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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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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璋哭累了睡了过去,手却还紧紧抓着季海的手。
季海将手轻轻从申屠璋手中抽了出来,打了水,给他将哭花了的脸擦干净,然后就去了外间,躺在床上。
自从来了后殿,季海就住在了申屠璋的寝殿中。
先前几天在内室添了个榻子,季海就住在申屠璋的床边,日夜看护。
这几天申屠璋的申屠璋的身体好多了,勉强能下床走动走动了,季海就让人将榻子撤了,晚间他睡在外间,和内室就隔了一道帘子,有什么动静也都能听见。
申屠璋本来不愿意季海和自己分开,不过看见季海这几天为了照顾他,日夜都不能好好安歇,眼睛都熬红了,也就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自此,季海就住在寝殿的外间。
季海一时有些睡不着,今日看到小图的另一面,他确实有些惊讶,果然,宫中的人,就没有简单的,是他自己天真了。
自从知道小图是六皇子之后,季海就一直想着以后该如何和小图相处,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小图这里除了太医,很少有外人过来。而他就住在小图寝殿,两人同吃同住,和之前差不多,季海也被小图的伤情占据心神,和小图的相处,和之前不知道他身份时差不多。
他心中其实一直想和小图拉开距离,不过每次看见他的伤情就败下阵来,唯一做成功就是从内室搬到了外室。而小图压根就没有在后殿其他地方给他安排房间,这是不打算让他搬出去住了。
如今小图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而他也并非自己以为的那样娇弱,那么他不能再心软了,自己和小图相处时的规矩,要早早说明白才是。至少,海哥这个称呼,是万万不能再叫了。
在宫中,僭越是大罪。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自己以后和小图相处的分寸,要好好思量思量。而自己的一些想法,也要好好斟酌,有些想法不合时宜的,就要放在心底,不要表现出来,影响小图的判断。
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雍人,有些想法太过超前。超前的太多,就不是文明,而是疯子。
他刚刚对小图说的话,他又仔细思量了一遍,看看有哪些地方不应该说。
当时小图一直追问,他心中也有些不吐不快,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如今想想,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过了片刻,季海苦笑,今日自己对如意家人的同情,实在是太过可笑。
他发现自己的立场有些问题。
他有些时候,站的不是小图的立场,而是旁观者的立场,或者说,大雍就是一盘棋局,他好像站在局外,看着局内人的厮杀,并用自己的感官指指点点,指责有些人的行为不够道德标准。
但是,他不是局外人,他只是棋局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的棋子。
他有什么资格同情如意的家人?毕竟此时,如意,或者德妃,才是那个胜利者。
如今小图还担着谋害皇嗣的罪名,被皇帝禁足永福宫中。按照皇帝的意思,应该是要想将小图关一辈子。
看来当初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呀。
季海翻来覆去,很晚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又早早的醒了过来,天色还早,季海却说不着,想着以后的事情,前世和今生,各种不同的观念,在他脑海中翻滚,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加上最近没休息好,头懵懵的有些疼。
等天渐亮,小图醒了过来,发出一些轻微的动静。
季海干脆就起了身,到内室查看。
“海哥,把你吵醒了?”申屠璋看到季海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虽然小图经常对着自己笑,但是今天的笑,莫名地透出一丝轻快。
看来镇北侯的事情一直压在小图的心上,如今终于解开了部分心结。
季海也笑道:“没有,我自己也醒了。”一边说,一边将他扶了起来。
申屠璋想起昨日之事,问道:“海哥,昨日我本想将薛景叫回来,不让他动如意家人,可惜后来睡着了,不知道他行动了没有,我这就传讯给他。”
季海忙拦了下来,说道:“不用。”
申屠璋不解看着的看着季海。
季海心中有些羞赧,表面却不动声色,问道:“若是不挟持如意的家人,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申屠璋摇了摇头:“还没有,只能一步步地查了。当时侍卫去得太快,侍卫中应该有德妃的人,不过侍卫可以推脱说是赶巧,估计查不出什么东西。要查只能查德妃的把柄,但惠妃在宫中低调,她的人手我并不知情,薛景在宫中人手也不足……”
申屠璋越说越沮丧,深觉自己没用。
季海咳了一声,说道:“既然挟持如意家人就是最快最省力的方法,那就去做吧。”
申屠璋不解地看向季海。
季海面上一本正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况且如今,我们相比德妃,已经输了一局,是劣势,自然该用上的手段都要用上,不用顾及那么多。”
随着季海的话语,申屠璋的眼睛越睁越大,口中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可是……”
季海咳了一声,强行挽尊:“是,如意家人确实无辜,可是你被拉入局中,受了伤,有了罪责,禁了足,你更无辜。”
季海说到这里,申屠璋眼睛有些红。
季海叹了口气,也不再强装,伸手揉了揉申屠璋的头发,说道:“小图对不住,是我的错,只想着其他人,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多想想。”
申屠璋被季海这句话说的直接掉下泪来:“不怪海哥,海哥也是有一颗慈悲心。”
到了这时,小图还在为他挽尊。季海心中熨帖,但是还是诚恳说道:“我也是常人,也会犯错。小图,你不必事事都依从我,有的时候,我错了,你要指出来,不用顾及什么。”
季海知道申屠璋没有安全感,从几次他说让自己不要走就看出来了,因此,他郑重承诺道:“小图放心,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离开你的。”
申屠璋抬头看向季海,脸上犹带泪花,却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季海不由也跟着笑了出来。
等申屠璋止了泪,季海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没有仁慈的资本,如意入了棋局,牵扯着她的家人也入了棋局。”季海停了停,看季海在认真听自己说话,才接着道:“不过如意的家人确实无辜。小图,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棋局上,当棋子没有作用,对后续也没有影响的时候,对于无辜的棋子,给他们一条活路?”
申屠璋点头:“海哥所说,我自然答应。”
季海道:“不是我对你要求高,而是因为你是皇子!如今你在宫中还不明显,等将来你出了宫,就会知道,这天下间,皇家是何等的尊贵。很多时候,你不是棋子,而是执棋者,甚至是可以掀翻棋盘的人。我希望你对无辜者怀有一份仁慈,这是上位者的慈悲!”
申屠璋有些不明白,但还是郑重点头,应了下来。
昨天太医嘱咐,从今天开始,每天要起床慢慢走动走动。
两人用过膳,季海扶着申屠璋在屋子中慢慢走了几圈,让他活动身体。看着申屠璋面色苍白,还一步一步往前挪动,额头上冷汗直冒,季海一边心疼,一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当初他刚刚穿越到大雍,受了伤,对所处情况一概不知,满心戒备,当时就是钱七和孙六扶着自己在屋子中一圈一圈地走动……
季海一时有些恍惚,一晃眼,自己已经来到大雍三年了。而当初扶着自己的人,钱七已经去世,而孙六也早已断了联系。
季海脚步稍微顿了一下,才接着往前走去,申屠璋察觉到了,问道:“海哥怎么了?”
季海语气怅然:“想起一个故人。”
申屠璋眸色一暗,他知道季海说的是谁,是钱七。他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季海也没有多说,接着扶着申屠璋往前慢慢走。
等走动完,季海等申屠璋歇过劲,说道:“小图,以后,你不可叫我海哥了,我以后也不叫你小图了。”
申屠璋静默了片刻,他自然知道季海为何会这样说。
之前他和季海相处,也很注意这一点,以前和季海相处多是在晚上,四处无人。而他每次叫季海海哥,都是在私下里,从未让其他人听见过。
如今自己和季海相处时间更多,周围也都是宫人,万一哪天不小心被人听见,确实是麻烦,尤其是对季海。所以季海说的是对的。
可是,如今季海突然不让叫海哥,而也不再叫自己小图,他总是不太情愿。若是称呼变了,自己还能是海哥的小图吗?
不过,申屠璋还是压下这丝不情愿,答应了下来:“海哥,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季海突然想起以前看电视剧时,宫斗片中的叫法:像自己这样的小太监,应该被主子称作“小海子”。季海打了个冷颤,感觉浑身恶寒,赶紧将这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说道:“你就叫我季海吧,我和其他人一样,叫你主子或者殿下。”
申屠璋点了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