笑摇摇头。阿照继续唱到:“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而再次响起的歌声婉转悲凉,歌声似乎把今夜离别的忧伤完全表达了出来,夜中鸣叫的鸟儿也似乎被这美丽的声音感染,悲伤的不再啼叫。明笑坚信草原上最好的歌手也没有她的照哥哥唱好。
一曲完毕,明笑只觉的那歌声还在耳边回响久久未能离去。
“明笑,你要记住,世间的好多事情都都像我给你唱的歌一样,不要轻易地相信它的表象,任何人都有可能骗你,你要当心。这就是我给你的临别礼物。”
明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照又笑着说到道:“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些对不对,我只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硕大的月亮已升到了天幕中央,把两个坐在山尖上的人儿衬的渺小。夜更沉了。
明笑欲言又止,阿照问:“怎么了?”
“我把你上回给我的蚱蜢弄丢了,可不可以再给我折一个?”
阿照抽过身旁的一根茅草认认真真地编起来,明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蚱蜢又出现在阿照的手中。明笑刚想去接,阿照却故意把它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摊开明笑的手掌,把它放入。待到他的手掌移开,明笑看到的不是那个草编的蚱蜢,而是一块有碧玉雕琢而成的玉蚱蜢。明笑大叫道:“好神奇,你怎么变的?”
阿照解下腰间系着玉佩的红绳穿过蚱蜢肚中的暗孔,给明笑系在了脖子上:“你以后来京城找我,我再告诉你。”
“恩。”明笑郑重地点点头。
相聚的时间总很短,送别的时间总很快。
贺廷之和乌塔纳第二天在山坡上找到他们二人时,两人正相互依偎在一起,睡得酣甜。乌塔纳见到此情此景不禁联想到了自己,一股悲伤从心底蔓延开来,不忍在看。而贺廷之直觉麻烦,他可不希望阿照在这儿有了儿女私情,心中便想着怎么断了他的念头。当多番确认阿照醒来后没提出带走明笑的要求后,贺廷之的心才稍稍放下。
在这弯曲的山道上一行四个人都各有所思,各有心思。终于到了临别的时刻,贺廷之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乌塔纳并不知道,贺廷之对她行的这一礼还另有深意。贺廷之带这阿照继续向前走去,他希望这是他和乌塔纳之间再也不要见到,却没想到这真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