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忆红衣

5、医者仁心

　　都府，水牢。
　　昨日季离带着程秋回来后就交给了管理水牢的轩辕沐，没人能够在她手上折腾过一夜。
　　“季大人，饶命啊……咳咳。”程秋半个身子被吊在水里，身上布满了鞭痕。
　　“说说看吧。”季离让人将他放出来。
　　“还要再说一遍？”程秋抬起头时半张脸都有些烂了，看到轩辕沐这凶神恶煞的立马又求饶，“我说还不行。”
　　原来邱怀依的堂兄邱问心在太医院任职，十年前他备受同窗排挤，之后他便刻意散播瘟疫，再出门救治获取名望。邱怀依一直倾心程若便驱使程秋盗取了一具瘟疫的尸体去许村散播，原本只是想要害死他未婚妻一人可没想到事情闹大了，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邱问心投案了，此时被关进刑部大牢。”一府卫前来禀报。
　　“我们去刑部一趟。”方无恙看着管家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便提议。
　　“你早些说不就好了。”轩辕沐让人把程秋带去普通牢房。
　　“这全是他一人之言，阿阮你还需派人严加看管。”季离虽看不出异常，但直觉感到此人另有乾坤。
　　刑部大牢。
　　“几位便是都府的几位大人？”狱卒见到季离等人到来便拦住他们。
　　“在下都府季离，奉皇上之命调查程府有关的事情。”季离取出腰牌。
　　“小的这就带您进去。”狱卒正准备将两人带进去。
　　“听说有进展了。”百里仟匆匆赶来。
　　“你又是何人？”狱卒有些嫌弃。
　　“他是百里仟，还请狱卒大哥行个方便。”季离说。
　　“既然季大人发话了，下官岂敢怠慢。”
　　邱问心被关押在大牢底层，这里关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辈。
　　“这是牢房的钥匙，几位大人若是问完了记得把门关上。”狱卒说完便离开了。
　　“没想到这刑部大牢气味如此难闻。”百里仟觉得有些呛鼻子。
　　“那你是没去过阿阮管的水牢。”季离打开牢门见到了披头散发的邱问心。
　　“你便是邱问心？”方无恙见到此人时觉得有些诧异，资料上记载此人也就三十来岁，可是他苍老的着实吓人。
　　“邱某问心有愧，实在配不上这名字。”邱问心现在倒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散播瘟疫一事果真是你一人所为？”季离问。
　　“这位大人，还请你听我慢慢道来。”
　　邱问心年轻的时候只是洛阳城里极为普通的一个学子，家里几代为官，叔父又是大将军，可是自己却是个一无是处的少爷，虽然懂一些医术但却只能达到普通郎中的水平，所以时常被同窗捉弄，直到有一天自己去郊外义诊的时候。
　　只记得那日村里一个人得了怪病，邱问心多次改药方却没有好转，就在人刚刚咽气的时候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将一粒药丸放到病人口中，瞬间闪出五彩光芒，那人竟然死而复生。
　　“不知这位先生可否告知在下姓名？”邱问心十分仰慕那人便跟着他走出去。
　　“不过就是一江湖郎中罢了，不值一提。”那人往前走了几步。
　　“先生有起死回生之力，怎会是普通郎中。”邱问心想要拜那人为师，“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观察你数日，知道你宅心仁厚，罢了罢了，我便将此书交于你。”那人取出一本古医书，“你若是想要见我便去城外西北五百步的百步亭找我。”
　　“多谢先生。”邱问心接过医书后再抬头时那人却消失不见了，之后他往前跑了很远都没能看见其踪影。
　　此后邱问心便开始潜心研究医书中的内容，果然在一年后大有所成，由于他经常替达官显贵治病很快名声便传出去了，可是命途之中还有变数，就在某天他开出的方子无意间被多加了一划，病人喝完后吐血身亡，全城通缉前他匆忙赶到百步亭。
　　“先生……先生……”邱问心想起那日起死回生的丹药。
　　“你找我。”那人正在亭子里看书。
　　“大事不好了，我开出的药方无意间被人添了一笔。”邱问心十分焦虑。
　　“此事有些难办。”那人皱了眉头。
　　“还望先生赐起死回生的丹药，救我一命。”邱问心跪在地上。
　　“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人取出一个药瓶，“这转生丹只有最后一枚了，你我也是有缘便赠与你。”
　　之后不出所料邱问心赶在那人入殓前呈上了这个药丸，起死回生之事便一下子传开了，他的名望也越来越高之后顺利考入太医署。可是这人心却还是得不到满足，邱问心还想要更大的名望。
　　“你就拿人命换你要的名望！”百里仟一拳打上去，邱问心满嘴鲜血。
　　“够了。”季离拉开他，“那干尸为何在程若府上。”
　　“是程秋……”邱问心做此事的时候自认为十分小心但还是被程秋发现。
　　“此人看着唯唯诺诺难道……”方无恙低头沉思。
　　“许村的事情想必不仅仅和邱问心有关，我们再回去问问程秋。”季离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回到都府时，眼前的一切都让季离开始后悔。
　　“阿阮……”季离战在轩辕沐床边愣住了，昔日里那个活泼少女如今失去的双眼，那紫色的空洞是那么的骇人。
　　“性命无虞只是……”元冬替轩辕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过几日她要回来了，或许她有办法。”
　　“谁？”季离还没问出那人的名字。
　　“季离，又出事了。”方无恙手里拿着百里仟的星盘。
　　“案子要紧。”元冬说，“抓到那个害死同袍的人才更加重要”
　　“同袍……”季离默念了一遍。
　　“走了。”方无恙拉着季离出了房间。
　　水牢。
　　就在季离与方无恙离开水牢后不久这里就发现了惨剧，程秋忽然像是怪物一样挣脱了铁链，双臂上的血管变成紫色，受到攻击的府卫全都是一击毙命，阿阮赶来时却被一道紫光夺去双眼，就在程秋准备下手的时候被她的手镯散发的青色微光击退，之后他便杀出了水牢。现场到处都是散发着紫光的黏液，方无恙在这里察觉到灭魂派的功法。
　　“果真是邪术。”季离用工具取下紫色的黏液发现居然带有一些腐蚀性。
　　“紫妖蝙的血液。”方无恙取出诛心施咒后紫色黏液消失无踪了，“灭魂派一直都使用妖血来进行试验，看来已经成功了。”
　　“妖血……”季离看了一眼星盘，“百里仟怎么了？”
　　“这宝物有些灵气竟然飞回来寻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百里仟还活着。”方无恙能大约感知到百里仟的方位，“我们再去一趟程府，他现在就在那。”
　　程府。
　　方无恙托着星盘走到这里，抬头时发现程府大门敞开往常的家丁全都失踪了。
　　“诛心。”
　　“赤狐。”
　　两人执剑走进院子，程秋已经来过了，家丁和丫鬟都被一掌毙命，现场到处沾满了紫色的黏液，看着面前惨死的人季离的内心越发沉重。
　　“星移。”方无恙并起食指与中指对着星盘施咒，青色幽光带动着指针快速旋转片刻后停住了，指着东北方向。
　　“不会是在后厨吧。”季离望着那个方向。
　　“快走，百里仟有危险。”
　　两人快速跑过去，原来邱怀依的房间也在这个方向，此时百里仟倒在屋外。
　　“程秋，你……你疯了……”邱怀依披头散发的躲在桌子下面，双手拼命的推开想要进来的程秋。
　　“怀依，你不该骗我……你不该骗我……”程秋嘴里重复着这句话，忽然他转身走到外面，“来的可真快。”
　　季离和方无恙接近这里时，季离觉得印记有些发烫。
　　“聚气凝神。”方无恙发现季离有些异常，赤狐剑明显有些躁动。
　　“好。”季离调息了一下逐渐看清了妖气的来源，紫色的烟雾在不远处徘徊，到了院子里，“百里仟在那。”
　　“小心！”方无恙拦住季离，突然程秋像是鬼影一样出现一掌打在他后背上，“咳咳。”
　　季离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无恙已经捂着胸口跪在地上，程秋全身被紫色黏液包裹着，指甲上沾着人血。
　　“你们三个谁先死。”程秋拎着百里仟的衣领。
　　“诛心……去”方无恙扶着假山石操控诛心剑，程秋的反应很快向上弹起粘到屋檐上，恶心的紫色黏液滴落下来吓得邱怀依尖叫着往外跑。
　　“剑招是什么来着……”季离还未能消化狐神传授的剑法到了关键时刻越发紧张。
　　“闭上眼。”炽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感受赤狐和你之间的联系。”
　　伴随着诛心剑与程秋打斗的声音，季离忽然感受到了赤狐剑的声音，很小但却清晰，力量开始凝聚，陡然睁开眼时剑身上下燃起赤焰狐火。
　　“就是现在。”炽消失了。
　　季离与赤狐化作一道红色闪电，刺穿了程秋的胸膛，紫色的黏液瞬间化作飞灰。
　　“成功了。”方无恙坐了下来。
　　刑部大牢。
　　季离独自前来。
　　“她来了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狱卒说。
　　“你先出去吧。”季离打开牢门。
　　“是。”狱卒退了出去。
　　邱怀依安静的靠在墙壁上，方无恙发现了房间内的暗室，原来她是灭魂派的教徒，室内的紫色血阵里还有一瓶正在凝结的紫色晶体，不远处的地上还有几个紫蝙蝠的干尸。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季离来之前见了轩辕澈一面，意思就是邱怀依不能用刑也不能定罪，“你说完我便带你离开。”
　　“说什么？”邱怀依苦笑着，“说我如何害死许村的人，说我如何炼制紫血蝙？”
　　“十年前你不过是个连门都没出去过的大家闺秀，可是那血阵已经存在二十几年。”季离想起惨死的府卫和程府上下的几十口人便有些压不住了。
　　“我……”邱怀依却哭了起来。
　　“那个人到底在哪？”季离继续问。
　　“罗村。”
　　都府。
　　程府的案子已经结了，只是未曾想销声匿迹二十多年的灭魂派重新出现。
　　“此事……”元冬已经看过卷宗了，血阵确实和二十年前李佑绘制的图案极为相似，甚至是更加精细。
　　“元将军不必多虑，查明灭魂派也是我从缥缈来到纪国的原因之一。”方无恙说。
　　“可是……你并非纪国人士。”元冬知道自己手下无人可以调查这件事，加上皇上允许承天门的人插手都府事务。
　　“灭魂派死灰复燃，我想如果无恙可以留下来，也能帮助将军一臂之力。”季离从门外走来。
　　“几日不见，你们两人倒是走近了不少。”元冬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方无恙你就跟着季离，我也放心。今后关于灭魂派的案子还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
　　“多谢将军。”方无恙总算能以都府一员的身份暂留洛阳。
　　很快皇上便派都府的人前往罗村，前前后后五批人全都无功而返。
　　御书房。
　　元冬与季离前来汇报罗村的事情。
　　“罗村果真什么也没有？”轩辕澈有些恼怒。
　　“我们派人在附近搜了整整半月，这罗村似乎在邙山消失了一样。”元冬回答。
　　“烬鄢尘呢？”轩辕澈想起消失已久的承天门弟子，“他可有前去？”
　　“此人已经离开洛阳一月有余了。”季离查询了城门登记，确实烬鄢尘自从许村一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
　　“朕身边果真一个能人也没有了吗？”轩辕澈大怒打碎了严甫手里刚刚端来的茶盏。
　　“皇上息怒。”众人下跪。
　　“朕要的是人，一个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人！”轩辕澈甩飞了手里的卷宗落在地上。
　　“这次程府的事情多亏了缥缈来的仙师方无恙，皇上不如将此事交给他与季离来做。”元冬提议。
　　“看来……”轩辕澈看出了些端倪，这元冬分明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灭魂派，“既然烬鄢尘不见人影，这白泽护法就先让方无恙来。”
　　“皇上英明。”
　　冷宫地下。
　　烬鄢尘这几日的消失与龙承天有关，比较方无恙实在是太想自己的那位故人了。
　　“师父。”烬鄢尘回宫后便悄悄来到这里。
　　“此人身份可调查清楚了？”龙承天问。
　　“方无恙确实是缥缈弟子，我查阅了弟子名册，他是缥缈吟沣长老的儿子。”烬鄢尘将画像递过去，“我询问了认识方无恙的人之后绘制了这份画像，确实没错了。”
　　“切不可大意。”龙承天依旧怀疑他的身份，手里取出一个青色的瓶子，“这里面装着失颜水，无论是驻颜术还是易容术都会被破解，你尽快确认。”
　　“弟子明白。”
　　都府。
　　烬鄢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撤职，走进院子时发现方无恙已经搬进来。
　　“哟，这不是承天门大弟子。”方无恙正躺在院门前的梨树下，“您的事情忙完了？”
　　“你怎么在这？”烬鄢尘一路上看到的人都用极为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现在我才是白泽护法，你的东西已经搬到后院了。”方无恙透过师门的传音铃知道他已经去过缥缈。
　　“哼。”烬鄢尘轻笑了一声，随后离开了。
　　“他不过是职责在身，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们是一类人。”季离将一切看在眼里。
　　“永远不可能，毕竟他是……”方无恙不再说下去，“对了三日后我们便要启程去罗村，你今天可得好好练一下剑。”
　　“我尽量……”季离的资质不弱但初次接触法术有点适应不了，狐神传授的剑诀有颇为拗口，“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其实剑诀也不难掌握。”方无恙起身拿起季离的手在掌心写了几个字，随后笑着说，“就算你不好好练剑，我也会护着你。”
　　季离的脸颊有些微红，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三日后见。”方无恙这就要离开，“离开前还有些事情需要调查，你安心练剑。”
　　“嗯……”
　　夜。
　　梦里狐神如约而至。
　　“昨日教你的剑法练的如何了？”炽坐在树上拨弄着指尖，今日她的模样与阿雪一模一样。
　　季离练剑诀半个月来，虽然和方无恙比还有距离，但却已经一般修士进度要快了。
　　“不错，不错。”炽离开树梢落到地上，手里幻化出一柄剑，“今日教你剑诀第三层，你且先看着。”
　　……
　　方无恙住处。
　　烬鄢尘今日趁着府卫打水的时机将失颜水混入后院的水缸，只要这方无恙清晨用里面的水洗脸必然会露出真容。
　　“大人，今日的热水已经打好了。”府卫将洗脸盆送了进去。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方无恙与平常一样走出了院门。
　　趁着他离开，烬鄢尘检查了洗脸盆里的水，既然方无恙丝毫没有变化，也是时候回宫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