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竹枝词》方兰亭

5、第 5 章

　　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借着地势蜿蜒而上，从半山腰至山顶，一队队手持长兵的匪贼片刻不停地巡逻，关卡林立，灯火宛如长龙，而长龙的尾部便是金汤寨的主寨。
　　“没想到十二连环坞的水贼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倒似是军队一般！”
　　方轻崖绕过树丛小声惊叹，前面的雨卓承皱眉。
　　“快走吧，我们还是速速去山腰亭那里等候景秋为好。”
　　“嗯！”
　　二人带着楚小妹一路赶至山腰亭，此处地势甚高，若是白日，放眼望去，半个瞿塘峡皆可收入眼底。
　　雨卓承轻轻将昏迷的楚小妹放下，查看她的情况。
　　“小师叔，楚姑娘她……”
　　“她中了毒……轻崖，我现在用内力为小妹驱毒，你来为我护法。”
　　“可小师叔你现在……”
　　“无碍，都是些皮外伤。”
　　雨卓承盘膝，支撑着楚小妹坐起，阖目凝神，气运丹田。
　　方轻崖很是紧张，此地虽好找，但离金汤寨主寨也很近，还能看到巡逻匪贼的火把，动用内力最怕被中途打断，他可是责任重大。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长夜好似没个尽头。
　　忽然，一阵草木摇动。
　　“谁！”
　　“师兄，是我。”
　　“景秋！你可平安无事？”
　　“无碍。”
　　“哎？”方轻崖小心翼翼地望向李景秋身后，“那顾灵鹤呢？他还被那群人缠着？”
　　“没有……我和他一起脱困的……”
　　“啊？他没有追上来？你是怎么甩掉他的？！”方轻崖虽然厌恶顾灵鹤，但也不得不承认顾灵鹤武功不错，而且顾灵鹤可不像是那种会大发善心放过小师叔的人。
　　“没有，他没有追……他……”
　　李景秋兀自纠结该如何说，然而方轻崖并不是个追根究底的性子，他的心思很快就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小师叔！”
　　楚小妹吐出一口黑血，雨卓承满头是汗，匆匆敛气，一把将后仰的楚小妹接到怀里，为她擦去唇边血迹。
　　“小，小师叔你还好吧……”
　　方轻崖有些惊惶，因为雨卓承此时的脸色实在灰败得可怕，眼中也失去了神采，几乎已是强弩之末。
　　李景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莫非此毒完全无法用内力驱除？”
　　“什么毒竟然如此霸道？！”
　　雨卓承终于艰涩开口：“我用内力暂时压制了小妹体内的毒，我要带她去找大夫……”
　　“可这……瞿塘峡可有什么名医圣手？难道，要到万花找孙药王？”还有一句话，方轻崖不敢说，他怕楚小妹坚持不到那时候。
　　“师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能带楚姑娘去看病，也很难走出瞿塘峡，那些追杀雨师叔的人并没有放弃。”
　　雨卓承红了眼，悄悄握紧了拳。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师祖能一起来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师兄，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师祖不可能一起来的。”
　　方轻崖简直想捂住李景秋那张嘴，然而雨卓承已经听到了，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
　　方轻崖尴尬微笑，想要辩解几句。
　　“什么人在那里！”
　　一声大喝让三人立刻戒备，整齐的脚步声立即围拢过来，那是十几个金汤寨巡逻水匪。
　　李景秋看了看这崎岖的地势和摇摇欲坠的雨卓承，暗道不妙。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络腮胡大汉满脸横肉。
　　“呃……误会，都是误会”，方轻崖两步上前，将虚弱的雨卓承和楚小妹挡在了身后，“我们就是路过，因为天黑，同伴又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在这休息一晚……你们不愿意，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了！”
　　“路过？你们打哪儿来竟然路过我们金汤寨的地盘！想走？爷答应了吗？！”
　　方轻崖暗暗咬牙，取下身上的钱袋，双手奉上。
　　“这……还请您行个方便……”
　　“我呸！就这么点钱就想打发了爷？兄弟们，把他们抓起来！”
　　方轻崖和李景秋顿时拔剑。
　　“呦，爷以为是假道士，原来还是练家子，兄弟们上！他们人少，肯定打不过我们！把他们砍了，钱都是我们的！”
　　“我看谁敢！”雨卓承满含怒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将楚小妹靠柱子放下，拨开方轻崖走到了前面。
　　络腮胡根本不把这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看在眼里，色眯眯地盯上了楚小妹。
　　“这小娘子病恹恹的，长得还怪漂亮，有得玩了嘿嘿嘿……”
　　然而他笑声未落，一柄长剑已经捅穿了他的胸膛。
　　轰然倒地。
　　“小师叔……”
　　水匪们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怒吼着一拥而上，李景秋欲让雨卓承先走，但雨卓承竟岿然不动，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横剑在前。
　　“帝临剑与黑龙令在此，谁敢上前，就地格杀！”
　　这大概是李景秋见过的最诡异的场景，刚刚还凶恶无比的水匪们仿佛瞬间变成了哑巴，他们惊惧地望向雨卓承手中的剑和令牌，反反复复，似是确认。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没有人敢在瞿塘峡伪造这两样东西，所以，眼前这个人的确是……
　　“你……”
　　他们不敢再动。
　　“大人……大人饶命！”
　　“滚！”
　　惊慌失措的水匪们纷纷逃离，而方轻崖和李景秋楞在原地。
　　雨卓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轻崖……”
　　“啊……”
　　“此地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们先走吧，山高林深，不宜赶路，过了此夜，再作打算。”
　　几人沉默地下了山，寻了个地，燃起小小一堆篝火，安然度过了后半夜。

　　清晨，山林被薄雾笼罩，万物将醒未醒，一片幽暗岑寂。
　　“师兄，师兄！”
　　方轻崖两眼发懵地坐起。
　　“师兄，起来收拾收拾，该动身了。”
　　方轻崖呆了两息，猛然回神。篝火已经熄灭，李景秋站在他面前，雨卓承用草叶收了些干净的露珠，正在给楚小妹喂水，他赶紧爬起来收拾。
　　李景秋本打算将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但被雨卓承制止。
　　“景秋，不必了。”他的眼下一片青黑，憔悴不堪。
　　“小师叔，你昨天……”
　　雨卓承看方轻崖欲言又止，不由苦笑：“轻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方轻崖根本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
　　李景秋道：“师叔已经有打算了吗？”
　　“不错。”
　　“去哪儿？”
　　“白帝城。”

　　镇守三峡，拱卫巴楚，东望夔门，西入云中。
　　瞿塘之险，险过百牢，而峡中的关隘，最重要的，莫过白帝城。背倚高峡，面朝长江，顺江可控荆楚，逆水则扼巴蜀，此乃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而如今，白帝城却掌控在一个名叫宫傲的人手里，这里，是十二连环坞的心脏。
　　方轻崖与李景秋满腹疑惑，护送雨卓承与楚霞影匆匆前行，从金汤寨至白帝城，一路上竟遇上了不止一拨前来追杀的人。他们屡屡被困又脱险，精疲力尽，终于在正午时分看到了白帝城前的四道索桥。
　　江水无情冲刷着滟滪堆前的巨大雕像，雨卓承已难辨心中滋味。
　　“轻崖，景秋，你们就送到此处吧，不要再往前了。”
　　“小师叔，我们还是送你到城口吧……”
　　“不，前面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雨卓承侧身，“轻崖，抱歉，我……没有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姓雨，我姓……宇文……”
　　“宇……宇文？”方轻崖只听过一个宇文，就是前朝最有名的那个。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宇文……”
　　李景秋问道：”那师叔为何要来白帝城？难道宇文家和白帝城有关系？“与白帝城有关系，可就是与十二连环坞有关系了。
　　“这些你们都不要再问了，回去吧，若是见到……清虚真人，请代我……罢了……”
　　“可……”
　　“嘘！有人来了！”
　　雨卓承看着已在眼前的白帝城，欲使轻功离开，却被两个打扮奇诡的男子拦住了去路。更多的人追了上来，雨卓承后退两步。
　　他并非畏惧，只是，这些人满身的血煞之气，他再熟悉不过，他们，是恶人谷的人，那么……
　　“小子，你可是让我好找啊……”
　　雨卓承狼狈转身，看向那个颀长瘦削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
　　“陶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