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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归 ...

  •   月上枝头,夜深了。
      萧酌穿了件单衣,独自坐在院里喝酒。他不会品茶,更喝不出什么酒好酒坏,左右不过冷热、咸淡甜辣的区别。
      左等右等,等得月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云端,平白吹来阵阵寒风,却连江越半个影子都没见着。萧酌百般无聊,又许是喝了的酒作祟,捡了半截枯树枝,竟在地上胡乱画了起来、嘴里也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地上的落叶被扫起、阵阵尘灰。白日了笑了向左小孩心性,贪玩。此时的萧师尊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玩累了便趴在石桌上,拿着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地板。半眯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的黄昏静人心神,崖边一人长发高束,看背影颇有几分自己的轮廓,独自看着远方日落,
      无风。
      这景色却是没见过的。
      萧酌想走过去,却这么也迈不开步子,想叫那个人,却开不了口、出不了声。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看不到正脸。虽然连话都讲不上,听不到声音,可心里却清楚地要命,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面容、谈话间那一抹不经意的笑、嫉恶如仇的脾性……说过的、做过的……
      故人入梦。
      萧酌不敢挣扎,害怕梦醒了连这个背影都看不到了。就这么站着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看着一眨也不眨……
      “师尊?师……夜深去屋里……”
      可好梦不留人。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呼喊,萧酌迷迷糊糊坐了起来,肩上披着的黑色外袍随之落下,拿着酒杯润了润喉,虽是眼都没怎么睁,灵台倒是清明了几分。
      “师尊!酒凉了,我去屋里拿热茶。”
      刚醒的萧酌两颊粉红,一双含情眼带泪。江越接过酒杯,生怕他睡着凉了,摸了摸额头,还好不烫。
      倒是江越有些凉的手靠过来,让萧酌清醒了不少。
      “嗯……”萧酌拉着正欲要进屋的江越,顿了顿说道:“来啦!咳咳,师尊不喝茶,你今日来得迟。”
      “……”
      “罢了,罢了。”看着江越一言不发的样子,萧酌怕他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想起来今天的正事,便说道:“昨天学的怎么样,先叫为师看看。”
      “是,师尊!”
      江越脱下外袍,虽是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长得倒是比一般大的孩子急了些,要是说已经弱冠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长剑出鞘,一招一式还算规规矩矩,也没有什么迟疑或是停顿,但也太过于一板一眼了。若是剑法学成这般僵硬,不能将每一招理解,活学活用,是没什么用的,难登大顶。萧酌心里本还有几分梦里的心伤,此刻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又将那截枯枝捡起,出其不意地将江越原本出剑的路数打乱,在萧酌不停的攻势下,江越慌乱地挡着有些吃力,剑柄震得虎口发麻。
      “关元。”
      “……”
      “志室。”
      “……”
      “中府。”
      “师尊……”
      平日检查功课萧酌也会突然插手,但江越也都能接下一二,甚至还能对上两招,虽说最后都以剑被打飞告终,但也都没今日狼狈。
      “周身游走粗糙,你今日有心事?”萧酌虽嘴上问着,手上功夫也没停。
      “没,没有。”
      “什么事?”
      “……”
      见江越不答,还要几分委屈的模样,萧师尊终究还是有些心软。便三两下将江越手中的长剑打落在地,铁器哐当一声,江越也跪了下来。
      “哦?”
      “……弟子不明白,今日午膳时分,为何向左师爷那般……师尊却还是一再容忍。”江越心里憋不了什么心事,更何况在萧酌的追问下,便将话都讲了出来。
      “哦哦!那事啊,向左虽无长辈之姿、但这是实。她是裴师爷的师妹,也是你的师爷,你唤我师尊,她作为师尊的长辈教训师尊,又有何不妥?”
      “不妥!因为……就是不妥!”
      江越支支吾吾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他那委屈的模样,萧酌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徒弟这是觉得自己吃了鳖,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因为向左、往右两位师爷看着和你一般大?还是因为她们虽然是师爷,但也不能对掌门无礼?又或者是你觉得师尊挨了骂、挨了打,心里不舒服了?还是……因为你见不得师尊吃亏?”
      萧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江越本来委屈的表情又徒增了几分局促,脸颊微红,十分微妙。
      “弟子……弟子……”
      “好好好!”
      突然树上传来三两掌声,一个黑影落下。萧酌一惊,这里还有旁人?吃惊之余,不动声色地将江越拉到了自己身后。
      “好啊!好!好一对深情厚谊!的好师徒!”
      “你是谁?”
      那人本来还在拍手叫好,听到萧酌的问停,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又忽然仰头大笑,明明是笑声却叫人听着十分悲凉。脸上戴着一张面具,看不到面具之下的容貌。
      是笑,亦或是在哭。
      那人笑停了,径直向萧酌走来,却是停在了石桌旁,捡起了地上的外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萧酌“……”
      “我弃剑已久,不知枪法,能否请这位师尊,指点一二?”
      语毕,手上便多了杆长枪。黑夜里看个大概,像是根直了点、长了点的棍子。枪头锋利无比,反着月光,泛着寒气。
      一时间院里煞气腾腾,那把长枪下的魂魄该有多少,这才祭出,便叫人不寒而栗。枪身煞气虽重,但拿枪的人却丝毫没有杀气,是敌是友不明,萧酌又恐伤到身旁的江越,脚尖轻点,越到了墙上,往山上飞去。黑袍人提枪跟上。
      “勿声张。”
      瞬息间,院里空余一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江越。想追上去,却连个影子都不剩了。
      两人在半空中过了两招,手无寸铁的萧师尊空手接枪,手臂也只是微微有些发麻。倒不是自己比这个黑袍人厉害多少。虽然他的每一招都来势汹汹,但却不带一丝一毫灵气。单纯地挥枪吗?萧酌心想。纯比体技,自己恐怕是连一枪都接不住,胳膊也早就废了。
      “嘁~你这枪法,毫无章法。”
      “……”
      萧师尊实话实说,这几招都是蛮力。
      “……你既叫我‘赐教’,那我便说了啊!这一式看着不错,却将自己命门露出,我要是现在手里随便有个铁器,你这一招还没打到我,只怕你就已是伤骨创筋,下半辈子都只能在床上咯~”
      “……”
      一边说,萧师尊一边借着巧劲化去黑袍人的攻势。
      “你这枪法谁教的啊?我家一叶耍的都比这好……”
      “……”
      “不行不行,太差劲了……”
      “……”
      二三十招下来,大气都不带喘的。打着打着便来到了藏剑山的山顶,顶上一间小屋,屋里挂着三幅画像。中间一幅是已逝的裴浅,画像是萧酌亲自画的,左、右边那副却被黑布蒙上了。
      萧酌又碎了几句,黑袍人一直闷不做声,连带着拆了近百招。
      “不打了,不打了。”
      听到萧酌这么说,黑袍人停在了萧酌两三丈外,倒总算是停手了。
      “为何?”
      “好生无趣,这百招拆下来,招式单调,每一枪都软绵无力。我看你轻功了得,也不是没有灵气的人,为什么不用灵气?是觉得我还不配、差得远吗?”
      黑袍人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了。”
      这就明白了?
      语毕手里的长枪又狠狠劈来,和此前也没什么不同,萧师尊依旧是借力卸力。
      “没什么……啧!”
      萧酌暗叹一声,这一枪却是硬生生接了下来,右臂严重脱力,忍不住地在颤抖。却不是自己失误了,也不是他用了灵力,只是单纯的挥枪的力更大了!这比之前恐怕多了一倍还不止,如果不是卸去了一部分攻势,只怕右掌已经断了!更简单地来说,这个人只是更使力了而已。
      这人力气得有多大啊!
      来不及反应又是一招,萧酌不敢拿左手去接,用灵气去挡,倒勉强能接下来。一招更比一招,一招比一招要重,这个大傻子拿自己试他有多大力吗?萧酌嘴上来不及损,便在心里咒骂,两人手上也拆的天昏地暗。
      可惜萧师尊整天躺着浑水摸鱼,耐力已大不如前,没过一两百招,心就已经乱了。某萧没什么力气去接,却又碍着面子不愿叫停,便想借着身法避开。枪法门路虽杂,萧酌却总能猜到下次的伐度,省了不少力气。
      他又怎么会不清楚,黑袍人的每一招每一招式,子安可都是亲自教过自己的啊!
      现在又在玩什么把戏……
      这一避自己没什么问题,黑袍人出枪凌厉果决,小屋的门被劈地一分为二,余威震得那三幅画像沙沙作响,那快两黑布也是岌岌可危,没晃两下就掉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两幅画姿态各异,右边画里只是一个背影,只是这个背影——正是萧酌梦里的那个背影!
      丝毫不差。
      左边却是一张白布,什么也没有。
      “章法乱七八糟,技巧也只是单纯蛮力,不过如此……”
      你这人只怕是孔夫子的徒弟,真闲人。我教我徒弟,你来一阵嘲讽。还趁人之危,欺负我手无寸铁。不是哑了就是聋了,还缺根筋,答话上句不接下句,眼也瞎,不知道看着点吗!把门给劈的!
      奶奶个腿,怎么力气这么大!
      这袍子下的两条麒麟臂只怕有树粗……
      萧酌气的不行,当然一向超然世外且自诩大度的萧师尊,是不会把这些污言秽语说出口的。黑袍人闷不做声,又是几招下来,原本一个好当当的小木屋,烂了个七零八散,画也不知埋进哪里了。
      “你这是故意的啊!”
      萧酌不敢在这里再打下去,连忙向后山跑去。
      一个跑,一个追;一个在心里骂爹喊娘,一个却不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后山草木匆匆,大多是些竹树,其间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的灵潭,不下千数。萧掌门十天有八天都在里面泡澡,所以这里很少来外人。再有别人,就是向左叫江越来看看萧酌死在里面没。
      原本专门修的小路,再也没人收拾,也都被落叶盖了七七八八,如今两人掠过,扬起阵阵尘叶,原本的石子路若隐若现。
      前面的灵谭都不大,小的刚一人、大的也不过半丈,却都十分深,一二十丈的也有!而这样的灵谭这一片都是,水面全都被落叶盖上,与平地无异。不清楚的人走在这一带,很容易失足跌落,等走出来,不湿透是绝不可能的。
      很久以前在这里修路的人因为这些大小潭,费了不少功夫。
      萧酌常年泡在后山,自然是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哪里有路,哪块叶子下是水,一清二楚。
      果然进了大小潭地域,黑袍人就被甩了一段,不消一时片刻,身后就没有动静了。萧师尊心里暗自窃喜,又怕他真的追不上来了,想着轻点脚尖,又往回飞奔,八成是掉进水坑里了。
      “嘶!——”
      没料到这还没多远,就撞上了那个黑袍人。虽是突然出现,但黑袍人侧着身子,明显是在避让,大概是没想到萧酌会回头,一时没来得及。要怪就怪萧师尊眼睛不好使,晚上看不见东西,撞了个满怀。
      倒像是故意撞的,倒像是在投怀送抱。
      黑袍人竟高了不少,萧酌不知撞上了哪处,一瞬间锥心之痛从额头传来。
      “休战!不教了!”
      萧师尊捂着额头连连向后退去,这是人是鬼啊!怎么连声都没有。那额上本来就有伤痕,如今旧伤添新伤,摸着有些湿润,难不成出血了?萧酌撞得头痛欲裂,只怕旧病又犯了。
      凑近了看,手上却没有血渍,再去摸额头,什么也没有了。
      这?
      “抱歉。”
      “下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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