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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顾灵鹤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为李景秋正穿着与梦里相似的蓝白道袍坐在榻边,神色晦暗难辨,手指触碰着他的脸,连指尖的薄茧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沉湎不过一瞬,他猛然坐起来。
      “你做什么?!”
      李景秋收回手,复杂的眼光在顾灵鹤脸上停留:“我喊你起来你没醒,你好像,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顾灵鹤茫然地摸了一把脸,居然在眼角摸到一小片湿意,顿时耳尖发烫。
      这实在过分丢人了!何况……
      顾灵鹤想到梦里的场景,那明明是个好梦。
      顾灵鹤不可能跟李景秋言明,李景秋也贴心地没有追问。
      早饭已经被送来,顾灵鹤洗漱完毕便与李景秋一起用饭。早饭是顾灵鹤喜欢的那种,白粥小菜,朴素简单,但顾灵鹤怎么坐都不舒服,怎么感觉怎么别扭,不仅仅是因为起床时的场景,还因为和李景秋一起用早饭这件事本身。
      他们曾经月下对饮,笛声伴剑,但一起用早饭,当真是第一次。
      顾灵鹤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位画师爱上了他笔下的女子,他将画像悬挂在墙上,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那女子竟真的从画中走出,与他相会,嫁他为妻。
      顾灵鹤现在的感觉就仿佛是画中的女子走了下来。
      不对,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想法!想到故事的结局,顾灵鹤暗自唾弃自己,却不知自己眼中染上了一分黯然。
      顾灵鹤走神的结果就是,李景秋早饭都吃完了,他的粥才喝了一半。
      “我待会儿要去幽兰院寻雨师叔,你……”
      “……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的雨师叔动手。”
      李景秋叹气,他现在已经觉得之前对顾灵鹤目的的判断大概有点问题。
      “若你想去,倒也不妨一起。”
      顾灵鹤的眼光扫过扔在一旁的皱巴巴的女子衣裙,无声地表示了嫌弃和拒绝。
      李景秋咳了一声:“也罢,那你便歇息吧……”
      他又想了想,“若是有人来,你便躲一下。”
      虽然前几日临江苑门可罗雀,但现在情况有变,一切都很难说。
      顾灵鹤点了下头。

      “啪,啪……”
      可怕的鞭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丫环跪伏一地,瑟瑟发抖,噤若寒蝉。院子中央是一大滩血泊,血泊之中的女子已经毫无声息,难辨生死。
      慕容绿珠匆匆赶来。
      “天蝉,又出了什么事?”
      宫天蝉脸上泪痕未干,手中鞭子不停:“这个贱人!这个贱人竟敢骗我!”
      “好了!”慕容绿珠一把夺下她的鞭子,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把她拖下去,你们也都退下。”
      下人们如蒙大赦,纷纷离开。
      “天蝉,不要气了,一个丫环而已,不值得。”
      宫天蝉慌乱攥住慕容绿珠的手:“绿珠姐姐,你不知道,我让她去打探消息,她……她竟敢骗我说宇文哥哥和那个女人要成亲!”
      慕容绿珠没有说话。
      “绿珠姐姐……绿珠姐姐你告诉我,她在骗我对不对!”
      “天蝉……”
      慕容绿珠的脸色让宫天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不可能……为什么……我去求父亲,我再去求他!”
      “天蝉!”慕容绿珠死命拦住了她,“你已经去过一次,不能再去了!这件事城主知道,你现在去,只会让他厌恶你!”
      宫天蝉崩溃地跌坐在地,嚎啕大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慕容绿珠按住她的肩膀:“天蝉,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还有办法!”
      “什……什么办法……”
      “我已经和宇文画商量好合作替换楚霞影的药,他们就算定下要成亲又怎样?她活不到那时候!”
      “你要下毒?可……可是!”宫天蝉顿时连哭都忘了,她听说过,雨卓承每碗药都会先尝一口。
      “放心……放心,不是下毒,或者说,是下对别人都没用,只对她有用的毒!”
      “有……这种毒?”
      慕容绿珠一笑:“你很快就会看到效果了。”

      幽兰院。
      白发苍苍的老者面色凝重地坐在榻前,一手按着榻上人的脉搏,另一只手不停捋着胡须。
      “徐老先生……小妹现在情况如何?”
      昨天夜里,楚小妹的状况忽然恶化,身下被褥都被汗透,折腾了一夜,快到天明,人才昏昏睡去。
      “不应该啊……”
      雨卓承一颗心提了起来。
      “这位姑娘风寒已退,毒却又发了上来,正该以药将其压之导之,老夫昨日明明已经将药调整,为何今日却……”
      雨卓承忽然想到了昨天那碗味道变了的药。
      “您是说小妹现在的情况和新的药方有关?”
      “是啊,却像是药力不够,没能压下去,反倒把那一点勾出来了,难道还要加大分量?只是恐怕这位姑娘的身体受不起……”
      雨卓承深深蹙眉,昨天的那碗药让他满心怀疑,再三考虑,最后还是决定搁置一天看看,谁想到今日便产生这种后果……
      其实,连这位徐老先生,他也是不敢尽信的,可现在的境地,除了相信,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方轻崖焦急道:“大夫,您快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
      “我先用内力将小妹体内的毒再压下去,然后您再开药,”雨卓承看向老者,“如此是否可行?”
      “嗯……这样倒是可以不用再加重药量,好,那就请公子先出手,老夫这就回去重新开药。”
      老者拄着拐杖,脚步声渐远,同时却有另一道细微的脚步声渐近,雨卓承抬头一看,原来是李景秋。
      “景秋,你来了。”
      “哼。”方轻崖翻了个白眼,不想跟这个“投敌”的师弟说话。
      雨卓承无奈,昨天方轻崖一来就大吐苦水,雨卓承虽然也惊讶于顾灵鹤易容潜入,但他直觉顾灵鹤的目的并不在他,李景秋若与顾灵鹤有旧,倒是可以说得过去了。对于洛风师兄的死,雨卓承当然也极为痛心,也觉得祁师叔此事做的实在不对,可对于顾灵鹤,雨卓承其实印象尚可,或许,是因为顾灵鹤在他和小妹被围困时曾出手相助吧,怎么看都像是嘴硬心软之人。只是,方轻崖毕竟是洛风师兄一手带大的徒弟,感情之深非同一般,雨卓承自忖即便以他和方轻崖的关系,对方轻崖说些什么要大道理,也显得凉薄而不近人情。除了时间和自己努力,这种事情,无药可解。
      “师叔,师兄。”李景秋倒是三个人里最平静的那个。
      “灵鹤还在临江苑?”
      “是,我已经嘱咐过他,他会好好待着的。”
      顾灵鹤怎么说也是门中独当一面的弟子了,雨卓承其实根本不担心这些,倒是李景秋眼里话里流露出的维护之意让他有些惊讶,这二人看起来交情颇为不浅。
      李景秋进来的时候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楚小妹的情况了,此时便道:“楚姑娘现在好些了吗?”
      谈到这事,雨卓承又是愁眉不展,向李景秋大致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那我与师兄为师叔护法。“
      “好。”
      方轻崖虽然还在生气,但对于帮小师叔这事绝对没什么异议,二人一左一右守在榻前,雨卓承盘膝坐下,为楚小妹驱毒。
      又是一刻钟过去。
      雨卓承终于调息收回内力,此时他也已经面色泛白,满头是汗了。他扶着楚小妹躺下,又给她喂了一些水,然后才去简单洗了把脸。恰巧,送药的丫环也到了。
      雨卓承接过药碗,半晌没有动弹。
      “小师叔,这药有什么不妥?”
      雨卓承不答,拿起小勺,抿了一口。
      “又不一样……”
      他看向送药的丫环,那丫环忙道:“徐老先生说,既然公子将姑娘的毒压了下去,那方子就又得调整了。”
      “这样……”雨卓承没什么表情,让丫环都退了下去。
      “师叔可是怀疑这药被动了手脚?”
      “不知道,可我现在……罢了,以后让他们煎两份,小妹喝什么药,我便一样喝。”
      “这……小师叔你又没中毒,药岂是乱喝的?”
      雨卓承苦笑:“除了我自己,我还有什么能要挟他们的……就算是这样,也得有用才好……”

      雨卓承又交待给李景秋一些关于筹备婚礼的事,李景秋起身告辞,但方轻崖拒绝回临江苑。
      李景秋抿了抿唇:“师兄,借一步说话。”
      方轻崖不想搭理,但奈何雨卓承还是把他推了出去。
      他们在幽兰院邻水的凉亭里站定。
      “有什么话,说吧。”方轻崖看横梁看立柱,就是不看李景秋。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与灵鹤正面起冲突。”
      “李景秋!!你脑子没事吧?!你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李景秋叹气:“我很清楚……”
      “那你就不该说这句话!顾灵鹤!他和你隔的是血仇!你不仅不和他断绝什么朋友关系,居然还要来教训我?!”
      “师兄,”李景秋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准确地说,师父的死,是为了师祖,是因为祁进,是误杀,这个仇是要报,但这跟其他紫虚弟子都没有什么关系。”
      方轻崖怒极反笑:“所以你是来跟我说不要迁怒的道理的?”
      “师兄,师父总共就收了那么几个弟子,旁人说这些话都不合适,但你我都是师父从小带大的,你的心情,我再理解不过……”
      “你理解个屁!”
      “师兄!”李景秋打断了方轻崖的话,“若你当真觉得紫虚弟子皆该为师父的死负责,那你见到顾灵鹤的第一面就会直接拔剑了!可你没有那么做,你心里明明都清楚!除了让双方都更不好过,这种迁怒根本就没有多少意义……”
      “……李景秋,你当真是好大方……你说了这些,到底是为了提醒我,还是为了顾灵鹤?”
      “我不否认是为了他,”李景秋脸色冷肃,“但我也不是什么大方。”
      方轻崖嘲讽地“切”了一声。
      “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华山吗?”
      李景秋侧过脸,望着远方,仿佛又回到了得知噩耗的那天。就在一个多月前,他刚刚弄明白自己对顾灵鹤的心意,几天之前,在众人面前,他和顾灵鹤持剑对峙,而现在,天翻地覆。
      “除了因为师祖的期望,更是因为我那时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他,留在华山还是会受他的影响,所以我决定暂时先离开,到一个远离他的地方,认真公允地考虑一下。”李景秋重新看向方轻崖,“师兄,这大半年来,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思考师父的死到底谁该负责,该向谁复仇,该怎么面对过去认识的同门,不管是哪一脉。”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
      “是,想清楚了。”
      “李景秋,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也许将来的某一天……”
      方轻崖觉得自己就像个炮仗,被李景秋气得噼里啪啦炸了一通,炸完了,虽然还是很生气,但竟也找不到发火的口子。亲师弟“叛逆”,居然还是“深思熟虑”过,打也打不过,又不能赶走,难不成要跟师祖告状?
      “滚滚滚!看到你我就心烦!”
      李景秋于是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自回临江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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