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忆红衣

4、状元郎

　　清晨，大理寺。
　　蒋千羽翻阅了十年前的档案发现了许村出事那一年的进士名册，当时的状元郎便是如今的刑部主簿程若，第二日便穿着便服登门拜访。
　　泉飞路，程府。
　　“老爷。”
　　书房内程若正查看典籍忽然听到管家程秋的声音。
　　“不好了，老爷。”程秋上气不接下气的。
　　“何时如此惊慌？”程若放下手中典籍，走出房间。
　　“大理寺少卿，蒋大人来了。”程秋话音刚落，蒋千羽已经走进院门。
　　程府不算大，但里面的设计却别有洞天，只书房门口边堆放着不少假山，池塘里还有几尾不多见的鲤鱼。
　　“程大人原来也喜欢这江南风格。”蒋千羽走下石桥到了书房前。
　　“蒋大人说笑了，下官只是让人随意堆砌了一些假山，算不得江南之景。”程若眼神示意了一下程秋。
　　“我这就给蒋大人沏茶去。”程秋退了出去。
　　“今日来其实只是一些私事，程大人不必如此惊慌。”蒋千羽从袖口中取出阿糖的发簪。
　　“这……”程若有些激动，“你是从何得来。”
　　“许村，阿糖。”蒋千羽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糖是谁？”忽然一与程若年龄相仿的女子走进来，她应该就是程若的夫人，虎营邱大将军的长女邱怀依。
　　“我……不认识此人。”程若坚决否认。
　　“看来蒋大人是找错人了。”邱怀依不动声色地将茶水端到蒋千羽面前的桌上。
　　“原来如此。”蒋千羽却早就看明白了，这程大人相比是惧内，于是收起发簪，“既然此案与程大人并无关系，那我也只能再做调查了。”
　　“我……”程若话说一半忽然发现夫人脸色十分不好。
　　“程大人相比还有是要忙，我便先回去了。”蒋千羽转身离开了书房，走出程府没多远时，被程秋拦住。
　　“老爷想问，蒋大人是否今日就是来送这发簪的？”程秋指了指她的袖口。
　　“你家老爷认识？”蒋千羽问。
　　“许阿糖是和老爷有婚约，可惜红颜薄命。”程秋回答，“此物本就是老爷给她家的定亲之物，可否……”
　　蒋千羽取出发簪，“也算是完成阿糖最后的愿望。”
　　“你看到了阿糖……”程秋手抖了一下。
　　“既然已经物归原主，我也不便多说了。”蒋千羽今日发现程府人反应有异，觉得案子另有蹊跷便也不再多说了。
　　程秋回府后便悄悄进入了夫人房间，隔着帘慢隐约见邱怀依正端坐着看一副画像，见到程秋进来问：“事情办妥了吗？”
　　“老爷已经拿到了发簪。”程秋前脚刚刚迈入。
　　“注意你的身份。”邱怀依调笑着说，“你不过就是程府一个管家，也配得上我？”
　　“夫人，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程秋色眯眯的看着她，桌上的画像正是他年轻时送给邱怀依的春深图。
　　第二日。
　　“夫人！”丫鬟绿儿跑到前厅。
　　“何事如此慌张？”邱怀依正在用早餐。
　　“老爷……老爷死了。”绿儿面色惨白。
　　昨夜她隔着窗户看到老爷被一披头散发穿着白衣的虚影掐住脖子，吓得她昏厥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天都亮了，而程若早就没气了。
　　“果真如此？”单皓记录下小绿的话。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在官差面前怎么可能撒谎。”小绿有些紧张。
　　“昨日府上可来过什么人？”季离检查了门窗没有闯入的痕迹。
　　“昨日大理寺的蒋大人来过。”程秋回答。
　　“蒋千羽？”季离问。
　　“对。”程秋瞥了一眼后院，“昨日蒋大人将一个发簪交给老爷。”
　　“发簪？”季离接过来才发现是从许村带回来的证物，“不知程夫人在何处？”
　　“夫人和老爷近来……”程秋支支吾吾。
　　“继续说。”季离低头查看程若的尸体却闻到一股异香。
　　“近来夫人和老爷分房睡，所以……昨夜夫人并未取过老爷房间。”程秋眼神有些闪烁。
　　“记录完先带着尸体回去。”季离见问不出其他线索也不想多在着浪费时间。
　　都府。
　　季离将案件细节报告给将军元冬。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元冬手里捏着那根发簪，“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你们怎么还在这。”百里仟十分着急的跑进来，“虎营邱将军刚刚入宫，皇上就下令抓了千羽。”
　　“烬鄢尘呢？”季离问，现在只有他可以证明蒋千羽清白。
　　“那天回来之后就不见人影，这发簪也与他有关，皇上已经下令通缉。”百里仟心急如焚。
　　“还有一人。”季离想起那日在许村遇到的男子。
　　出城。
　　季离不知道方无恙是否还留在许村只能碰碰运气，直到一个岔路。
　　“姑娘，你又来啦。”路边的老者有些眼熟。
　　“老伯！”季离认出了他。
　　“看姑娘这次风尘仆仆想必是为了找人？”老者笑着问。
　　“老伯，你可以见过大约这么高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年轻人？”季离大概比划了一下。
　　“说来也巧，刚刚正有一个和你形容的差不多的年轻人问我去渠镇的路，你往北在走一些就能看到了。”老伯指着其中的一条岔路。
　　季离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可是到了渠镇也没能见到方无恙，既然他目的地在这，或许在镇上多待一会就能有所发现。
　　“咕咕咕。”季离牵着马走在街上时收到了洛阳来的信鸽。
　　“三日内务必调查清楚，皇上已经下令。”元冬书。
　　季离愣神之际忽然听到远处骚动的声音。
　　“快跑啊！”街上的行人开始变得换乱。
　　“姑娘快跑，灭魂派的人来了。”一旁的摊贩见鬼一样，东西也不要撒腿就跑了。
　　没等季离多想，远处走来两列整齐排列的队伍，前面八人穿着灰色的袍子，后面十二人穿着黑色长袍抬着一圆形轿子，隔着帘子里面坐着一戴着红色恶鬼面具穿着黑底金色纹路袍子。
　　“使者。”轿子旁还站着一带着笑脸面具的人，“一位女子挡在路上。”
　　“杀了她。”使者说。
　　“遵命。”笑脸三两步便移动到队伍前，与季离也就隔着五六步远，“姑娘若是愿意做我夫人，便可免一死。”
　　“退后。”一道淡蓝色身影出现在季离面前。
　　“真有意思。”笑脸晃动着身子，“呦，原来是缥缈的人。”
　　“笑面鬼、恶面鬼。”方无恙集中念力，诛心剑发出青色微光，“是你们潜入我缥缈，盗走圣物。”
　　“哈哈哈哈哈。”笑面鬼的声音让季离脑袋昏昏沉沉的，差一点就要倒下。
　　“捂住耳朵。”方无恙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诛心剑出鞘直击笑面鬼，他也不做躲闪，两指伸出夹住剑锋，随机青光与黑气相互缠斗。
　　“不自量力。”忽然轿子抖动了一下，恶面鬼化作黑影闪到两人中间，手持一柄黑色长剑，与德妃手中的似乎有些相同。
　　“小心。”季离拔出腰间佩剑，可平常的刀剑无法与法器抗衡，长剑轻松地斩断了她的佩剑。
　　方无恙收回诛心将恶面鬼击退，果然才修习两年的念剑还不足以和他们抗衡，此时渠镇已经被灭魂派控制，多留下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
　　“季离……”忽然季离听到有人在喊她，这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但面前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该你出剑了……”那个声音似乎来自那块红色的印记。
　　“那时什么？”笑面鬼发现对面女子身前隐约出现了一柄赤色宝剑，周围的气场也变得奇怪。
　　“赤狐 ……”恶面鬼也察觉到异常，还没等他想的更多，季离已经握住了悬在空中的赤狐剑。
　　“季离，季离。”方无恙发现她已意识已经被控制。
　　“你究竟是何人？”笑面鬼问。
　　“吾的名讳，尔等不配知道。”季离嘴角上扬，仅仅挥动了一下赤狐剑，笑面鬼、恶面鬼便往后退了三步，而身后的教众瞬间灰飞烟灭。
　　“噗。”笑面鬼胸口剧痛，跪在地上。
　　“此仇来日必报。”恶面鬼自知不敌扔下烟雾弹后带着他消失不见看了。
　　“麻烦的小姑娘。”季离说完这句话就晕倒了。
　　梦里。
　　季离再一次见到狐神，她的样貌发生了变化此时炽变成了男子但还是穿着先去那件鲜红的袍子。
　　“遇到一点小事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炽很不满意，“本座就教你一点法术。”
　　夜，镇上客栈。
　　灭魂派的人一离开，渠镇便恢复了正常。
　　“他们呢？”季离刚刚醒来。
　　“暂时离开了。”方无恙面色凝重，“你脖子后面的印记是什么时候有的。”
　　“大约是从许村回来。”季离回想。
　　“这赤狐剑已经认主了。”方无恙眼巴巴的看着季离，“要不你跟我回一趟缥缈，也不会太久，半年就行。”
　　“不可……”且不论季离职责在身，如今蒋千羽性命不保，她不能就这样离开，“你若是帮我解决眼下的案子，我便随你去缥缈。”
　　“好。”方无恙很爽快就答应了。
　　清晨。
　　季离和方无恙已经回到洛阳，入城的告示上粘贴着烬鄢尘的画像。
　　“着不是那家伙。”方无恙仔细的看着告示，“这刑部主簿的死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发簪就在都府，等你到了便可以揭晓其中秘密。”
　　都府。
　　“什么，发簪被拿进宫了？”季离去物证所提取发簪时才知道，昨夜就被宫里太监取走了。
　　“说是奉了承天门门主的令。”府卫仔细检查了记录簿。
　　“不如去程府看看。”方无恙提议。
　　两人辗转来到了程府，正巧遇到程秋取药归来。
　　“季大人。”程秋向她行礼，随后看向方无恙，衣衫整洁，隐约透着一股贵气，“不知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
　　“在下缥缈派弟子方无恙。”方无恙回答。
　　“这次我们来是为了祛除府上邪气，程夫人可在？”如今案子已经算结了，季离只好换个由头。
　　“欢迎，欢迎。”程秋倒是很高兴。
　　入府内，方无恙并未察觉到异常，直到做法经过后厨时隐约察觉到一些尸气：“这里似乎离程若的房间还挺远。”
　　“有异常？”季离问。
　　“有一股奇怪的尸气，似乎有点年岁了。”方无恙已经确定方位，前面靠着墙边放着几口水缸。“就埋在这个地下。”
　　“或许是府上下人的尸体，我们也管不了。”季离靠近水缸踩了踩地面，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我若说这味道和许村一样呢？”方无恙拉着季离去了人少的地方。
　　“许村都多少年没人了，你这鼻子灵不灵？”季离觉得他在胡扯。
　　“是魂灵的味道。”方无恙解释，“你不是有狐神留下的力量，你深吸一口气然后集中精力。”
　　季离试了一下，忽然觉得脖子后面热热的，就在一刹那间她隐约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息，咳嗽了几声：“好冲的味道。”
　　“这下信了吧。”忽然几个侍卫经过，苏无恙又装作驱邪的模样混了过去。
　　“继续做法事，我去去就来。”季离离开程府，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她带着十个府卫返回。
　　“大人，您这是？”程秋的脸有些僵硬，笑的很勉强。
　　“奉大将军之令搜查后院。”季离拿出元冬的手令便无人敢阻拦。
　　在方无恙指挥下府卫顺利的挖出了一个地下室入口，由于尘封多年里面的味道十分难闻。
　　“你们退后。”季离捂住口鼻，“方无恙，你仔细看看，这尸体果然有问题。”
　　“等下。”方无恙用烛火试了试，火焰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可以了。”
　　季离顺着梯子走下来，那具尸骨躺在桌子上，浑身上下都被一种蓝色药粉包裹着：“让仵作下来。”
　　仵作仔细检查后得出一个十分惊人的结论：“此人死于瘟疫，周身的药粉可以阻止瘟疫传播，至于成分还需要研究。”
　　“带回去。”季离让单皓记录下全部过程，“程府果然有问题，我立刻入宫一趟。”
　　宫城。
　　季离快马到达城门处时，守卫的禁军拦住她：“可否有入宫令牌？”
　　“都府，季离。”她手里拿着李妍阙留下的安定王的令牌。
　　“原来是安定王的人。”守卫将领十分客气，“放行。”
　　御书房。
　　明日便是爱妃生辰，轩辕澈正准备写一幅字。
　　“皇上，都府季离拿着安定王的牌子求见。”严甫进来禀报。
　　“宣。”轩辕澈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到季离进来正要行礼，“免了吧，是否有急事？”
　　“回皇上话，刑部的程主簿一死尚存疑点，今日在程府发现一具带有瘟疫的干尸，仵作一具带回查验。”季离呈上卷宗。
　　“确有此事？”轩辕澈有些吃惊，“瘟疫可会传染？”
　　“尸体进过特别处理，皇上大可放心，如今都府已经妥善保存，就得调查清楚再进行焚毁。”季离回答。
　　“严甫。”轩辕澈合上卷宗。
　　“臣在。”严甫回答。
　　“取消对烬鄢尘的通缉，至于蒋千羽暂时放回大理寺，罚奉三月，朕需要他们两人戴罪立功。”轩辕澈本意也绝非是要二人性命，“既然案子有了眉目，你可别和蒋千羽一样让朕失望。”
　　“臣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都府，夜。
　　方无恙见季离房间还亮着灯便上前敲门：“还没睡？”
　　“进来吧。”季离睡不着辗转反侧后起身倚靠着窗户看着圆月。
　　“你心中有疑问？”方无恙看到一旁桌上放着两幅画像，分别画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这两位？”
　　“你知道狐神多少？”季离依照梦中的场景绘制了两幅狐神的画像，可是每一次见到他都有不同的面貌。
　　“远古留下的卷轴少之又少，狐神在当时又十分神秘，所以……”方无恙叹息，“不过传说狐神九面，难辨男女。”
　　“难辨男女……”季离重复了一遍。
　　“据说狐神喜欢上了上神月溪，在她生辰的时候用自己的锁骨锻造了一柄神器送给她。”方无恙看向季离脖子后面的印记。
　　“不疼吗？”季离觉得锁骨一痛。
　　“都说是远古传说，除了当时的人又有谁知道真假。”方无恙搬着凳子坐在季离身边，手里拿着一杯茶递过去。
　　“那关于灭魂派呢？”季离接过茶杯。
　　灭魂派早在前朝就已经出现，纪国建立后逐渐发展开来，他们的首领自称冥王，手下有二使者，四小鬼，昨日遇到的便是恶面使者与笑面小鬼，他们信徒众多，虽然都府几次派人围剿却从未见过冥王真容。
　　……
　　天亮了，季离房前。
　　“大人，这是仵作检查的结果。”府卫将记录交给季离。
　　“太医署？”方无恙注意到上面的这几个字。
　　“蓝色药粉主要成分的蓝焰草是管制药物，调查太医署档案或许就能查到是谁使用了。”季离正准备动身前往。
　　“季离。”轩辕沐一脸高兴，“昨日带回来的程秋刚刚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