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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顾灵鹤单手扶额,坐在桌边出神,他在想离开白帝城的计划。
      进了白帝城才发现,之前与黄字捌肆商量的撤退计划实在有太多漏洞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黄字捌肆故意为之,而且,雨卓承突然要成亲,恐怕就算是隐元会也没有料到吧。他之前想着大不了就硬闯,就算只剩半条命,闯出瞿塘峡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李景秋将他带走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的,若是自己暴露了,那李景秋……
      本是来打算救人,总不能反而把人害了吧,顾灵鹤这样说服自己。
      不可轻举妄动,至少等雨卓承成亲之后再考虑出城。他与巴陵的师弟们曾有十日之约,想来等那时候,他们也该赶到了。
      所以,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留在李景秋身边,暂且等待?
      想到这一点,顾灵鹤只觉得心弦颤动,他该如何面对李景秋……
      承认为一人神魂颠倒,对一人魂牵梦萦,哪怕只是在心底里对自己承认,于顾灵鹤而言,也像是卸去了一层铠甲,但是……承认之后,他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虽然裂痕仍在,鸿沟也还是那条鸿沟。
      若他不是紫虚弟子……顾灵鹤不由得苦笑,师祖师父待他恩重如山,若他不是紫虚弟子,或许他早已死在被父母遗弃的那个雪天了。他的一切都是紫虚给的,就好像李景秋的一切都是静虚给的一样。
      那便没有什么好说了的。
      想到李景秋说过的那句“喜欢”,再想到李景秋离开时的决绝,顾灵鹤难言心中百感。他一向觉得李景秋的性格是最适合练剑的,因为李景秋一旦定下了什么决心,就再也不会动摇,于感情方面也是一样。他看得出来,李景秋至今对他仍有情意,可惜……顾灵鹤设想自己处在李景秋的位置,便觉得,或许相忘于江湖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在那之前,有没有可能……
      “笃笃笃——”顾灵鹤的思绪被敲门声惊断。
      “少侠,奴婢是来换洗衣物的,少侠?”
      原来是粗使丫环,顾灵鹤沉吟一瞬,闪身藏进了屏风后。
      那丫环敲门数下无人应,便试着推门,门是开着的,丫环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径直收起门边李景秋已经叠放好的要洗的衣物,正打算离开,却被榻上一团月白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顾灵鹤顿时额角狂跳,那是他昨日伪装时穿的衣裙钗环,昨日被他扔在一旁皱成了团,今天本打算叠好收起,有备无患,奈何他实在没什么打理此等繁复衣物的经验,只成了一堆。
      那丫环显然困惑极了,大概也不知道临江苑新来了“侍女”的事,只是这衣裙显然该浣洗熨烫了,于是,她便把衣裙一并收起,转身出了门。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顾灵鹤才从屏风后走出。
      这事,还是知会李景秋一下比较好,但愿不要生出什么枝节……

      宇文画阴沉着脸坐在廊下,柔粉的花瓣在她的手下碎落满地。
      昨日,她激动之下去寻伯父和父亲讨要说法,结果却被父亲好一顿训斥,说她不懂大局,甚至命她在屋中思过半日,简直恨得她咬碎了牙。
      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好死不死的堂兄!
      “小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丫环回来了。
      “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幽兰院一切正常。”
      “临江苑呢?”
      丫环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话!”宇文画很是不耐。
      丫环连忙道:“回禀小姐,是浣衣坊那边的闲言碎语,说临江苑今日收来的衣服里多了一套女子衣物。”
      “女子衣物?”宇文画想了一下,“是临江苑昨日领的那个侍女的?”
      “奴婢不知,只是衣裙揉成了一团,而且是在榻上放着的。”那丫环的包裹还没送去临江苑,今日又穿的什么?下人们议论纷纷,怀疑临江苑里的那位不正经。
      “哦?”宇文画扔掉了手中的残花,李景秋她见过,那个被领走的新来侍女她也还有印象,这实在是因为那人在一众侍女中如鹤立鸡群。幽兰院与临江苑主动来领人,她本就有些在意……
      “你现在就去查查那个侍女之前的情况,回来报给我!”
      “是。”
      “另外,盯着宫晴。”

      月色满窗。
      临江苑内,屋中早早熄了灯,二人各自歇下。顾灵鹤知道李景秋还醒着,有意与他说几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殊不知,李景秋也是这样想的。
      “你……”
      “你……”
      二人齐齐开口又齐齐住嘴,室内一片尴尬。
      顾灵鹤自认在外人面前,自己也算得是弟子中的表率,言谈举止,风度衣着,无不妥帖,但现在这种情况,顾灵鹤觉得,他还不如装是说梦话。
      院外忽然一片嘈杂声,拯救了屋内的两人。
      “李少侠。“是宫晴在敲门,”少侠可歇下了?“
      李景秋心内疑惑,但宫晴似乎帮着雨师叔的,难道幽兰院那边有什么急事?
      李景秋示意顾灵鹤在内室待着,自己穿上外衣走出了门。然而,开门的那一刻,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宫晴身后站着的数人,正中间的那位赫然是,宇文画。
      李景秋淡淡拱手:“不知各位此时前来是为何事。”
      宇文画一开口,还是那种骄傲的语气:“今日城中有一下人逃走,有人看到说那人往临江苑来了,所以我等此时前来拜会。”
      李景秋皱眉看向宫晴,宫晴的脸色有些犹疑,余光看着宇文画,似是有些不赞同,但也不敢当面反驳。
      李景秋便懂了,这哪里是寻下人,分明是寻个由头找茬来了!
      “我今日早早便回了临江苑,未曾看到有什么逃跑的下人。”
      李景秋推拒,宇文画更觉得自己是来对了:“到底有没有,少侠让我们进去一看便知。”
      宇文画寸步不让,李景秋便知此事不能善了。只是顾灵鹤还在屋内,怎么能让她搜?
      “怎么,少侠屋里难道真有些什么?”
      “不敢,只是内室混乱,恐怕……”
      “哪那么多废话!宫晴,随我进来!”
      这宇文画果真是个骄横惯了的,李景秋拦之不及,被她闯进了门,李景秋立刻也跟了进去,虽然有些对不起雨师叔,但他却是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宇文画让护卫守住门口,让自己的侍女查看方轻崖的房间,自己在外屋里细细打量起来。临江苑内布置其实非常简单,方轻崖和李景秋之前是被软禁在此,宇文灭对临江苑的布置自然是压根也不上心。不过转了两圈,外间便看得差不多,宇文画提起裙摆进了内室,而李景秋也已经握紧了剑鞘。
      屋内并没有人。
      一切陈设摆放如常,榻上的被褥还凌乱着,刚刚还有人睡,李景秋之前放在地上的铺盖已经不见了。显然,顾灵鹤已经抓住机会收拾好,藏了起来。
      但李景秋不敢放松,这临江苑格局特殊,为了让人产生如在云中的感觉,内室窗户直朝悬崖,窗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顾灵鹤如何躲得出去?
      查看方轻崖房间的丫环回来了,低声对宇文画说了几句。
      \"这可真是奇怪......\"宇文画似乎低头笑了一下,\"临江苑昨日领的那个侍女呢?怎么遍寻不见?\"
      她这么一说,宫晴也有些疑惑,临江苑不大,这样的动静怎么不见她出来?
      李景秋只能推脱道:\"我有些事需要请教雨师叔,因此让她去了幽兰院。\"
      宫晴维持着平静表情,心中却更打鼓了,因为在来临江苑之前,她本就一直在幽兰院听公子安排些关于成亲的事,可没见到什么侍女,那时候宇文画突然闯了进去,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她本以为是宇文画今天受了气,找茬发泄,便藉口有事相询,将她请了出来,谁知道宇文画竟反而带她绕路到了临江苑,怎么竟然......
      \"宫晴。\"
      \"奴婢在。\"
      \"你今天晚上都在幽兰院吧,可看到了什么侍女?\"
      宫晴顿觉棘手,幽兰院有那么多下人,不可能各个守口如瓶,她若是直接骗宇文画,肯定会轻易被拆穿。
      \"奴婢并未看到什么侍女......\"宫晴小心翼翼道,\"不过,那丫头也是昨日才来白帝城,想来,或许是迷了路也未可知......\"
      \"是迷了路?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不知阁下有何凭据,竟如此无端揣测。\"李景秋其实不太理解,为何一件衣裙便会让宇文画起了疑心?
      \"敢问这位道长,昨夜那侍女是在何处歇下的?今日穿的是何衣裳?如今人又在哪儿?为何,她的衣裙竟会落在你的榻上?\"
      宫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两腮泛起了薄红。
      电石火光间,李景秋好像忽然明白了宇文画的意思,这是在怀疑自己和“侍女”有别的关系?
      李景秋只觉得荒谬至极!不知道灵鹤现在躲在哪里,但愿他没听到这话,就算听到,也千万别反应过来。
      李景秋刚想为自己和顾灵鹤正名,却又突然住了嘴。人不在可以用外出解释,衣裙落在榻上可以用疏忽解释,就算是今日穿的衣物,大不了说是从幽兰院借了一件。可是,宇文画会轻易收手吗?如果宇文画执意要等呢?再如果,宇文画找个由头要把顾灵鹤换走呢?说到底,自己是个“客人”,主人家的侍女,不是自己说了算。
      李景秋心中犹豫片刻,终于有了决定。
      \"事已至此,那在下也不得不说实话了。\"
      宇文画斜眼蔑他。
      \"那侍女,乃是在下的旧识,早已有过婚约,只是后来因故分开了,没想到在此地重逢,在下一时激动,才会主动将\'她\'要来。\"
      宇文画一愣,她其实并不确定这二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但那又如何呢?李景秋算个什么东西,在白帝城内还不是要听她的?她说有,便是有。如果这二人身上还有些别的问题,那就更好了!她就是要狠狠打雨卓承的脸,就是要让宫晴认清自己的身份!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怎么会料到李景秋会顺势承认?还搬出了什么婚约?这事情说出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哼!什么婚约!恐怕是你临时瞎编的吧!”
      “此事我早已禀报过雨师叔,我二人父母俱已不在,雨师叔既是门中师长,也算是可以做主的人,他已经答应,等此间事了,便择日为我二人主持完婚,她已经不再是白帝城的侍女了。”
      这个谎言其实很简单,但正是因为简单,反而无可查,至于雨卓承那边,李景秋一点都不担心师叔的应变能力。
      李景秋又补了一句:“各位还是请回吧,夜已深了,传出去倒要被说闲话。”
      被李景秋一顿抢白,宇文画又恼又恨。
      \"慢着!便是不提那个侍女的事,屋子,我还是要看一下的!\"她早就派人看着临江苑了,那个侍女,绝对没有出去。
      宇文画咬牙切齿地让丫环查看每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李景秋默不作声蓄势待发,但结果是,毫无所获。
      看着李景秋越来越黑的脸色和宫晴越来越明显的不赞同,宇文画终于在双方彻底撕破脸皮前决定收手。
      \"多有打扰了......走!\"
      找茬的人终于走了,李景秋长舒一口气。
      可是顾灵鹤呢?他去哪儿了?
      \"灵鹤......顾灵鹤?\"
      李景秋喊了两声,临崖的窗台边便传来响动,蹭了满身尘土的顾灵鹤撑着窗框跳了进来,额头都出了汗。
      \"你......\"
      \"借他屋檐一用而已。\"顾灵鹤不愿多说,但想也知道是件危险又费力的事。
      李景秋沉默地将手巾递了过去,顾灵鹤接了,慢慢擦拭。
      李景秋忽然道:\"你听到我方才说的话了?\"
      顾灵鹤一僵,这就是听到了。
      但是,为何顾灵鹤竟毫无反应?李景秋本以为顾灵鹤会很恼火,毕竟遭人背后编排一直是顾灵鹤的大忌。
      \"灵鹤......\"
      \"这件事,不许再提!\"顾灵鹤突然站起来。恼是恼了,可是,为何看着像是......羞恼?
      直到二人再次躺下,顾灵鹤都还是安静地满身不自在,李景秋看在眼里只想笑。
      有件事,他越来越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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