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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江祎丨一颗洋葱 ...

  •   1.
      圣诞节前老汪把我叫到他那个巨大的办公室,和我说起调班的事情。
      “江祎吖,你这几次的考试成绩一直很好,可以调到前面的班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调,今天呢就是通知你,你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不用了,汪老师,在咱们班挺好的。”我想都没想,便做了决定。
      老汪大概是没想到我回答的这么干脆,愣了一下,眼里有了笑意,却还是开口,“你还是和父母商量一下。”
      “真的不用汪老师,我在咱们班已经适应了。”
      老汪看我的态度很坚定,倒是也没再说什么。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老汪语气淡淡的问我,“听说田今和韩憾因为陆彧闹得很难看?”
      我心里勾起了警弦,有些讶异老汪竟会问我,还问的如此直白。
      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解,老汪随口,“我就是随便问问,了解一下情况。”
      我蓦地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我一向沉默,也未曾和班中何人走近,又坐在韩憾后座,所以老汪才会从我嘴里套话。说不上来为什么,我突然替韩憾觉得委屈。
      我思忖了一下开口,“其实这个事儿,全班几乎都知道的。”
      老汪的眉头皱在一起,“那你觉得大家是怎么看这件事儿的?”
      “其实我觉得除了在乎这件事的人,抱不平的人,大家基本上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我轻轻笑了一下。
      “抱不平?给谁?”
      “可能是在给韩憾吧,就是我也知道田今经常给韩憾穿小鞋。”
      “韩憾和你们说的?”
      “我虽然坐在韩憾后座,不过没怎么说过话,也没听过她说起过田今的行为。其实也用不着她说,田今经常故意刁难她的,班里人都见过的。”
      “很频繁么?”
      “经常吧…上次出板报那件事,下午学校检查,田今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才和韩憾说,让她一个人完成,班里人好多都看不过眼了,所以虽然考试之前时间紧张,还是很多人都帮忙了。”
      “那韩憾就忍着?”
      “禾也倒是经常替她抱不平。至于韩憾自己,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把田今放在眼里。”
      无视是最大的鄙视。我没有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韩憾和陆彧没什么,这些事都是田今自己造成的?”
      “我和他们不熟,他俩的私事我不清楚,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些对韩憾来说,更像是无妄之灾。以田今的处事方式,她如果喜欢的是章白,郭舟或者是邢卓,这些也一样会发生的。”
      “听说他们课间总聚在一起,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他们几个在互相补课,我也参与过几次,还是挺有用的,他们几个的排名都进步了,尤其是禾也和韩憾的成绩,提高了很多。”
      我只是陈述事实,实话实说。列宁有句名言:“讲实话是我们的力量所在,吹牛撒谎是道义上的灭亡。”老汪听了我的话后陷入沉默。没过多久,缓缓开口,“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上晚自习吧。”
      我关上办公室的门,回想着老汪的话,觉得很是奇怪。他一直在追问韩憾和陆彧的关系,却对田今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觉得老汪手里的天枰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2.
      09年的春天,我爸通知我他要再婚了,在手机上发给了我时间和地点。我父母分开五年,他们终究是要开始新的生活。衡量许久,还是在周日的早上,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我探究着我妈的反应,却发现她平静的像是在听天气预报。
      “晚上早点回来。”
      “妈,如果…”
      似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妈极为欣慰的看着我,“你长大了,也是我们委屈你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能考虑我的感受,妈妈谢谢你。这也算是你爸爸的大事,他会希望你去的。”
      我低头接着吃早餐,再没说什么。
      其实有一个瞬间,我很希望我妈妈不必这么温柔,很希望她强硬的和我说不许去。
      长辈们的爱恨痴嗔都被时间侵蚀殆尽,可他们终究都在我面前给彼此留了一份体面,也算值得庆幸。
      我在图书馆待了整整一天,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才起身离开。刚把自行车推出来,我爸就给我打来电话,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在哪里。我长舒了一口气,“刚取了车,正往过赶呢。”
      我听到我爸顿了一下,语调里都带着愉悦,嘱咐我路上小心。
      我挂了电话,突然觉得无奈。
      走进酒店之后,我爸招呼着来往宾客,看见我来了,小步走到我身边,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那个女人牵着她六岁的儿子,客气地介绍起来,让他和我打招呼。
      六岁。听到这两个字时,我看着那个和我一半相同血液的孩子,突感愤怒。可理智告诉我,这不是他的错。僵硬的点点头,算是应下。然后我听到我爸松了口气的声音,也将亲戚们看热闹的怪异眼神尽收眼底。我视若无睹,背身蹲下和奶奶打着招呼。直到我爸叫我起身,“江祎,来和你韩叔叔打个招呼,正好你韩叔叔的女儿和你是校友。”
      我起身看到韩憾,顿觉难堪。
      她眼底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掩饰过去,若无其事的和我爸打招呼,可我看见了。
      “韩憾吖,这是我儿子江祎,和你一样都在艾成念书。”
      我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地窝成拳。
      韩憾笑着点了点头,“叔叔,我俩一个班的,我俩还是前后座呢。”然后她以我从未见过的开朗,笑的过分灿烂,“江祎,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老师布置的那张卷子你做完了吗?我正准备晚上开夜车呢,你能给我讲讲吗?”
      “原来是一个班的吖,那感情好,互帮互助!”我爸笑着应承,高兴的紧。
      韩叔叔已经被叫去另一桌,韩憾做足了乖孩子的样子,“叔叔,还是他多帮助我,他可是我们班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还讲题吗?那现在走吧。”大概是见惯了她冷清的模样,这样佯装的她让我觉得违和。
      话音刚落,我看见我爸微变的脸色,“不差这一会儿,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明天还有好多课。”我知道,我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江祎,你这可不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可是你爸爸的大日子,你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的?”姑姑张口数落我,我知道,她向来是不喜欢我妈的。
      我耐心耗尽,冷眼盯着她,正欲说些什么,手臂却被一道突来的力量抓紧,回头看见韩憾笑着对我说,“走吧。”
      我有些愣怔,就这么任由她拉着我的手臂离开了酒店。我忽然想起,韩憾虽然是个一向拿捏分寸恰到好处的人,却也是从来不吝啬锋芒的。路灯的光亮落在她身上,我望着她的背影,闪耀明亮,终是无声的笑了。

      走到路口的时候,韩憾转过身来问我,“带钱了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
      “吃什么?”见我愣神,韩憾惊讶的看着我,我看了眼韩憾仍未松开的手,一时无言。韩憾顺着我的视线,有些尴尬的松了手,“你不饿吗?”
      “你想吃什么?”
      韩憾看了看周围的店面,视线停在了一家蛋糕店。我随着她的脚步走进去,看见她指着一块芝士蛋糕,“我要吃这个。”然后转身坐到了窗边的位置。
      我有些惊讶,韩憾似乎不像是个嗜甜的人,但还是结了账,又随意买了些别的东西,一起端到她面前。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不觉得你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人。”
      韩憾听了我的话,浅浅的笑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家里没人,我还以为我爸今天回来记得。”
      我不免愣怔,却见她把那一块小小的蛋糕切成两块,很爽快地推到我面前,“请你吃我的蛋糕。”
      我哑然失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分钟前是我买的单。”
      韩憾故意白了我一眼,却又极有分寸的不愿提起刚刚的事情,一时语塞,“我…”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这点东西权当报答。”我大大方方的说起这件事,不想让她觉得为难。又将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让她许愿。
      蜡烛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我看着她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只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吹灭蜡烛后韩憾浅浅的笑着,吃着蛋糕说道,“我这种行为算不算英雄救美吖?”话一出口,我们两个同时愣神,沉默了几秒后,相视大笑,放肆而张扬。
      “生日快乐。”
      这叫什么事儿,两个人今天猝不及防的成了彼此的安慰。而她,不露声色的维护着我的自尊心。
      其实是我该说的,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3.
      我叫江祎,Z大大二在读中。
      Z市一到秋季,满城的桂花香太过甜腻,仍旧让我感到不适应。
      新学年的专业课让我有点崩溃,十一小长假前,我给韩憾发了微信,问她十一是否留在H市,没多久就收到她的回复。
      “在。”
      是她的风格,简单明了,也不过分发问,分寸拿捏自然。
      “十一北上进H。”我敲下这几个字发送,从超市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走向收银台。
      “呲~”
      韩憾的回复伴随着二氧化碳的气声而来,“发来车次,我去接你。”我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通体畅快。回到宿舍看了眼车次和时间,发给了她。室友们在说着十一假期的安排,寝室老大是本地人,自然是要回家的,老二和女朋友约好去J市看升旗,老四便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三哥,你十一啥安排?”
      “我去H市。”
      “这事儿整得,假期就我一人搁宿舍呗。”老四这个离家千里的东北人发出了一声哀嚎。老四眼神一转,笑的狗腿,“三哥,你先说说,你去H市干啥,你要是方便的话,带上我呗。”
      “去玩儿,顺便见见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吖?”
      “高中同学。”
      “那方便带上我不?”
      我似乎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点头应了下来。

      Z市和H市坐高铁1个小时左右,车程很短。临行前一天,老四陪我去买伴手礼,Z市和H市的生活习惯差异并不大,所以Z市的特产食物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天气闷热,老四显然对逛街没什么耐心,看我左挑右选还没决定,不由开口催促。
      “三哥,随便买点就得了,你挑的也太仔细了吧,H市啥没有吖。”
      我没有理会老四,视线被一把精巧的女士折扇吸引过去。Z市是生产折扇的名邑,极富东方古典之美。那把藏蓝色的折扇扇面只有一片简单的凤尾图案,倒是简洁。见我很有兴趣,售货员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张口推销,“你是要送人的哇,这把扇子很适合大方英气的女孩子的。”又指了指旁边一把白花式样的折扇,“这种就很适合那种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你看看你选择哪一种哦。”
      “我要这把藏蓝色的,麻烦您给我包起来。”老四看我买的干脆,眼神带了几分揶揄。
      “三哥,合着你是去H市见姑娘吖!那我是不是不太合适和你一起去?”
      我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只是淡淡的开口,“所以你要去退票么?”
      老四被我的话噎住,白了我一眼,又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问道,“前女友?”
      “不是,就是高中同学。”
      “没劲儿。”老四没挖着八卦,顿时失了兴致。我又买了一盒Z市有名的白菊,和折扇一起装进了纸袋子里,和老四吃完饭就回了宿舍。

      候车的时候,我收到了韩憾的微信,告诉我她已出发,简单告知她正在候车后未再多言。
      两个城市之间1个小时的车程对于现代社会来说不值一提,我们很快到达了H市。离出站口还有一段距离,我远远的就看见了出站口外的韩憾。她剪去了及腰的长发,一头中短发染成了巧克力色,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半永久的匡威,和我记忆中高一的她缓缓重合,却又脱离出一个更成熟的韩憾。
      她看到我后笑着冲我招手,我举手示意,快走两步走过出站口,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她,和在她身后,牵着她手的另一个人。
      “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们也刚到。”韩憾笑着回答,又转头看向他身后的男生,“这是我高中同学江祎。”说完又转头看向我,“江祎,这是我男朋友,倚时。”
      我和倚时点头致意,“这是我舍友,我们宿舍老四。”

      地铁上的时候,韩憾问我有什么安排。
      “没有,我就是临时起意来的,被实验搞的濒临崩溃。”我又想起被实验报告支配的恐惧,无奈的叹了口气。
      韩憾见我这副样子,不由失笑,“得,那就听我的安排。”
      “江祎,江祎?”韩憾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吖?你说什么?”
      “我说吃这个行么?你们两个有忌口吗?”
      “都行,我俩没有忌口。”
      “想什么呢?”
      “被H市的繁华迷了眼。”我说的煞有介事。
      “你这么说Z市人民知道吗?”我收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白眼,心情格外好。

      吃饭的时候,我把装着折扇和白菊的纸袋递给了韩憾。
      “还有礼物吖?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也不懂这些,就是随便买了点Z市的特色。”
      韩憾打开那把折扇,眼里闪着光,笑得那样明朗,“江祎,你可真是及时雨。我前几天还说要买把扇子随身带着,但是都觉得丑,你这把我可太喜欢了。”她把那把折扇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想来是真的喜欢。
      “喜欢就好。”那把扇子的确很适合她。
      “韩憾,透露一下,我们老三有没有什么黑历史?”老四是个自来熟的人,和韩憾开起了玩笑。
      韩憾将视线转向我,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迎上老四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你看他比我还白,是我羡慕的不行的冷白皮,怎么可能有黑历史?”
      老四冲着韩憾扬起大拇指,“不愧是高中同学,仗义!”
      韩憾扬了扬眉,轻笑出声,“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她离开,倚时像个小孩子一样,安耐不住压低了嗓子问我,“她高中什么样吖?”
      “很聪明,很通透,很豁达。”
      “就是好学生的样儿呗。”老四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也很自我。”
      倚时接过我的话,“但不自私。”和我相视一笑,又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宠溺,“和现在一样嘛,冰山下的火种。”
      倚时的话让我微微失神,正巧韩憾走了回来,“你们说什么呢?”
      “我举报,他俩在说你高中时候啥样。”老四笑着接话。
      “哦?那我是什么样儿吖?”
      “反正肯定不是个典型好学生的样儿。”倚时笑着打趣。
      “那倒是。”韩憾说的坦诚。
      “你倒是不掩饰。”
      “英雄怕见老街坊,江祎可是在呢,再说了,我也不能自己骗自己吖。”韩憾说话的时候,倚时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眉目温柔,闪闪发光。
      酒足饭饱,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倚时看了看时间,说起带我们去下一个地点。我起身在桌上找账单想去结账,韩憾看出我的意图,佯做恼怒的拍了一把我的肩膀,“来我这了就听我的安排。”
      “真不用,大家生活费就那么点。”
      “我告你我都算着呢,H市和Z市高铁就一个小时,你以为我去Z市会放过你吗,吃垮你不成问题。”
      “那我可随时恭候您大驾光临。”
      离开的时候,我们途径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楼梯。刚走到第一个台阶,倚时就紧紧牵住了韩憾的手。她低头莞尔一笑,眼睛亮亮的,笑容里满满的朝气。我忽然回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我和她在图书馆碰到了结伴而行的陆彧和林茶,她面色如常的应下了陆彧的寒暄,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一如她对旁人的疏离冷淡,我却分明看到她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陆彧这个人,竟是个没眼光的。
      她如今这样很好,她就该光芒万丈。

      我在H市待了四天,韩憾和倚时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很是贴心。四号晚上他们送我去高铁站,还给我准备了一包特产,让我带回去和室友尝尝。韩憾和我碰拳,让我随时做好准备招待她。我笑着应下,倚时打趣让我快逃,说她是个大胃王。
      “我告诉你,别看我家远,不想在H市待了,我可立马有地儿去。”
      “没关系,我已经加了江祎的微信,随时联系。”倚时一脸奸笑,气的韩憾牙痒痒。
      大厅响起开始检票的声音,我和他们告别,转身进了检票口,没有回头。
      列车缓缓启动,我带起耳机,坐在我旁边的老四突然问我,“三哥,之前喝酒说起来高中喜欢的姑娘,就是她吧。”
      那是大一期末,我们宿舍第一次聚在一起喝酒,当时老大问我高中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我笑着说有。三个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追问着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将酒瓶内的啤酒一饮而尽,笑道,“她吖,是冰山下的火种。”
      没想到老四还记得,没想到倚时竟也这样说。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扬起一抹轻笑,“嗯。”
      老四看了看我,张了口,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样很好,霁月风光中谈论我们是朋友,虽然我知道,我心里始终有多年没有算清的小九九。
      她比我强,我没能成为自己的太阳,不过还好,我在太阳系中遇到她。
      耳机里一曲终了,随机播放的下一首正好是《洋葱》,过分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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