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令》公输吟尘

5、第五章

　　碧痕的惊声尖叫在进入无为居后，才被秦总管的冷眼瞪了回去，只瞪得脊背发凉，连七月带来的悚动都忘了说给这个最合适的人听。
　　秦总管夹霜的话语立即扔了过来：“七月，二少已经到了。”
　　她无奈地笑着，看了惊蛇的戏码，还要在屋外随时待命，会不会有点太强人所难了。连主子早到，也要算作她的错。
　　“是，七月这就去请罪。”二少回庄，秦总管便如惊弓之鸟。
　　陶然亭。
　　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假山梅林，几欲看穿。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可是设计者显然是曲径通幽的拥护者，嫌弃直来直去的肤浅。她未习缩地之术，怎么如秦总管所言，即刻出现，寸步不离，以维护慕容山庄待客的金字招牌。
　　“请问，陶然亭如何走？”一道冷冽阻挡住了她的哀怨。
　　掩好眸光，扬眉而笑：“直走便是。”
　　一张与上官眠素不相上下的脸，却寒气郁结，如雪山之巅的温度。凝视山石的双眸，似千年寒潭，幽不见底。
　　“所向既同，何以折返，慕容青衣？”
　　“您可以逐云踏风，便能直来直往，我无腾跃之能，自然绕道迂回。”笑意不减，心中鄙薄，陌生人皆可轻易认出她，秦总管的颜色圈禁功不可没。
　　“同行为好。”
　　余音在耳，她已被带入冰冷怀中，径直向山石而去。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不过是回报以揭穿他的身份。赶紧闭上眼睛，耳畔风声猎猎，脚下梅枝婆娑，果真是轻如燕，疾如风，三魂离位，年轻也轻不去恐高症呢。
　　落地那一刻，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踏梅而来，倒是成全了她的望眼欲穿，想是能赶上美人的八宝茶献。可冰心公子季逐云破例的举手之劳，却还是为了那挥之不去的一个字。防防防，何时才是个尽头。
　　正衣行礼，亭中三人皆没有回应。
　　许久，深幽的声音才起：“起来吧。江七月，竟和逐云一道来了。”
　　她起身，笑望着声音主人。雕琢五官，温而不和，威而不露，气息如平湖，山崩地裂亦可一笑而过。她的主子，慕容二少，慕容榷离。
　　“得冰心公子青睐，慕容青衣一出场便艳冠群芳。”妖媚地插入。
　　右扣脉门，左压天枢，羡煞旁人的命悬一线，她不介意将这份青睐拱手让出。
　　她寻声看去，立刻又调转视线，怕腹腔笑声惊破喉咙，涂脂抹粉，五彩斑斓，娇娆媚态，真真一株妖兰，无法不联系起泰国的“人文”景观。而亭外，人影憧憧，皆是鲜嫩翠色，笑意又涌了上来。
　　“说起艳冠群芳，七月确实有些迷茫，不知该形容娉婷夫人，还是，妖兰公子。”勉强把视线留在最安全的慕容榷离身上，随口替某人改了名字。
　　“妖兰公子，好名字。”慕容榷离颔首品味。
　　妖兰语带霍霍：“慕容青衣善言，果真伶俐。”
　　“妖兰公子能说七月乏善可陈的妆容为艳冠群芳，公子善心，七月自然也不能做违心论，您与娉婷夫人确如日月辉映，不分上下。”言必诚心。
　　“百闻不如一见。”
　　“谢公子赞，您于七月，见面更胜闻名。”
　　唇枪舌剑，得了主子默许的表演怎可冷场，她是恣意张扬的江七月啊。
　　怒气勃发，肤色如云，眼波尽赤，乍然而现的风华，惊心动魄。可与日光争妍的妖兰，要不要告诉他此刻的天然丽色比调和胭脂强上百倍呢。
　　“三言两语即撩拨妖兰失仪，逐云也是被你气到破了三尺之戒？”善于落井下石的主子，拉回了话题，继续点火。
　　“至于和冰心公子同至，那或许是公子不愿再找第二人问路。”主子关心的内容她还是要应付的，另一当事人既能神色如常，她也不必心虚。一路急掠，季逐云保持了匀速运动，毫无停滞，无路可寻处尚且丝毫不错。迷路，要冠以有心。
　　“青衣认为，二次问道和接受女子近身三尺，孰难孰易？”黄莺娇声，第一次在亭中响起。
　　“经娉婷夫人提醒，七月才知自己雌雄莫辨。”
　　妖兰笑喷，慕容榷离勾唇，连季逐云都异色入眼，只上官眠素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青衣如此有趣，能曳动冰心，二少何不让她与眠素做伴，这漫漫长日，也好过得快些。”离尘的笑被浓妆拆解得支离破碎。
　　女人的敌人，是女人。任她滚于风口浪尖，夺尽注目，上官眠素不妒不恼，用不着形容憔悴，就道尽落寞。清灵褪尽，强撑浓妆，软语温存，无情之人也要起了怜惜之心了。
　　“娉婷是肺腑之言？”
　　“女子的幸福易得难守，眠素岂敢虚言？”
　　一说娉婷，一道眠素，两人的交汇的气场奇异。
　　罔顾她的意见，不得结果的建议，只为坐实上官眠素的怨妇形象么。那圈养的笼子再精致，如花的容颜再无双，一样敌不过所托良人的喜新厌旧。以退为进，以身示范的晨钟暮鼓，激起慕容榷离的歉疚，也敲醒她可能有的痴想。
　　原来，原来。只是，那壶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