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四季不开豆

7、牧秋荻

　　萧酌敛去气息融进夜色，踩着墙上一路向前。梅芳好歹也是个金丹后期，怎么会被这些虾兵蟹将抓住，哪不成这里还有金丹以上的强者？
　　一路上守卫不少，萧酌粗略估计了一下，不下半百，但万幸都没察觉到萧酌的存在。按照牧秋荻所说的，很快便找到了德信堂。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萧酌连忙刹住了脚。
　　这……
　　院子里占满了人，皆掩在黑衣下，有说有笑的，都不是善茬。
　　萧酌绕着墙走了一圈，心惊胆战地跃上了德信堂的屋顶，这要是被发现了，救人的事就白搭了，也难怪梅芳都会被抓住，原来是打的人海战术。萧酌扒开屋顶的瓦片，屋内倒是没看守，被抓住的人三两个被捆仙索绑在柱子上，萧酌又看了一圈，江越和自己门内那几个弟子也被绑在其中，却没看到梅芳。
　　蹑手蹑脚爬上房梁，萧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梁上君子这个词，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噗呲噗呲！一叶，噗呲……”
　　江越听到声音，环顾了一周，却没看出什么。
　　“小越儿，怎么了？”
　　“啊！梅师叔我好像都到师尊的声音了。”
　　“放心吧，他会找到我们的。”
　　萧酌又噗呲了几声，不知是房梁太高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江越愣是没反应过来，万幸旁边的人看到了。
　　“江师兄，你不是幻听，师尊来了！师尊！在你头顶。”
　　“师尊！”
　　想来是没有将悄悄话的必要，况且趴着这个模样不太好，江越还没来得及抬头要去看，萧酌已跃下房梁，到了江越眼前。云出在手，三两下就将那劣质的捆仙索挑成了几截。江越叫了声师尊，也帮着萧酌去救其他人。
　　一会儿的功夫，被捆的二十来人皆被救出。
　　萧酌正琢磨着该怎么出去，一个人影却晃到了眼前。穿的虽是天心派的普通道袍，却也藏不住那姣好的身姿，长发高束，发丝下掩着那绝世的好容貌，一双明眸吐露着她主人所经历的沧桑。
　　那女子莞尔一笑，说道：“萧哥哥~还，认得我吗？”
　　“嗯……更好看了呀梅知韵。”
　　两人结缘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梅芳向藏剑派借了灵谭为她女儿固基，次年便邀请裴浅前去做客，湘南地界秋季爽人，裴浅便带着萧酌一同去了，就是那一次萧酌认识了梅知韵，也就是梅芳，梅掌门的女儿！
　　那时候两人不过十来岁，到现在三十余年过去，面容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梅知韵是怎么认出自己的萧酌不知道，但依着江越刚刚叫的，也只能是她了。
　　“梅掌门呢？”
　　“她……已经去世了，早七八年的样子就已经……裴师伯呢？”
　　“他？稍后再说，我们先想办法离开。门外守卫不下百人，就算是我，也难护你们每个人安危。”
　　江越叫了几人一同守在门口，防着外面的人，其余的都各自在地上调息。萧酌看了看天心派的几个弟子，样貌十分年轻，有些连剑都不会拿，难怪堂堂掌门在自己的地界被别人抓走了。
　　“原本不会是这样的，最近湘南周遭的小山村接连闹鬼，事态愈演愈烈，门派中大多数都派出去镇压邪气了，这才被他们钻了空子，也怪我没用……”
　　梅知韵说着低下了头，烛火下叫人看不清面容，整个人看着脆弱无比。萧酌心里一紧，记忆里他这个梅妹妹最喜哭，没睡醒爱哭，被捉弄了哭，吃到难吃的也哭，就连丢了块帕子也能哭上个一整天，还半天都哄不好，这千万别现在哭了呀，还要一起想办法出去呢！
　　“那你将拜帖给他们了吗？”
　　“萧哥哥竟然知道他们是来夺拜帖……”
　　“嗯，知道个七八。”
　　梅知韵摇了摇头，回道：“拜帖在林伯伯手中，我也不知道，就算想给也难。”
　　萧酌想了想，并未有什么关于这个林伯伯的记忆。这么看来，说是将抓的人放回去也不过是是拿去做筹码，交换拜帖。
　　“我们都被封了灵力，只有萧哥哥你一个人，硬闯出去也不太可能。”
　　萧酌一惊，梅知韵已收起了难过的模样抬起头来，神色虽有些疲乏但却十分坚定，没想到这三十年改变的到底也不只是容貌！
　　“这倒是，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江越你过来。”
　　看见师尊朝自己招了招手，江越三两步走了过去。
　　“盘坐。”
　　“是，师尊。”
　　萧酌将周身灵力聚集，右掌搭上江越的肩，磅礴霸道的灵气汇于一点，缓缓输入江越体内，引导着江越体内的灵力不断冲破禁锢，却感觉灵气在江越体内十分松散，聚不了片刻就又消散了，便换了种方法，将江越的灵力包裹，游走周身。
　　“师尊好暖！”
　　“闭嘴。”
　　“啊，好~”
　　半盏茶的功夫，江越全身脉穴被打通，灵力运行自如。
　　萧酌依法炮制，越来越上手，梅知韵在旁帮衬，一同将殿内的人疏导了个七八。这种事对萧酌来说并不怎么耗费灵气，但对精神上的损耗却极大，稍不留神就可能导致气脉逆行，有爆体的危险，运气之人也有可能会被反噬。
　　事完，两人气色都不太好。
　　众人又稍作休整，部署好对策。由萧酌带着十来人去面对院里的人，剩下并不善武艺的人带着受伤的人守在殿中，等解决完这里的人，便顺着来路返回。萧酌并没有提到路上见到的那些人，一来是对自己有信心，二来也是为其他人着想。
　　说干就干！萧酌握着云出首当其冲，破门而出！
　　人却傻了。
　　原本院里乌泱泱的那些个人现在就剩了两个看门的，萧酌气势十分到位，看门的完全没料到能有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冲出来，当时就给吓地拔腿就想跑，萧酌捡起地上两个石子将人打晕，余留众人大眼瞪小眼。
　　“先走！”
　　没想到就连回廊各处安插的守卫都不在了，院里出奇的安静，这种情形下没人会觉得安心。萧酌领着众人不敢耽搁，一路直奔大门，期间万幸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出了府邸，萧酌看着眼前的河水停下了脚步。
　　“和我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有他能带我们走出这里。我们一路出来十分顺利，他那里必定凶险万分，你们在这里等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等我去把他找出来。”
　　“是向左师爷吗？师尊我和你一起。”
　　萧酌摇了摇头，说：“你留在这里，我才放心。”
　　万幸众人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很快就有天心派的弟子让萧酌快去找人，也有人说一路小心，多谢，还有几张灵符，要一同前去云云。
　　“好了，我们跟着萧掌门回去都只会是累赘，在这里等着。还有什么能用的灵器、符咒都拿出来就好。”
　　不论从前如何种种，但好歹梅知韵也是规规矩矩做了四五年掌门的人，这点魄识还是有的，众人应了她的话，纷纷要将自己手里的灵器递给萧酌，一时间叫人无从下手。萧酌庆庆接了张传音符用来联系，帮众人画了个圈就走了。
　　再次潜入府邸，不免叫人头疼，懊悔着应当问清楚主殿在哪里，不知牧兄怎么想的，在这些回廊里设置机关，不熟悉的太容易迷失方向了。
　　“对呀！”
　　似乎想到了什么，萧酌心下一乐，摸进了草丛里。
　　被打晕的那几个家伙应该还没醒，找他们问路不就好了！摸摸索索在草丛找了半天，却是一个人都找到。
　　“奇了怪了，应该就仍在附近，这么找不到了……哎呦~”
　　萧酌佝着腰，没想到竟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多损一世英名啊！好在没人，赶紧爬起来了。回头看去，一只黑乎乎的人手露在外面，但这绝对不是刚刚自己扔的人，因为这只手上长满了尸斑，夜里看着才像是黑色，被踩了一脚，皮肉异形。
　　应该死了有一两天了！
　　萧酌将半个人从草丛中拖出，腥臭铺面而来，身上裹着厚厚的黑布，想来下面应该也和手差不多的模样。尸体也没有腐烂，为什么会这么臭。面皮紫红，但也能大概看出是个男子，和自己差不多。
　　身上没有血迹，看不出死因。
　　“啧~”
　　离世不苦，来世大福，来世大福……萧酌在心里默念着，将尸体又放了回去。自己这些浑话也不知是谁教的，但总算是个寄托，能叫人安心些也没什么不好。忙了一会儿，萧掌门感觉有些热，便敞开衣领，皮下一阵躁动，看了一眼，又连忙给拉了回去，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事情不容耽搁，萧酌将先前在河里捞起的大白鹅从乾坤袋中拿出，这可不是普通的大白鹅，正是向左那个丫头，诚不欺你。
　　现在谁身边还没个妖怪朋友了。
　　“鹅鹅鹅~好丫头去，去带路！”
　　向左拿头蹭了蹭萧酌伸过来的手，摇着脖子就去带路了，难得这么乖。
　　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向左人虽憨笨，但本能天赋还是在的，在找人辨方向这种事情上，远比人要厉害的多。
　　穿过一个又一个门廊，绕了不少弯路，周围建筑越发高大，树木修整有序，和印象中另一半杂乱的模样并不匹配，免不了会叫人怀疑。这里是牧兄的私居，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熟悉，但也不能妄下定论。
　　向左突然不走了，也不叫，拿头抵了抵墙，萧酌心领神会将向左收回乾坤袋，自己则跃上了墙。
　　真是听墙角的一把好手~
　　“堂堂蜀州的牧神医，我们也只是借你的东西一用嘛~做什么这么小气呢！”
　　院里牧秋荻被吊在树上，面颊泛红，萧酌隔得远，不知道是不是流的血。旁边的木椅上，一人背坐，黑袍下身姿娇小，听说话的声音也能知道是个女子，一左一右两个大汉，看着他们的体块，萧师尊不免在心中暗自掂量起来。
　　“我大哥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哎呦~不都说了好多遍了吗，没见过，我们可没见过。你这里这么大！嘻嘻~是吧。我们可是从你下蜀就进来了，少一个人多一个人你都不知道，牧神医~好哥哥你就告诉我该怎么用，奴家熬的可是心痒难耐，这好不容易撞到哥哥，真的等不急了等不下去了~”
　　“我大哥失神这些年，我都将他安置在此，你们又怎么可能没见过。你们在蜀州无恶不作，如今难道想把那恶臭买卖做到蜀下来吗？蜀州……”
　　“好生没意思的哥哥，去。”
　　女子转了转头低语，一个大汉便拿起桌上的鞭子径直向牧秋荻走去，口里不知说了句什么，将长鞭放在胸口，半低着头，话语刚落，长鞭落下，牧秋荻闷哼一声，鲜血还是从紧咬的牙关流出。
　　“啊！——”
　　大汉高举的长鞭落地，连带着持鞭的那只手臂一同落下。牧秋荻得益解开束缚，萧酌从墙头跃下，将云出召回，一个闪身剑已抵上了女子的脖子。
　　紫裙难遮玉体，萧酌看着一旁的另一个大汉，说道：“牧兄，我来了！”
　　“又来了个小哥哥~牧神医，他是不是你哥哥呀，哈哈哈哈~”
　　“水轻风，这里不是你们能随意闹腾的地方。”
　　“又是这些，说去说来，烦死人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墙壁上齐刷刷探出一圈黑衣人。萧酌一窘，想起自己刚刚爬墙的事，感情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怪好看的呢。”
　　“萧兄，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一会儿你先走。”
　　水轻风一听这话，气的一掌拍开了脖子前的剑，怒道：“谁说的，牧神医你不要乱讲，我水轻风从来不打好看的小哥哥。小哥哥你别怕，别听他乱讲。”
　　“这还没打呢，输赢未定！”
　　一旁大汉见状，抄起地上的石锤就朝萧酌抡来，萧师尊身如鬼魅，闪躲到了大汉身后，接连避开了二十来锤。牧秋荻正欲帮忙，却被水轻风拦下，重剑与石锤之下，两人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莫要去打扰人家小哥哥。”
　　“啊呀，牧神医你还真是不行，这就准备跑啦。”
　　“我看你也不怎么样嘛~我老汉怎么就这么喜欢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
　　水轻风嘴上念叨个不停，手上也没闲着。并不常见的重剑，看着要有人高了，水轻风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拿在手中挥舞，倒像是拿了块沾了水的布条，灵动与刚劲两种间杂，切换自如，攻伐有度，牧秋荻吃了不少亏，眼见着有些败落的意思。
　　“牧兄，你们看着很熟啊！”
　　萧酌一面防着大汉，一面留意着牧秋荻那边的情形，找准空子与牧秋荻换了个身位，对上了水轻风。
　　“说来话长。”
　　对上大汉，牧秋荻稍稍松了口气，那边就算是打得过也不能打啊！
　　“怎么，小哥哥换来咯~”
　　“那就以后慢慢说，我来会会你！”
　　水轻风咧嘴笑得更开心了，好似群芳中的一朵杏花，张扬中透着雅气。和她那把重剑一样，既矛盾又能相容，当真应了灵器随主这个词。
　　剑锋凌厉，萧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十来招下来，擦伤了不少地方，但更多的是被剑身打出的淤青。原先在德信堂就耗费了不少心神，此时对上水轻风，云出甚至连近身都做不到，稍近些就被拍飞，劲道之大，叫萧酌不忍想起了另一个人。
　　几百招下来，脚步就有些虚软了。
　　又是一招横劈，萧酌脚下一软，惊险避开，踩到了不知谁扔在地上的长枪。
　　“牧兄，我解决水轻风，你应付剩下的人，有没有问题？”
　　“可以，但是萧兄……”
　　“小哥哥，别说大话了，我这才活动活动你都接不下去，怎么可能嘛~你要是能打得过我，我就放你们走。”
　　牧秋荻“当真？”
　　水轻风一剑劈断了石桌，收了气，指着萧酌说道：“我从不骗人，但是你看他，怎么跟我打嘛~”
　　“不劳水姑娘费心。”
　　萧酌弯腰捡起地上的长枪，趁了趁手，能上手，要是那把长枪又该是个什么感觉……武学上乘者不挑器物，萧酌凝了神，就再此一举了。
　　“好嘛~这才像是有点模样。”
　　水轻风也不多废话，提起重剑凌空劈来，萧酌随即向后退了两步，侧身正挑长枪，但也难接重剑，枪身受重下弯，萧酌臂膀使力，长枪又将重剑以一个漂亮的弧度给弹了回去。水轻风落地即稳，但一招吃亏，萧酌是不会给她再机会的。
　　长枪接连而来，水轻风以攻代守，如雨点般密集的攻势袭来，铁器碰撞声不断，一声未停一声又起。长枪不似云出会被弹开，以霸道之气回应霸道的重剑，外加萧酌奇特的身法，水轻风防不胜防，更别谈回击了！稍不注意便会被萧酌抓住空子。
　　只一枪，下一枪就可以！再一下，马上就可以……
　　萧酌要紧牙，方法虽好，但更是对身体的考验，这也正是萧酌的弊处，耐力不足，也只能依葫画瓢勉强学着陆沉的招式。
　　“啊呀呀呀！——不打了不打了~”
　　水轻风一跺脚，挥着重剑狠狠将萧酌拍飞，左肩已被长枪刺破，萧酌到底还是偏了一寸。
　　“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