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竹枝词》方兰亭

6、第 6 章

　　黑鸦，陶寒亭。
　　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恶人谷魔头，也是当年救走楚霞影一路将她拉扯大的义父。
　　虽然身处恶人谷，楚霞影注定没有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陶寒亭已经倾尽全力为她打造安稳的环境，她不想学武功，可以不学，恶人谷里没有人敢欺负她，她不愿参与与浩气盟的纠纷，可以不参与，那些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在闲暇时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朋友，她是陶寒亭的掌上明珠，在世人眼中的极恶之地过着最与世无争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与雨卓承重逢，她的生活或许将永远这样安稳下去。
　　正是因为如此，面对其他人，雨卓承都可以镇定坦然，唯独面对陶寒亭，他生出愧疚。
　　他带走了小妹，却没能护住她，小妹因为他受伤了，还会因为他陷入漩涡。
　　“小子，当年你和我父女二人同行，我也算对你仁至义尽，如今，你就这样报答我？”
　　“陶大叔，我与小妹是真心相爱的……”
　　“行了！”陶寒亭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他早就看到楚霞影在雨卓承背上，毫无意识，”霞影她怎么了？快把她交出来！“
　　周围的恶人也乱糟糟大喊：“就是！我恶人谷的花儿怎么能让浩气盟的伪君子摘走！快把小妹还回来！”
　　“不……陶大叔，小妹她……”
　　“她到底怎么了！”
　　“……她中了毒。”
　　“你说什么！”
　　陶寒亭暴怒，煞气大盛，林间的风都冷了几分。
　　“好，好，好……”陶寒亭咬牙切齿，“霞影在我身边这些年，可曾受过半点伤！跟你走了才多久，竟然就中了毒！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陶寒亭突然出手，一旁的方轻崖和李景秋大骇，想帮雨卓承，却被雨卓承制止。
　　“陶大叔！”
　　盟谷厮杀这些年，雨卓承早已不是第一次对上陶寒亭，但今天他不能真的和陶寒亭交手，因为他很清楚，与其他人都不同，陶寒亭只是作为一个爹，来追回女儿，如果今日两败俱伤，小妹醒来只会加倍痛苦自责。
　　雨卓承步步退让，不愿接招，只一心护着楚小妹，不让陶寒亭抢走，陶寒亭的怒气不见少，却也顾忌着昏迷的楚小妹。方轻崖与李景秋与四周的恶人静默对峙，气氛焦灼。
　　“陶贤弟且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一道沉稳的男声打破了这僵局，雨卓承变了脸色，瞳孔微张，陶寒亭心中起疑，缓了攻势。
　　身着锦衣的男子凌空而来，隔断了交手的二人。
　　“你是何人！”
　　男子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老夫复姓宇文，单名灭。久闻黑鸦之名，今日得见，犬子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陶寒亭顿时觉得被欺骗，当年雨卓承分明说自己是孤儿！
　　“”宇文？哼！你是哪来的宇文！“
　　宇文灭脸上有一丝自豪：“正是前朝许国后裔，宇文氏是也。”
　　陶寒亭讥讽道：“便是那个立国半月便灭国的宇文氏？我不管你们什么前朝后朝，把霞影还回来！”
　　宇文灭偏头，看了一眼神色难明的雨卓承，开口道：“陶贤弟，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何不便成全了他们？”
　　“如今我的女儿身中剧毒，命悬一线，你竟还敢说这些！”
　　“陶贤弟，这正是症结所在，此处至恶人谷千里迢迢，令爱如何耽搁得起？白帝城中的医者虽不比恶人谷的‘阎王帖’，但也是名满江湖，所需药材，应有尽有，在这白帝城中医治，不是更好？“
　　连方轻崖与李景秋都不得不承认，这宇文灭说的似乎句句在理。
　　“休想！我绝不可能把霞影一人留在什么白帝城！”
　　宇文灭微微皱眉，还想说话，却被雨卓承抢了先。
　　“陶大叔……陶大叔，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妹，都是我的错！但是小妹真的立刻需要医治，求你再相信我一回吧！”
　　他抱着楚小妹走到陶寒亭面前，竟径直跪了下去。
　　宇文灭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承儿！“
　　雨卓承置若罔闻，对着陶寒亭，一字一句郑重道：“无论他人如何反对，小妹是卓承此生唯一挚爱，若小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雨卓承，愿以命殉她！”
　　方轻崖看得满心不忍，撇过脸去，而李景秋，却出了神。
　　陶寒亭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
　　“罢了……本想着给你们些教训，没想到还是分不开你们……你倒还算有些担当，当年……”陶寒亭忽而住了嘴，表情复杂。
　　”小妹便暂时交给你，我也会传书给肖老儿让他尽快来瞿塘峡。但在此期间，若是霞影受了欺负……“
　　“绝不可能！我愿起誓，若小妹受到伤害，愿百倍千倍还于吾身！我会倾尽一切医治小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陶寒亭不再说话，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问道：“是谁给霞影下的毒？”
　　雨卓承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那几人的身份。陶寒亭冷笑，看了看周围的属下，那群人立刻会意。
　　“堂主放心！敢欺负我们小花儿，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雨卓承站起身，目送恶人谷众人离去，长舒一口气，将怀中人又扣紧了几分。
　　“承儿。”
　　雨卓承挺直了脊梁，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爹。
　　“承儿，十几年了，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雨卓承语气生硬：“我回来，只是形势所逼，并不代表我认同了你们的做法……”
　　宇文灭哼笑一声，对这说法很不以为然：“那是你还太年轻！罢了，回家吧。”
　　雨卓承却退了一步：“我可以和你回去，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请最好的大夫来为小妹医治，直到她康复！”
　　“这个丫头究竟是哪里好，竟让你如此上心……天蝉她……”
　　雨卓承脸色难看，默然坚持。
　　宇文灭对这个儿子很是无可奈何：”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雨卓承的心落下了一半。
　　“不过，你的这两位朋友……”他看向李景秋与方轻崖。
　　“放他们离开！”
　　宇文灭慈爱一笑：”他们护送你到这白帝城，想来很是不容易，哪有不进门休息一下就赶人走的道理？“
　　“不行！放他们走！”
　　旁边的二人都感到了不对劲，方轻崖连忙拱手道：“不敢叨扰，我与师弟还有些杂务要处理，还是……先告辞了。”
　　然而宇文灭却连连制止：“万万不可，这若是传出去，我宇文氏要叫人笑话！两位少侠是承儿的朋友，也是恩人，老夫定是要好好款待一番的。”
　　雨卓承十分焦急：”我说了……“
　　“承儿！”宇文灭打断了雨卓承的话，“你了解为父的。”
　　雨卓承恨恨闭嘴。
　　这简直分不清是邀请还是胁迫了，李景秋干脆道：“方师兄，那我们就去吧。”
　　“啊？这……”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宇文灭几不可察地皱眉，说话的年轻人神色严肃正经，他都要怀疑究竟是不是在嘲讽自己了。不过，无论如何，这两个年轻人，是不能走的。
　　“两位少侠，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