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竹枝词》方兰亭

18、第 18 章

　　"宫晴，我有些事情，恐怕还需要你帮忙......"
　　"但凡奴婢能做到的，公子请尽管吩咐。"
　　宫晴被半夜喊来，也毫无怨言，但雨卓承对着她，总是有些踌躇。他其实，并不完全信任宫晴，这不是质疑宫晴的忠心，反而是因为太知道宫晴的忠心。白帝城是个颠倒黑白的地方，宫晴是城中少有的良善的人，但对宫晴来说，更重要的是忠诚，而她效忠的对象终究不是自己，是宫傲。
　　雨卓承仔细考量着对宫晴说话的分寸："小妹这两日身体十分不好，我想着，城中可有什么药材能暂且一用？"
　　这要求合情合理，也并不违背宫傲的命令，想来宫晴不会拒绝才是。
　　"这......"宫晴欲言又止。
　　雨卓承面上镇定，心里却捏了一把汗："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公子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为了筹备公子的婚礼，仓库的钥匙不在奴婢这，而是在大总管那儿。"
　　"宇文画？！"
　　"正是，大总管毕竟是宇文家的人，这也是城主的意思......"
　　雨卓承呆了好半晌才开口。
　　"宫晴......我问你，宇文画最近有没有插手过药房和后厨的事情......"
　　"这......大总管本就是统领着十二连环坞及白帝城全部庶务的......"
　　雨卓承全明白了。小妹的事情，绝对少不了宇文画的毒手，而宫傲让宇文画拿走钥匙，是早就想到自己会来找宫晴？宫傲大概早就看出了宇文画的打算但故意放纵，就是不知这是对自己违背他意愿的惩罚，还是对他那个爹和叔父的敲打了。
　　利用宇文家的人，对付宇文家的人，好计策。
　　"公子，公子？"
　　"没事.....劳烦你走这一遭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雨卓承知道，让宫晴去取仓库的钥匙是不可能的了。
　　他叫来两个小丫环为宫晴打伞掌灯，宫晴向他行了一礼，起身告辞，雨卓承送她到门外，宫晴站到伞下，却停了一会儿，良久才回身说道："公子，可还记得月影菇？"
　　雨卓承一怔，宫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缓步离开了。

　　雨卓承一脸思索地回了屋，方轻崖李景秋已经在等候，顾灵鹤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小师叔……"
　　"……你们，可听说过月影菇？"
　　方轻崖李景秋面面相觑。
　　"那是一种灵药，在许多年前，曾经有十二连环坞的寨子向白帝城进贡过这种药材……"
　　“此药有何作用？”
　　”活死人，肉白骨。“
　　三人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怀疑。
　　雨卓承苦笑：“这其实也是我听说的，但宫傲的确用它救过人，只是当时我年纪尚幼，并不知救人的具体情况，若非宫晴提醒，我几乎都忘了此事了……”
　　“小师叔你的意思是，用月影菇来救楚姑娘？”
　　雨卓承不答，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希望，但是……
　　“师叔可知何处有月影菇？白帝城的仓库？”
　　“月影菇长在瞿塘峡两岸的绝壁之上，生长速度极慢，据说必须在其完全成熟的那一刻采摘，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采摘后又会快速腐烂，宫傲当年命令各寨若是再发现此物，只需上报消息，他自会安排人。而且按照宫晴的性格，若是月影菇已经进了仓库，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如此想来，瞿塘峡大概是最近又有了月影菇的消息？“
　　“那……我们去寻试试？隐元会总会知道些什么吧？”
　　”师兄，要打听消息或是要采月影菇得出得去城。“
　　这便是又绕回来了。
　　雨卓承再次陷入焦灼，李景秋的余光扫过顾灵鹤，没有说些什么。
　　“我或许有办法出城。”顾灵鹤忽然淡淡道。
　　雨卓承很是吃惊：”此话当真？“
　　顾灵鹤也不去管方轻崖怀疑的目光，自顾自说道：“我进入白帝城前，便与隐元会的黄字捌肆做过交易，他提供了一种或许可行的离开白帝城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并不能带走楚霞影。”
　　“不，灵鹤，我并非此意……”
　　李景秋插话道：“到底是什么方法？”
　　顾灵鹤看向雨卓承：“守卫白帝城四面城门的，乃是白帝城四偏将，而大殿前的广场由宫威把守，龙弩卫驻守各处，可对？”
　　“不错。”
　　“白帝城并非无法出去，只是无法硬闯。”
　　“是的。”
　　“而想正大光明地出去的话，就需要，令牌。”
　　“确实如此……只是令牌一向由宫傲的心腹曹盖思保管，他武功不弱，又很是警惕，并不好拿。而且……”
　　顾灵鹤的身份现在与他们绑在了一起，属于绝对不会被给令牌的人，按照宫傲和宇文家人的个性，必定会先行各处提醒，但凡守卫对他有点印象，便会立刻暴露。
　　顾灵鹤当然明白雨卓承的意思。
　　“黄字捌肆曾说，若是我顺利拿到令牌，但不知如何出城，可以去寻一位贾公帮忙。”
　　“贾公？”雨卓承仔细在回忆里搜寻这个名字，但毫无收获，他离开了这么多年，白帝城中的很多人他都已经不认识了。
　　顾灵鹤也不知道这个贾公到底是何方神圣，又该如何去寻，黄字捌肆只坏心眼地告诉他到时候就知道，顾灵鹤倒是想和人打探，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李景秋：“那你现在的打算是？”
　　顾灵鹤原本对到底何时离开白帝城还是有所迟疑的，但雨卓承突然改变心意，再加上楚小妹现在的情况……他不得不考虑现在就冒险。
　　“我今夜便去取令牌。”正好夜深雨大，守卫松懈倒也有利于他行动。
　　李景秋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灵鹤抱臂看向李景秋，这一回倒是没有立即挪开目光，也没有提出异议。
　　雨卓承犹豫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便去试试，但是切记，万事小心！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今夜不合适再去找宫晴……我明日一早便去寻她，一定可以知道那位贾公是谁。”
　　“师叔放心，我们一定早去早回。”
　　“好。”
　　雨卓承为二人取来斗笠，目送他们运起轻功，转瞬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大雨倾盆而下，在地上砸出一片片水坑。
　　二人的身影穿梭在屋角飞檐间，顾灵鹤在前，李景秋在后，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号称“黑阎王”的曹盖思的屋顶上。
　　一件正房并两间小小的厢房和一个后院，这曹盖思倒是地位颇高。
　　脚下的屋内是一片漆黑，顾灵鹤俯身，试图听听屋内的动静。
　　看着距离拉近的顾灵鹤，李景秋忽然道：“你想这个计划想了多久了？”
　　雨声嘈杂，顾灵鹤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思索了一下才大致猜出了李景秋的话：“怎么？”
　　李景秋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他当然很清楚，白帝城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顾灵鹤终究会回到华山，他不在临江苑的时候，顾灵鹤也不可能只是干坐着无目的地等待，但是，想到顾灵鹤每天会仔细盘算着如何离开白帝城，或者说，离开自己，他就越发有把顾灵鹤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这是不对的，顾灵鹤一定会生气，但他控制不了。
　　雨幕之下，李景秋复杂的脸色顾灵鹤并没有看清，他的心思全在下面的房间里，但落雨声实在太大了，屋里似乎是有些什么动静，又似乎是没有。顾灵鹤心中掂量了一会儿，轻身下了屋檐，靠近了窗户，李景秋紧随而下。
　　依旧听不清屋内声音，但他们闻到了明显的酒气。这曹盖思竟然喝醉了？那倒是老天爷帮他们了。
　　顾灵鹤脚下刚迈出一步，却又忽然侧身躲在了柱后，脸上写满了戒备。
　　那房门，竟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二人屏气凝神，耐心等待了半晌，看无丝毫动静才从柱子后走出，李景秋用剑推开了房门，屋内一片幽暗。
　　这里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二人心中生出无限怀疑。
　　顾灵鹤关了门，点了火折，毫无声息地查看了一番，确实没有人在，但桌上却有两个酒盏，桌面滴落数滴水迹，顾灵鹤皱眉，用指尖轻轻蹭了一点仔细查看，那不是水，也不是酒，而是，血。
　　李景秋也看到了：“这是……酒中下毒？”
　　顾灵鹤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却似乎有些响动，二人立刻藏了起来。
　　有人，推门进来了。
　　身处室内，雨声被隔绝大半，那人的脚步声便清晰可辨。来人会武功，而且应当还算不错，他在门槛处迟疑停留，片刻后快速到了桌前，一阵轻微的瓷器碰撞声，应当是酒壶酒盏。
　　这个人，定是这屋内异象的始作俑者。
　　那人匆匆收拾完现场，便想离开，顾灵鹤与身侧的李景秋对视一眼，两步冲了出去，李景秋持剑在前堵住了门，而顾灵鹤在后，打量着眼前难掩紧张惊讶的男子。
　　“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压着声音显然不想引来守卫。
　　顾灵鹤轻笑了一下：“这句话，应当由你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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