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笑》秋千空了

1、第一章

　　刚刚下过的一场阵雨对这蒙古草原和明朝的交接之处可是非常即时。天地间被洗的干干净净，沙场上的血污和喊杀声也顺着雨水流走了，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远山蛾黛，碧天白云，一切看着都哪么惬意。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山谷中的宁静，一列商队从山坳中渐渐绕了出来。
　　贺廷之骑着马走在马队的最前面，后面跟着有几十匹马队形整齐地护在一辆黑色的马车周围。马车的外形十分朴素，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与贵气。由于多天的劳碌再加上刚刚的一场雨，使贺廷之的脸上显现出疲惫之色，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那几个离马车最近的护卫刚接触到贺廷之的眼神，便象触了电一样，抖擞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副再走个十万八千里也不是问题的架势。贺廷之无奈地一笑：都怪自己平时对他们太过严厉，既然你们不想休息，那就继续赶路吧。“驾——”随着一声清啸，坐下的大黑马撒开四蹄飞驰向林子的深处。身后的随从看头领如此，皆庆幸刚才自己装出那份儿精神的样子，也随着贺廷之向林中奔去。不一会儿，山谷中就不见了马队的身影，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在此间回荡。
　　老天似乎在和这个马队开玩笑，刚刚放晴的天又阴了下来，山谷中的参天大树本就很多，树枝相互交联，像一顶巨大的棚把阳光挡在了外面，再加上阴天，此时已经不太能看清脚下的路了。不可能在天黑之前把队伍带出去了，贺廷之暗自思忖着。虽如此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对这个山谷太过熟悉了，他不知道自己牵着乌塔纳的手在着林间穿梭了多少回，他甚至记得他们在前面拐角处的石头上坐过，在刚刚经过的榆树上刻下过诗句。这里的每一处景物都能勾起贺廷之美好的回忆。但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他背弃了她，独自一人去了京城，留下她一个人在草原上独自飞翔。
　　贺廷之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脑海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晃出去。突然前面草丛中掠过一道黑影把贺廷之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一个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贺廷之举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几十匹马停在山谷中和周围的风景融合在了一起，只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鸟的叫声传来，更把眼前的诡异气氛衬的浓烈。
　　草丛中又是几声窸窣的响动，贺廷之暗叫一声不好立即下令：“全体下马，以马掩身！”话音未落，几十个黑衣人已从路两旁的灌木丛冲窜了出来，不由分说，挥刀就砍，侍卫也迅速拔刀御敌。瞬时间树林中一片兵器相击之声，把山谷中的宁静打落粉碎。
　　黑衣人的武功招式极为精妙，绝非一般匪徒强盗。贺廷之心中连连叫苦，手下这帮人恐怕不是对手，如无意外，任务一定完不成，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心中虽如是想，可招式上不敢有丝怠慢，说话间一个黑衣人已被他撂倒在地。
　　贺廷之边挡敌边向马车边靠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终于来到马车旁，低声向里面问道：“殿下，安好？”正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已凌空跃起挥刀砍向马车辕，想把车马分开，似乎并不在乎贺廷之会不会杀他，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贺廷之立即用剑挑开了他的胸膛，可车辕依旧被砍断了。
　　这一举动印证了贺廷之起先的猜测。未及多想，马车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他们意在于我，你们能逃就逃吧。”说的太过淡定，就像此时身处险境的不是自己，自己仅仅是个看戏的人。贺廷之心中意阵苦笑，但还是十分感动，下定决心，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他带出去。
　　厮杀从傍晚一直持续到深夜，周围已经没几个兄弟了，黑衣人却越来越多。但大家都围在马车周围不敢有一斯松懈。此时的黑衣人却不像刚开始时那样着急，他们三五个轮番上阵，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远处的黑衣人首领静静地欣赏着这场厮杀，一点也不担心时间。
　　夜更沉了，几声凄绝的狼嚎阴凉可怖，像是地域的使者在召唤着亡灵。狼嚎忽远忽近让人分不清距离。黑衣首领欣赏大戏的心也被打乱，开始仔细辨别。啊，难道不是一只!这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他虽然不太确定，但这毕竟与草原相接，遇到狼群的可能性极大，自己手下这些人武功虽高强可遇到了几万头狼的狼群一样不够给它们塞牙缝的。
　　他在没心思玩下去，下令结束战斗。
　　此时的贺廷之已经十分疲惫,他机械地舞动着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刻。对面的黑衣人听到结束的暗号，手中再不留情，刀刀刺向贺廷之的要害。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吗？理想呢？作为呢？十多年的奔波，舍弃了自己的幸福又真的值得吗？死就死了吧，至少解脱了吧！贺廷之再无心思连战，任由着对方的刀划开了胸膛。兄前一阵刺痛，贺廷之只觉脚下无力，软软地向地面倒去，黑衣人狰狞的笑脸，伙伴惊讶惋惜的表情，斑驳摇动的树影在眼前一一划过，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朗星皓月之下。远处山尖上一抹熟悉的幽兰立在那里，孤单而落寞，贺廷之只觉心中剧痛：原来自己最舍不得的是她！厮杀声越来越远，黑暗也越来越浓，贺廷之陷入一片无尽的寂静之中……

　　“贺大哥，呵呵，”“贺大哥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帐篷外传来，乌塔纳一手端着碗一手掀开帐篷帘子，笑盈盈地问向自己：“贺大哥，这是新酿的青稞酒，你尝尝……”她脸色微红把原本白嫩的脸衬的更加娇艳，是刚刚运动过还是因为害羞？贺廷之不敢多想，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也是红的，刚想去接，乌塔纳却越飘越远，怎么也抓不到了，只留下那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际……
　　乌塔纳脸上的红霞真的飘到天上去了，一轮火红的落日像要把草原的尽头点燃似的，热情得如同草原上的人们。星星两两的篝火把夜衬得如同白昼，族人们围在篝火旁欢唱着喜悦，舞动着忧伤，偶尔有族人三三两两地过来向贺廷之道喜，贺廷之只回敬着：“同喜，同喜。”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说他太过文酸，贺廷之也跟着笑，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喜娘拥着身着嫁衣的乌塔纳向他走来，满面的羞红却掩不住喜悦，被人推着扭捏着走到跟前，一把捂住面颊想要逃走，人们又是一阵哄笑，贺廷之伸手想去拉乌塔纳的手告诉她不要害羞，可未手触未及，远处的篝火，欢笑着的族人全都开始变得模糊，歌声和马头琴声也都埋没在呼号的大风中。贺廷之想拉住乌塔纳问问怎么回事，可那双纤手掩盖下的却是一张极为痛苦的脸，满脸的泪痕：“贺大哥你为什么要走？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声音幽怨凄绝，随着她的身影一起融在了草原上的风里。贺廷之想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触手所及只有微风，只留下那两道幽怨的目光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疤痕……
　　“乌塔纳，乌塔纳……”贺廷之胡乱地在空着抓着，像一个溺水的人想抓住救生的木板。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中，轻声应道：“贺大哥，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