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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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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解忧湖霎时发了狂,不算小的画舫竟也随之飘摇,翻滚的流水就像无数只推搡的小手。那种久违了的眩晕感又袭了上来,胃部立即翻江倒海,两年未坐车的身体变娇气了呢。
船上的场面有些混乱。慕容榷离、季逐云和妖兰在船身开始晃动时就已飞身出去了,舱内只剩下一干女眷。呼天抢地的尖利哭喊成了传染病,从一个紫衣病弱少女,迅速蔓延到整个船舱。断断续续挤出喉咙的声音,刺入耳膜,给原本就绷紧的神经施压。
如果可以,她还真是想把那些咽喉生生地扼住,让那些比眩晕还恐怖的叫声埋葬在胸腔。抚着胸口,竭力平稳着呼吸,也试着按下一时强烈的暴力欲望。
“光知道哭,外面的水已经要淹进来了,你们还嫌不够,这么想让船翻了吗?”暴躁的女声,从角落传出,中气十足。
哭声立即被吓住,很快,又响了起来。但相比之下,要轻上许多。
“有的哭,还不如把力气省下来想想该怎么办。”仍是火气不去,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听得更清晰。
一张很有生气的脸,拧在一起的五官看着也很顺眼,圆滚滚的眼睛里盛满不耐烦,脸上可爱的红晕不知是气出来的,还是被红衣映照的。
几个细微的声音钻出来:“慕容公子应当能应付的。”
“若几位,嗯,公子自顾不暇,你们就预备在这里束手待毙吗?”红衣少女轻哼,“慕容公子应该能应付,所以你们就卖力哭当作呐喊助威是吧。”
“不错,我们该助慕容公子一臂之力才是。”一个绿色劲装女子接口,噌的一声,一柄薄翼短剑从瑶琴下被抽出。
一语惊心,马上又有几人附议,纷纷从袖中或靴底亮出兵刃。
关键时刻,武林侠女要比不谙世事的名门淑女有用得多。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看着之前为一个座位争得面红耳赤的某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出,江七月死死地捂着嘴,笑得辛苦。
没有兵器相交,没有人回来,只听得到一声声水浪击拍,和一个个没有意义的单音语气词。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涉及性命的事若只能等待结果是非常糟糕的感觉。想象带来的阴影比具体的形象更可怕。
在相应的穴位上揉按了半天,眩晕却依旧猖狂。也是,船体的晃动比童年的秋千幅度大多了。想了想,抽出随身携带的七星银针,如风地扎上中冲、内关、关元、足三里。四根银针,就似一个口袋,把胃部牢牢地扎住。颤抖的手认穴未必准,胃部的翻腾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但总算,是可以站起来了。
踉跄地扶上八仙桌,用酸软的腿抵抗着倾斜。被撞到桌角的瓷杯轻快地奔向角落,清脆地触地,碎片四溅。想说抱歉,却见,那个角落,空无一人。那袭红衣,像是她的幻觉。
静静地顿了片刻,她走到靠在门边微喘的上官眠素身旁,伸出手:“夫人也随七月出去看看吧。”
“有劳青衣了。”上官眠素一笑,搭住她,象征地借力,却如履平地,走到门边,轻轻道,“慕容山庄可要孱弱无能的少夫人?”
轻声细语,石破天惊,她们立刻被余下的娇弱涌出了船舱。
站上船头,并没有发现应该有的贼人,前方不断轰鸣的是巨大的水柱。自水底爆裂开,白浪卷逐,银花迸溅,直直地击向天空,像张牙舞爪的水龙,在空中肆意舒展,直到力尽,才不甘愿地重新钻回水里。一条沉睡了,接着,又是另一条。
“这是什么?”她皱眉,在她熟知的自然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情况。
“□□,霹雳堂的□□。”慕容榷离出现在身侧为她解惑。
“我以为□□是种武器。”她让出空间,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轻灵,完全觉察不到足音。
他笑了,一朵暗花绽放在唇边:“它当然是,可今天布置□□的人只想让我们欣赏它的力量。”
“欣赏□□也有烟花般的美丽?”看到□□惊起的水势,任何人都会联想它炸到自己身上会产生的效果。心理震慑,往往比具体威胁有效。
“都能如七月这般想,今日的游湖倒也圆满。”轻轻叹着,似有无限烦恼,“可是,霹雳堂自两年前就彻底消失了呢。”
她挂着自若的笑,像是没有留意敏感的数字。
既然只是□□表演,那她就可以回船舱待着了。医者不医己,对自己下针难逃七情六欲的控制,因而她发狠多加了三分力,眼下是腿脚麻木,再不把银针取出,怕是要被抬着回去见先生了。而二少,却还非得要在摇晃的船上与她进行如此耗费脑力的对话。
“只要二少对着小姐们笑上一笑,七月相信,所有人都会在醺然中赞二少特意准备的水花表演是多么好看。”
“哦?”他凑近,不同于往常的疏淡,一抹勾魂的笑,属于妖媚,“可七月一样那么清醒哪。”
美丽的事物都是有毒的,重新聚拢被近距离的笑容稍稍移散的心神,她回以灿烂:“主子在七月眼中是没有性别的。”
决定还是将体力留给晕船,说完她兀自行了礼,不等慕容榷离放人,就转头朝后走。接近舱门的时候,一片金光灿灿挡住了去路。
金蝶,看着她,一寸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