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忆红衣

11、太平镇

　　太平镇。
　　这里是距离大漠最近的城镇，来往的都是进出沙漠的人，回城时间还需大半月，三人决定找一处客栈休息几日再出发。
　　“几位客官从大漠回来可淘到宝贝了吗？”茶摊的老板看着四五十岁上下，面黄肌瘦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大漠回来，而不是准备进去？”方无恙问。
　　“嘿嘿，我已经在这太平镇待了大半辈子，我这鼻子灵得很，闻一闻就知道客官你们从哪来。”茶摊老板沾沾自喜，“我还闻到这位姑娘身上有宝物的气息，这柄赤红色宝剑可是……”
　　“那老板是看走眼了，此剑已经跟随我多年。”季离将剑收到印记内。
　　“原来是修士，失敬失敬。”茶摊老板知道这些人不一般也就不再讨嫌了。
　　“你们不觉得这个镇子很奇怪？”季离进入这里后便一直觉得有人盯着。
　　“此地鱼龙混杂，就连一个小小茶摊老板都不简单，我们不如早些离开？”方无恙建议。
　　“若是此时离开，等到下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或许已经是半夜了。”季离有些犹豫，原本计划在此地养精蓄锐，毕竟已经使用了半日疾行术。
　　“我们当时不如在听沙客栈休息。”方无恙叹了口气。
　　“客官……你们说的可是听沙客栈？”茶摊老板忽然面色有异，“你们……取过那了？”
　　“我们进入大漠前后都去过那。”季离回答。
　　“这……”茶摊老板嘴角抽搐，“几位客官怕是不知道吧，那听沙客栈的老瞎子十五年前就和那听沙客栈埋进了流沙中，你们看到的……可能是鬼客栈……”
　　明山。
　　此处千年前本是修仙门派，一场灭门祸事后由灵力充沛之地变成鬼魅肆虐的乱葬岗，灭魂派总坛便在明山一处山崖上。恶面鬼正走在石阶上，今日受冥王召见，似乎是有急事。
　　“大人。”教徒向恶面鬼行礼，“冥王在血池宫内。”
　　“你去通知四小鬼与善面使者。”恶面鬼推开石门走进去。
　　整个明山总坛一共有三层，第一层众鬼堂主要是用来给教徒朝拜冥王，第二层是血池宫灭魂派高层修炼的地方，第三次是冥王的寝宫。
　　“参见冥王。”恶面鬼朝着殿内血红色的座椅行礼。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殿内回响着一个浑厚却有有些空灵的声音，很快一个黑影出现在座椅上，一只惨白的手抚摸着扶手上的血色骷髅，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腐败气味，光线恰好在那人面前被黑暗吞没，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听声音大约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主上所料不错，血魂果与那都府指挥使有所反应。”恶面鬼将剩下的半个血魂果交了出去。
　　“哦。”冥王的指尖轻轻滑过血魂果，好像崩裂开来，粘稠的汁液顺着指尖流到掌心逐渐凝结成一个不规则的球体，随后被他吞了下去，“看来她也是钥匙的一部分。”
　　“只是此人有赤狐剑护体，十先生被此剑灼伤灰飞烟灭了。”恶面鬼想起那日情景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时你太弱了。”石门缓缓升起，善面鬼带着四小鬼走进来，“我等参加冥王。”
　　“你……”恶面鬼虽然有气但不得不低头，论实力他确实不如善面鬼。
　　“属下得到消息，龙承天让那人去了泽鳞水宫取泣神笔，我愿意替主上去带回此人。”善面鬼下跪请命。
　　“你们几个先出去。”冥王只留下了善面鬼。
　　待众人离开冥王在石门上布下结界，随后取出放在怀中的一颗紫色莲子，轻轻伸出手去用灵力将莲子送到善面鬼手中说道：“既然这次同时存在两件神器，便一次试了。”
　　“魔莲芯！”善面鬼接过莲子时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威压。
　　“那个人不值得信任，此去务必小心。”冥王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得令。”善面鬼将莲子妥善收好后退了出去。
　　冥王离开座椅走到大殿正中间，清冷的月光透过天窗落在他的袍子上，抬起头仰望星空，连着袍子的帽子逐渐滑落，森白的皮肤，眼窝凹陷，一道细长的伤痕从左眼划到右脸颊，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声音却显得沧桑，只是他长得像极了方无恙。
　　太平镇。
　　三人从茶摊老板得知了一些关于听沙客栈的过往，虽然这次在那并未遇到什么危险，但还是不要在返回为妙，寻到了一处客栈暂时歇脚，方无恙与烬鄢尘一间，季离住在他们左边尽头的房间，若是有事也来得及相互照应。入夜后的太平镇异常热闹，季离坐在窗子边向外看到不远处的粥棚，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正在给流民一些馒头和小米粥。
　　“季离。”是方无恙。
　　“何事？”季离推开门。
　　“你看那边粥棚。”方无恙用法术盖住季离双眼片刻随后拿开，“流民里面有东西。”
　　“那时什么？”季离顺着方无恙的视线看到一个流民身上冒着浓重的黑气，而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竟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蝙蝠。
　　“不止一个。”方无恙取出诛心，随后御剑飞了出去。
　　修士的出现让粥棚附近的流民变得躁动，混在其中的蝙蝠妖见事情败露纷纷扑向他。
　　“不堪一击。”方无恙闭上眼催动诛心剑，准确的诛杀了流民中的蝙蝠妖，很快躁动的人群纷纷鼓起掌，只是人群后面那个布施的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
　　“道长可否去我府上一趟。”男子见方无恙要离开急忙小跑过来。
　　“看你周身妖气环绕，可是府上出了事？”方无恙收起诛心。
　　“道长果然有神通。”男子准备行礼却被方无恙拦住，“还请道长救我一家老小。”
　　“不必如此大礼，你随我来。”方无恙将男子带到客栈，此时季离已经到了他房中，烬鄢尘还在榻上打坐修炼。
　　男子见到客栈内还有两位修士眉头舒展开来：“道长还有两位朋友？”
　　“我们结伴出门游历，一路上也帮人解决了不少麻烦。”方无恙给男子到了一杯茶，“在下方无恙，这位是季离，榻上的是烬鄢尘。”
　　“鄙人是太平镇鹿隆，最近半月来府上经常闹鬼，前日还死了一个人，那个家丁是被活活剖腹而死。”鹿隆面色惨白，或许是想起那日场景所致。
　　“剖腹？”烬鄢尘睁开眼。
　　三人跟随鹿隆到了府上，相比镇上其他的宅子，这鹿府的装饰风格大为不同，而且这财力也绝非一般富商，方无恙与烬鄢尘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前一后让季离走在中间，这宅子确实有妖气。
　　“道长可看出什么了？”鹿隆问。
　　“鹿老爷你府上怕是不止死过一个人。”方无恙用诛心剑指向鹿隆面门，“说你究竟是谁？”
　　“道长这是在开玩笑？”鹿隆的嘴角上扬。
　　“说你究竟是谁。”方无恙已经用溯回术查看了府内这几日的场景，就在他们三人入城前鹿府便被人血洗了，眼前这个人只是披着鹿隆人皮面具的妖物。
　　“上次在邙山恶面鬼让你们逃走了，可惜你们这次遇到的人是我。”鹿隆撕下面皮，下面是和恶面鬼一样紧贴面部的面具，只是这张脸他们还从未见过。
　　“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人身后站出来几个人，除了几个教徒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哭表情面具的小鬼，不用猜都知道他是哭面小鬼，“善面大人，我等已经在鹿府四周布下杀阵，他们这次定不会逃走。”
　　“起阵。”
　　季离听到凄厉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脑袋就像是要炸裂一样的疼痛，脖子后面的印记忽然放出红光，一道光束刺破云层。
　　“那是什么？”善面鬼见到杀阵竟然被这红光破开了口子。
　　“大人，那女子有问题。”哭面鬼手里的法器被震开了口子。
　　红光过后季离脸上布满金色的细线，似乎全身的经络都在发出奇异的金光。
　　“开始了。”鹿府外的高台上神秘的女子正观望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黑袍上暗红色的符文随着季离身上的金光逐渐明亮了起来。
　　“破。”季离手持赤狐剑穿破杀阵瞬移到哭面鬼面前。
　　“快躲开。”善面鬼拉开哭面鬼的瞬间一道金光打在原先站着的位置，地上的青砖粉碎，她周围的空间忽然开始扭曲，原本棕色的瞳孔这时完全变成了夺目的宝蓝色，举手投足直接的威压俨然是变了一个人。
　　“开始了……”方无恙望着季离的背影说了一句。
　　“什么开始了？”烬鄢尘问。
　　“你先睡一觉。”方无恙对着他施了一道符咒，随后烬鄢尘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善面鬼拿出那颗紫色的莲子，用发力催动后莲子幻化出一朵紫色的荷花，一金一紫两种力量接触后砰的一声炸开了，力量潮向四周波及开来。
　　“我们洛阳见。”神秘女子轻松的将力量潮控制在院子里化解后消失在黑夜中。
　　善面鬼与哭面鬼情况就不妙了，巨大的能量直接冲击了五感，失明片刻后善面鬼扔下烟雾弹带着哭面鬼逃走了，那些教徒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个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咳咳……”方无恙擦了檫嘴角的血渍，好家伙这一下要不是自己有百年功力怕是也得和地上的人一样了，至于烬鄢尘原本刻在背上的符咒替他抗了下来，只是衣服有些褶皱。
　　季离的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除了右手手背上的金色经络还在，其他地方都消失了。
　　“时间不多了。”方无恙背着她将她放在鹿府的床上，用手探了探她的天灵盖随后输进去一些灵力。屋内的温度迅速下降，两个人衣服上结出了些许冰晶，方无恙的须发开始发白，直到一炷香时间后一切才恢复如初，季离手背上的金色经络完全消失。
　　“方敛莫。”房间里回荡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方无恙结手印随后一个虚影漂浮在空中，那女人正是李妍阙，她身后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还没到。”方无恙问。
　　“已经到了大致范围内，只是残页上的地址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了，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李妍阙站在甲板上的尽头。
　　“一定要找到辉印，那是唯一可以帮助她延续生命的东西。”方无恙叹了一口气，“今日又和灭魂派交手了，季离身体内的意识已经开始苏醒，我用秘法暂时将经络隐藏，只是不出一年她必会被神力反噬，到时候便会爆体而亡。”
　　“我尽快。”
　　清晨。
　　烬鄢尘清醒时自己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再看向方无恙时这才发现对面的床上已经空了。
　　“你找我？”就在烬鄢尘准备出门寻找时方无恙从楼梯处走上来。
　　“昨夜……”烬鄢尘只想起一些片段，但又不是很确定。
　　“昨夜你打坐完便睡下了，呼噜声可响了。”方无恙笑出了声，“要不是这次客房只剩两间，下一次歇脚的时候我定要再开一间。”
　　“准备出发了。”季离从方无恙上来的地方出现，此时的她面色红润完全不是昨夜憔悴的样子。
　　烬鄢尘不在多说，确实现在赶路要紧。
　　洛阳。
　　三人回程的路上还算顺利，二十五天便赶回了洛阳。只是和两个月前离开时想必，现在的洛阳城似乎气氛有些压抑，街上行人明显减少，见到他们三人修士打扮的百姓纷纷避开。
　　“最近发生何事了？”回到都府后季离去见了元冬。
　　“你们若是早回来五日便能赶上。”元冬抄录的内廷卷宗递给季离。
　　五日前。
　　那日原本晴空万里，但忽然间起了一阵妖风随后阴云密布，一开始所有人并未将此事当一回事，直到皇城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羊角符号。
　　“皇上，不好了。”严甫跌跌撞撞的跑进御书房。
　　“何事如此慌张？”轩辕澈阴沉着脸，刚刚来了些兴致写了几首词却被他打乱。
　　“皇上您快出去看天上。”严甫跪下来。
　　轩辕澈移步去了御书房外，只是觉得忽然天色暗了下来，等他抬头时却看到一个巨大的羊角符号中一张阴森森的脸正盯着自己，四目相对时轩辕澈明显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随后拔出台子上的玄渊神剑，指着那张人脸问：“你是何人？”
　　那人不说话，嘴里吐出黑气已经将皇城四周围住，尖叫声此起彼伏，宫里瞬间乱了套。
　　“皇上您先回去。”龙承天带着数十名弟子赶到，手持御龙挡在轩辕澈面前。
　　随后轩辕澈与严甫躲在御书房内，门窗上都被承天门弟子贴上符咒，隔着门房却见到皇城上空白黑两种颜色的影子在斗法，半个时辰后羊角符号和那森白色的脸消失不见了，轩辕澈这才离开御书房。之后龙承天凭借护驾有功被封为大国师，地位仅次于宰相，一时间朝堂内的势力都向他倾斜，承天门的入口也从隐秘的地宫搬到了皇城地面上，只是那日斗法被全城百姓看了去，心里对未知的恐惧不断的扩大。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眼下皇上已经同意重新开放修仙门派，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元冬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这几日便在府里处理一些积攒的公文，玉间阁今年也会从各地甄选一些修士。”
　　“甄选修士……”季离不过出去了两个月，轩辕澈便废除了已经存在两百多年的律法。
　　“近来各种怪异的事情在全国各处频发，这也是无奈之举。”元冬也知道如今场面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
　　明山，血池宫。
　　“失手了？”恶面鬼的语气略带嘲讽。
　　“我……”善面鬼有些恼怒。
　　“好了。”冥王不想听到两人争吵，“此番可有收获。”
　　“那女子忽然似乎在强压之下变了一个人，主上赐我的法宝也只能勉强与她手里的赤狐剑抗衡。”善面鬼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不断地冒出黑烟。
　　“今日你且先在血池宫内疗伤。”冥王赐了一粒疗伤药，“那莲子不过是魔莲芯的一部分自然无法与赤狐剑抗衡。”
　　“主上居然赐给了他魔莲芯的莲子……”恶面鬼小声说了一句。
　　“恶面鬼。”冥王咳嗽了两声。
　　“属下在。”恶面鬼赶忙应声。
　　“你在洛阳应该还有些老熟人，这样吧你先易容混入玉间阁，之后的事情听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