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林》鹤野君

3、第 3 章

　　“报告！”
　　“进来！乔麦子你又迟到了。”

　　女生摸了摸头，尴尬地说着抱歉，然后又呆呆地跑回了位置上，郁雅这才知道旁边还有一个人。女生扎着不算精神的低马尾，本是白嫩的肌肤像是染了一层灰，明亮的眸子不染一丝一毫的浑浊，就像是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郁雅注意到她的校服上有颜料，但看起来不像是自己弄上去的，连校服的线头都多多少少冒出了几根。

　　郁雅不敢多看几眼，怕那个女生觉得不礼貌，但意外的是，女生主动找郁雅搭了话。
　　“你是新来的吗？感觉没见过你。”
　　郁雅没来及给她比划，女生便自说自话起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沈老师说的郁雅吧，我叫乔麦子，你好啊。”
　　郁雅又是礼貌一笑。
　　“沈老师可凶了，但听说对你可好了。”
　　女孩的八卦就像是天性，郁雅颤了颤眸子，仔细想来，沈老师对她好，可能也是因为她本身的原因吧。

　　乔麦子朝一旁看了看，立刻又回了眸子。
　　郁雅好奇，想着刚刚乔麦子看向的方向，回了回头发现正是班长。
　　唐之沅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庞朝郁雅笑了笑。

　　下课铃声打响之后，所有人放松了身子，沈羽让大家去休息一会儿，然后等待上课，乔麦子正准备去洗手，猛地想起什么，低下身子对郁雅说着。
　　“你...不要靠高他们太近，学艺术的人家里一般有钱有势，我们惹不起的。”
　　郁雅这次听的清楚，乔麦子是靠在她耳边说的，她倒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乔麦子会叮嘱她几句。郁雅知道，从沈羽让她换座位开始，高菲那个女生就已经盯着她很久了。

　　郁雅看着手掌全是铅笔痕迹，打算去洗个手，还没出画室的门便被拦下了。
　　如同她所想那般，正是高菲。
　　“哑巴，你和沈老师很熟吗？”

　　明明是熟悉的称呼，但郁雅还是觉得心里一颤，她没办法说话，权当没听见似的朝外走，却猛地被握住了手臂，高菲握得紧，让郁雅发酸的疼，她想挣脱却抵不过高菲的力气。
　　“我问你话呢，聋子吗？”
　　郁雅微微一怔，偏过头看向高菲，这句话她听得不能在清楚了。

　　高菲撇了撇唇，硬生生地将郁雅扯了回来。
　　艺术教室在另一栋教学楼，一般下课之后人流量不算多，况且现在教室里没有多少人，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哑巴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啊！”

　　高菲的话还没说完，她便从郁雅的眼前晃了过去，双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谁啊！”
　　郁雅一脸惊恐的靠在门上，偏了偏头才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高菲？”女生笑了笑，“我刚刚脚滑了。”
　　高菲气急败坏地被身旁的女生搀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她打骂，“刘余生你有病吧！”
　　刘余生抄着手笑，“你有药？”
　　“你！”高菲被堵得说不出话。
　　刘余生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一旁吓得不轻的郁雅，“人家不想和你说话，就不要热脸贴冷屁股好不？以前是沈羽，现在是郁雅？男的不行换女的了？”
　　“刘余生你给我闭嘴！”

　　刘余生笑，“来来来，你不是有钱吗？拿钱堵我嘴。”
　　高菲极其败坏，扯了扯身旁的女生，那女生很有眼力见的劝架，然后又灰溜溜地跑了。

　　刘余生一脸拽样儿的转头把郁雅看着，她的眸子颤了颤，这才比划着谢谢，刘余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来找麦子。”
　　郁雅撇头正要摆手，便看见了在刘余生身后的人。

　　林歌倚在门边，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没有抬眸看里面一眼。
　　“乔麦子呢？不在吗？”
　　郁雅点了点头，确实不在。

　　刘余生拍了拍林歌的肩膀，两人正准备离开，刘余生又折返了回来。
　　“她们要再找你麻烦，叫我。”
　　郁雅一脸惊讶的看着刘余生，她的话一出，林歌才回过头看着郁雅，这是第三次对视了，郁雅还是紧张的先移开了视线。

　　郁雅点了点头，便看见了刘余生架着林歌的手臂往外走，然后林歌别扭的撇开了刘余生，刘余生又抬手架在林歌的脖子上，像是死循环一样。

　　“麦子！”
　　刘余生正巧遇见了出洗手间的乔麦子，她甩了甩手一脸喜悦跑了过去。
　　“怎么了？你们俩怎么来画室了？”

　　林歌仰着头歪嘴笑，“高菲找你麻烦了？”
　　乔麦子一顿，立马又笑了起来，“没呀。”
　　刘余生和林歌又不是瞎子，早上来时好好的衣服被弄成这样，不是高菲是谁？

　　林歌拉了拉乔麦子的衣领，又松开了手，低声噘嘴道，“这个狗东西。”
　　乔麦子拉了拉林歌，“没事儿，能洗掉吧。”
　　刘余生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什么，便听见走廊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地声音，“欠姐！”
　　“什么事儿大惊小怪，没看见我们要去厕所？”
　　高扶苏跑得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道，“去什么厕所啊。欠姐你爸来了。”

　　林歌微微一愣，没想到周志勇真的把她爸给叫来了。
　　她自己找林山都是个问题，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
　　不对，林歌眸子一沉，她根本不想见他。

　　“欠姐？”
　　高扶苏皱起眉头担心地看着林歌，他的记忆里林歌的父亲是个古板且冷漠的男人，在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功，可在家庭这种事情上，简直是一根筋，高扶苏小时候跟着父亲参加过那些商业酒会，见到林歌父亲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叔叔凶得不得了，连看着他的时候，都像是要吃人似的。
　　所以...
　　“欠姐你去哪？”
　　林歌歪了歪头有些无语，“办公室。”

　　三人走后，郁雅才从厕所出来，她倚在墙角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便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就连上课铃声都没有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郁雅就是鬼迷心窍了想去看看。
　　穿过连接两栋教学楼的走廊，上课铃响起之后没有学艺体的同学全部回到了教室，所以不管是谁的脚步声都格外清晰。
　　教室办公室在走廊深处，林歌喘了口气才和他们一起进了办公室。

　　“柳老师。”
　　“林歌来了啊。”
　　显然气氛不太对，柳青青翻着大家作业本，然后又看向了林歌身后的人。
　　“刘余生，你不是我们班的你来干什么？还有你高扶苏，不去上课吗？”
　　“柳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柳青青诧异地看了看一旁笔直坐着的男人，一身高档的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只是看一眼都觉得不敢靠近，周遭仿佛散发着寒气。
　　“林歌。”
　　男人低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林歌撇开了视线不想搭理。

　　柳青青瞧这僵持的氛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高一整个学期，林歌的家长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期间一通电话也没有过，柳青青原以为是林歌故意写错了电话号码，直到刚才林歌的父亲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父亲。”
　　不是爸爸，不是爹地。是一声尊敬而又疏离感十足的父亲二字。

　　“老师说你最近逃课还欺负同学？”
　　林山的话让高扶苏听得背后一凉，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歌挺拔的背影有几分担心，毕竟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古板且冷漠，更是...

　　“林先生！”
　　“林歌！”
　　刘余生和柳青青不约而同的惊呼，让那一声清脆的耳光被淹没在办公室里。
　　高扶苏一把拉住有些激动的刘余生，朝着她摇了摇头，生怕这个小姑奶奶火上浇油。
　　这头，林歌的脸不算很红肿，她只是慢慢地回过头看着林山，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可言。

　　“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出现在我的耳中。”
　　林山面对林歌脸色铁青，林歌对于这样的父亲很是厌恶，他总爱拿着在公司的那一套在生活里，仿佛所有人都是他的下属，都要为他而工作。
　　男人整理了衣衫，转身看着柳青青。“我先走了柳老师。”
　　柳青青语塞，磕磕绊绊地说了声好。

　　林歌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酸涩的痛似麻木了嘴唇。她动了动嘴角，然后才开口说道，“柳老师，我也走了。”
　　高扶苏腆着脸笑，对着柳青青鞠了一躬，然后便和刘余生一起跟着林歌出了办公室。

　　“欠姐你没事儿吧，你的脸都红了。”
　　高扶苏的脸似乎皱在了一起，紧紧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林歌。刘余生没说话，转身默默离开了他们的身后。
　　林歌只是微微抬头，便看见了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

　　“林歌你又迟到了。”
　　陈珂的声音在教室里格外刺耳，这节课是自习，周五下午的课程艺术生去上课，文化生便坐在教室里自习，偶尔有老师来讲题，所以林歌总是找借口溜出去上网。
　　高扶苏指了指陈珂让她不要说话，女生不屑地嘁声，然后继续看书。

　　“欠姐，还痛不痛啊。”
　　“闭嘴。”
　　林歌被高扶苏说的心烦，痛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就能好了？

　　未等高扶苏再说话，一大袋子的冰棍被扔在了高扶苏的课桌上，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送东西的人正坐在高扶苏旁边的位置上盯着。
　　高扶苏撇唇，“还挺懂事。”
　　刘余生翻白眼，给高扶苏递了递视线。
　　“欠姐，敷一敷吧。”他拿出冰棍递给林歌，林歌不接，他无奈地只有自己动手，夹杂着冰渣和果香的冰棍贴在了林歌的脸颊，她坐在椅子上发神起来。

　　高扶苏没说话了，对于林山打林歌这件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所以对于柳青青的愕然和刘余生的愤怒，相比较之下，他倒是和林歌一样冷静。林山这个人，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种暴力感，仿佛身体里住着一头猛兽，随时都会爆发。

　　郁雅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分钟，沈羽看了她一眼便让她回到座位。
　　郁雅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她刚刚听得不算太清楚，但林山出来的时候还是和她撞见了，那个男人的气场远比林歌还要强烈，让人望而生畏，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更让人觉得这对父女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格外深邃...

　　郁雅低头想拿画笔，这才发现乔麦子并不在，不知为何郁雅下意识朝后看去，高菲和她那个朋友也不在。郁雅心里一颤，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像个石头一样压在心里。
　　视线移了半寸，便看见一旁安安静静在画画的唐之沅。

　　画室里除了沈羽教学的声音，便只有炭素笔和素描纸摩擦的声音。她沉下心静静地抬起手开始了描绘，但橡皮擦来来回回几遍了，郁雅始终没有画画感觉。
　　整整一节课乔麦子和高菲她们都没有出现，郁雅心神不宁地上完了一整节课，明明和乔麦子只是一句话之教，却总让郁雅对乔麦子有些亲切感。
　　铃声响起的刹那，沈羽的声音再次响起，片刻间教室乱作一团，未等郁雅多思索，唐之沅就已经走到了郁雅身边。
　　”最后一节课在班里上自习，收拾东西回去吧。“
　　郁雅点了点头。

　　”我去，劲爆大消息，高菲乔麦子刘余生在办公室，听说是打架！“
　　一个声音贯穿整个教室，那分贝是恨不得超过广播，让全校都去关注，很快所有人都纷纷冲出了教室。
　　郁雅偏头看了看唐之沅，少年的眸子沉了沉，仿佛郁雅心里的呃石头分割了一半压在他的心上。

　　郁雅快速的收拾了东西和唐之沅回到了教室，但很快教室里便空落落了，似乎所有人都去凑了热闹，郁雅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时唐之沅也不见了。
　　两个凑到一线的女生很快回了教室，她们忽略了郁雅开始自顾自的讲起那个热闹。
　　“谁？谁打架？肯定不是麦子。”
　　“废话！麦子怎么可能？一定是高菲，她以前经常欺负人，乔麦子之前她欺负的人少了吗？好几个被她逼着退学了。”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初中同学校，我也是倒了霉了才和她又是同校。”女生厌烦地表情可想而知有多讨厌高菲，仿佛她就是个狗皮膏药，自己怎么也甩不掉。
　　“那刘余生呢？她怎么参与进来了？”
　　“李媛媛你是不是傻？刘余生和她能一样吗？她又不是随便发病的人，就和林歌一样，人家又不主动招惹是非，哪儿像高菲？神经病似的。”

　　郁雅撩开了头发，将她们的话听得断断续续，大概就是高菲想欺负麦子，然后刘余生‘英雄’救美，就像下午在画室那样，也就是说，今天林歌可能也在。
　　郁雅颤了颤眸子，忽而想起林歌和她父亲，打了个冷战的时间，上课铃声又响了。
　　三三两两从外回来的学生还在交流‘情报’，郁雅降低着存在感埋头看书。

　　“我去，看她那架势绝对是林歌打的，高菲居然说是自己摔的。”
　　“闭嘴吧，你想林歌受处分啊！”
　　“林歌就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