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可惜旧欢携手地， 思量一夕成憔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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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卿的担心也不是没来由的，虽然知道李承岐智商在线，但他那纸糊的虎皮功夫实在不禁打，眼下还闷头一间接着一间地搜着屋。
——要不引人注意地掀人家床板，实在是苦差事。
李承岐这会儿正走到花廊前，未来得及歇一口气，迎面就瞧见司马通同一个华服公子缓缓走来，见李承岐转身要走竟叫住他：“哟，这不是小云嘛！”
小云？！
李承岐反应过来，看来司马通光瞧他一身打扮，也将他认作云蝎了。
“啧，要不我怎么说赫迦那厮不解风情呢，来一趟天香楼还要带着护卫，谢公子莫要介意啊……”
李承岐站定，听闻“谢公子”三字有些心惊，这天香楼的主人，当朝礼部尚书的嫡子就站在跟前，秦文卿还在人家眼皮底下大张旗鼓地找密室……
来都来了，做戏就要做足全套，李承岐立直了身子，气沉丹田，摆出几分云蝎的清冷出来。
司马通倒毫不见外地走上前低声道，“小云，你家公子吩咐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楼上七层雅间风景最好，没有闲杂人等，替我祝你家公子与文卿共度良宵……”
李承岐一听这话，心口的热血都要炸出来了，眸中转瞬即逝的怒意被他强压下来，心里只绕着一个念头：
这时候动手，我还真打不过他俩。
我不能暴露，今天还有大事没干。
李承岐重重地点了点头，司马通便不见外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雅间备了上好的逍遥醉，文卿喜欢的，这回可别把机会让给李承岐了啊。”
谢枫在一旁立了许久，便是听到司马通这话却也随口问道，“不知赫迦兄人在何处，我这天香楼中客房不少，怕是要提前引路。”
李承岐立马抱拳沉声回绝：“谢公子好意，我家公子吩咐了，不必劳动谢公子。”
他这一开口，不料身边的司马通瞬间笑脸僵硬，冷冷地转头再看了看他。
不对啊？
这声音也不是云蝎啊……
这声音，这双眼睛，还有他腰间配着的长刀……
李、李承岐？？？
司马通差点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都被李承岐听在耳里，一时有些腿软，好在身后有一朱红栏杆撑着，要不然……
“世子这是怎么了？”
谢枫不明所以，正要上前去扶，那司马通却被李承岐顺势扶住了手肘，沉声提醒道，“世子当心。”
李承岐自问与赫迦之间有多少仇怨，都不能在谢枫这等外人跟前露出马脚。
司马通自然是明白这层的，用袖口擦去额间的汗，尴尬笑道：“见笑了，许是方才的酒劲儿上来了。”
“谢公子真会说笑，咱们方才喝的是果酒，怎会上头，世子可是喝惯了逍遥醉的人呢。”谢枫笑着打圆场，索性知趣地寻个由头离开，“世子既说了，在下这就命人把逍遥醉送上雅间，方不误了赫迦公子的良辰美景。”
说罢，谢枫揖手退去，留下司马通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地，一只手紧紧攥着折扇，不敢去看李承岐的眼睛。
司马通扯了扯嘴角：“李、李将军今日的打扮，还真是挺别致啊……”
李承岐冷冷笑了声，“世子见笑了，不过是为了出入方便些，倒让世子误会。”
本就心虚的司马通不由得缩了脖子。
*
地道中湿冷，时而泛着阴森感，秦文卿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无意中碰到冰冷的墙壁，触电似的缩回手来。
“这谢枫堂堂世家公子，每回下自家蛊室都得去花楼钻床底，这像话吗。”
不料一向不苟言笑的云蝎这会儿竟接话道，“谢公子连花楼都能开，钻个床底算什么。”
秦文卿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这话倒真像李承岐能说出来的，且这昏暗光线下黑绫遮面，眼前这个“李承岐”倒真的可以以假乱真，秦文卿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应变力，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入戏还挺快的嘛，要是能话痨……话多一些就更像了。”
黑衣人微愣，眼中有了些笑意，颔首道，“公主过奖。”
云蝎居然也会笑，这让秦文卿有点意外，转头便小心踏着石阶往密室中走去。
谢家擅长蛊术，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但谢枫把自家的蛊室藏在天香楼里，想来就算没有人把守，也不至于这么松懈。秦文卿知道自己这是在铤而走险，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得不走一遭，此时想起来倒不如问问云蝎这个内行人，“云大哥可听说过‘虫纹东方’之毒要用什么蛊来解？”
黑衣人一路跟着秦文卿，为保万全，始终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秦文卿问时才略想了想，道，“小人听闻虫纹东方产自云台，自然唯有同出自云台的玲珑蛊可解。”
秦文卿心中暗想这云蝎不愧是寒冰门弟子，据说蛊术更在琅绿之上，这遭歪打正着还真是来对了。
秦文卿边走边取经，“云大哥可知道要如何解？”
“玲珑蛊生于洁净寒潭之中，因此是以自身的寒气将毒逼出体外，驭蛊之人需习得心法，以人血为引，倒不算难解。只是……”
二人的脚步走出狭长甬道，忽而见眼前一间阔室豁然开朗，当中一面巨大的落地六角斗柜足足有一人多高，秦文卿略略看了眼，若每个斗中藏一只蛊，那这一圈六角斗柜少说也有百只。
云蝎话说到一半，秦文卿回过神来看着他，“只是什么？莫非解了这蛊还要取人性命不成？”
云蝎话锋一转，“那倒不是，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玲珑蛊本就少见，在这京城中就更难寻了，不知公主是怎么知道谢公子的密室中会有玲珑蛊的——”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从方才一见到云蝎，秦文卿就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未卜先知的事情，眼下吞吞吐吐地还未组织好语言。
“我……”
恰在此时身后一个清冷男声响起，吓得秦文卿一个激灵——
“云兄所言甚是，在下也十分好奇，公主是如何得知我谢家密室入口的？”
秦文卿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这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怪今日这密室这么好进，原是谢枫玩了一手瓮中捉鳖？
暗道的尽头，独独立着个朱色华服的白面公子，右手握一把长剑缓步上前，见秦文卿顺势退了两步反而挑了唇角笑道，“公主与赫迦公子的良辰美景，原来是声东击西暗闯我谢家蛊室来了。”
“……良、良辰美景，”秦文卿一时语塞，来不及多琢磨谢枫的话，此时只想着如何逃命要紧，边支吾四下寻着别的出口，“对啊，那些涂脂抹粉的姑娘看腻了，本来是想找个空房睡一觉，谁知道一掀被褥正好就……”
这理由编的也太牵强，秦文卿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连忙拽了拽云蝎的衣角。
后者竟并无半分惧色，只默默把左手中的长剑提出半寸，极沉得住气。
“……别瞪了，快跑吧……”秦文卿咬着牙低声说，余光瞥见云蝎竟然上前半步，抬手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昏暗的地下密室中，三人对立许久，谁都不敢妄动。
谢枫见状，目光转而落在云蝎身上，“久仰云兄大名，公主这回果然寻得好帮手，幸得领教一二！”
谢枫话音一落，立时从袖管中抽出一支两指长的蛊笛，瞬间惊起斗柜中十数只通身莹亮的绿蛊成群而出，雨点般朝这二人砸来！
退无可退！
蛊术玄妙，不比真刀真枪地上阵肉搏，却是种不动一兵一卒就能将人杀成筛子的邪术。秦文卿见形势不妙，这架势早已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正盘算着如何循来时的路逃出去，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云蝎瞬而长剑出鞘，斩杀毒虫于电光火石之间，众绿蛊纷纷断翅落了一地，仰腹如死状。
高手过招，秦文卿看愣了。
这不是蛊术吧……这分明是物理攻击啊。
难不成这书里的世界，物理攻击还可以打得过生化武器的吗？
秦文卿还未反应过来，云蝎便收了长剑，单手拉着她冲出毒虫之围，朝着与来时的方向而去。
谢枫虽暂时败下阵来，断不能让这二人如此逍遥离去，拔剑追上迎头就是一剑——
云蝎反应极快，回身将秦文卿推入密道尽头，左手仅以剑鞘挡下，复后撤一步站稳，抽剑旋身斩下！
谢枫招架不住，连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好剑法！”秦文卿心中暗叫，眼看着逃命有望了。
未等谢枫追上，云蝎飞快地带秦文卿离开了密室，奔上石阶。
掀开暗门，一时间光线明亮，二人又回到了天香楼中，观其周围陈设，却仿佛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另一间客房。
想来谢枫也是个机灵的，懂得狡兔三窟，却十分不幸地把两个入口都被人翻出来了。
扶着已经吓得腿软的秦文卿从暗门中出来，才出了客房便躲进另一间，想来是为了暂避谢枫的锋芒，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片刻后，秦文卿见外头没什么动静了，正蹑手蹑脚地打算开门出去，身后却被那黑衣人顺势拉了她一把，“公主做什么？”
“这是非之地，当然是走为上计啊。”秦文卿满脑子只有一个跑字，刚要挣脱却又被他拉住，“不跑难道等死啊，况且李侍卫还在外面接应——”
“谢枫请君入瓮，自然在天香楼里设好了后手，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云蝎黑绫遮面，唯一双冷眸低垂，沉声道，退了两步径自靠在了榻前，缓缓坐了下去。
秦文卿一听，快速来到房门前拉开一条窄缝，果然天香楼中乍一看热闹依旧，细细看去却四处都是暗桩，有的扮作香客，有的扮作花婆，竟还有几个神色机警的烟花女四处张望着，看举止姿态也都是有些身手之人。
她心一沉，以少敌多不是上策，果然是一时出不去了。
“公主放心，只要我们等到天亮，自然会有人来接应。”此时云蝎言语中有些有气无力，不知是否是方才密室中伤了，强撑到了现在。
“这回倒好，蛊没拿到，还把事情败露了。”然而秦文卿越想越觉得此事窝囊，“方才云大哥在密室中就应该使出纵蛊绝技的，这回将他放走，只怕要夜长梦多。”
身后安静了片刻，秦文卿又道，“谢枫这种人，从前借着蛊术恶事做尽，就算留着也会对赫迦哥哥不利，云大哥好糊涂，竟因为一时心软……”
“不是因为心软，”身后那个声音更轻了些，“是因为，我不会蛊术……”
“不会？可我听闻云大哥师出寒冰门，是纵蛊高手啊，难道葵花宝典又骗我……”秦文卿哀叹了一口气坐在八仙桌前的圆凳上，暗自在心中抱怨着：剧情玩到现在，葵花宝典三番五次地出错，害得她差点把小命玩没了，真是越来越不可信，不如一把火烧了拉倒。
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抛开不可抗力的因素，葵花宝典预测的大部分都没出过错，李家抄家问斩、除夕夜宴上的刺杀、甚至谢枫藏在天香楼里的密室……除非眼前的这人不是云蝎。
秦文卿猛地转头盯着他看了片刻，心里十分没有底气地试探一句：“难道你不是云蝎……”
只见他迟疑了片刻，一只手艰难拉下黑绫，略显苍白的面颊上竟还带着些许笑意，一双棕眸点了她一眼，便垂了下去。
秦文卿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她面前坐着的人，不是云蝎，更不是李承岐，而是一双棕眸深邃如水的公子赫迦。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可惜旧欢携手地， 思量一夕成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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