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张录》静鱼子

13、镜中影 壹

　　“所以对城在哪？怎么走？是叫对城吧。”四周风呼呼吹得厉害，小骨哨晃荡着，不时地刮着凌溪川的衣料。那衣服好像是以冰蚕丝制成，光滑细腻清凉，舒服的紧。骨哨下意识动了动，与衣服又贴近了几分。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四周漆黑一片，远远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拎着一个少年在林中疾行。方才那声音许是被风声掩盖住了，迟迟等不到回应。

　　凌溪川又疾行几里，看着远处有几户人家亮上了灯笼，速度便缓了下来，来到一块石头边，停住，把那少年放下，打发道：“成隅，你去前方那几处人家问问，能否借住一晚。别试图逃跑，毕竟你太弱了，打不过我的。”

　　“谁弱了……”成隅看向一边，声音细若蚊虫，“我不会跑的。”谁傻啊，能逃得过他？谁知道这个阴险小人不知是不是在他身上加了什么禁制，防止他偷跑呢。

　　跟老妖婆的黑心操作简直一模一样。

　　“噗呲。小鱼儿啊，你不弱怎么可能被他拎着跑？谁知道你灵力这么弱，简单的飞行都不会～”苏卿突然出现在两人前，坐在石块上，晃着腿，悠然地看着他们。

　　右足上那小铃铛再次响起，在这空旷寂静的地方，竟是无比悦耳。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从昨晚开始就躲在……躲在凌道长身上！你不也弱的很，让道长也带着你跑！”成隅气急败坏，环顾凌溪川四周，竟是不知道苏卿到底藏在凌溪川身上的哪一处。

　　真是和尚摸发，一丝不解。

　　苏卿也不打算解释，成隅直到现今还不知道她的妖力几乎消失，只能进入骨哨内进行修炼。如若这小子知道了，还能把他能的，尾巴都翘上天了！于是昨夜趁着把成隅砍晕了，便一头钻进了骨哨中。

　　说到砍晕他，那便是昨天早上对隅进行了“严刑逼供”……

　　晋城一座山内。

　　“我真的不知道主人具体在哪！快放开我！老妖婆！”成隅被红色带子捆着，压在树干边 ，气急败坏道：“我已经几十年未见过主人，我怎么可能……”成隅突然顿住，眼神变得空茫，一道光从成隅额头处飞出，慢慢显现出字来：

　　“苏卿，想要找回你的东西，那便来对城。”

　　随着字形显现完毕，一道慵懒的声音也从中响起。苏卿征征站着，那声音熟悉无比，即便是几百年不见，仍旧是仿佛穿越了千年，林林总总再次浮现苏卿脑中。

　　“临月！”

　　那字体慢慢模糊，苏卿赶紧追问，“躲躲藏藏的做甚？你给我出来！”直至字体消失，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喂！”苏卿生气得灵力波动剧烈，波及到四周的树木，那些树都从中间断开，躺倒一地。一只手牵住了她的，“苏卿，冷静些，你的妖力收一收，刚刚恢复一点灵气，不宜如此异动。”

　　四周逐渐安静，灵力波动也消失了，仅留下无风而动的枝叶，在山间摇摆。

　　那只手为苏卿输入一些灵力，输入完毕也没有放开。“呼，凌溪川，我好弱啊。”说完瘫在凌溪川怀里不动了。

　　“我要去对城。”

　　“嗯，我知道，我与你一起。”

　　“带上成隅那小子。”

　　自从昨天接收到临月的消息，于是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程后，此时成隅已经亲身离开前往村户中询问，苏卿凌溪川两人正在一块大石上休憩。

　　“你，你与临月之间.....”凌溪川仰头复杂地看着石块上的苏卿。一轮弯月挂于树上，树枝摇晃，枝叶窸窣，那月辉透过树的间隙，淘气地跳在苏卿脸上，苏卿半眯着眼，吸收四周的灵气。听到凌溪川的问话，低头看着他：“我曾是他的下属，因一些事与他闹翻了，于是我就跑出妖界，逍遥玩去了。”

　　“来到人界之后就遇到了你，谁知道你那时正在沐浴。”苏卿吐吐舌头，弯身撩起凌溪川的一缕发丝，抬眼看着他。

　　凌溪川红着脸避开她的手，正经道：“说正事呢，别闹，小心我收了你！”

　　“切，来来回回就是收了我，也没见你有所动啊。”未等凌溪川辩解，苏卿转回话题：“临月这只妖，他有个喜欢的人，不过听说好像死了......死了很久了。”

　　“那这事与你有何关系？又因为何事与他产生矛盾？”

　　“我尚未清楚，只觉得他想复活那个人，而我就是那个契机。”话题逐渐沉重，凌溪川拧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不过我早就不想在临月手下干事啦，我受不了那张妖冶的脸下令人恐怖的气息，寻着机会我直接跑啊，干嘛留着。”苏卿很快恢复成以往性子，嘲笑道。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被他抽走了妖身。”妖身就是妖的命啊，与妖丹相同，没了它还是什么妖呢？情形严重的搞不好还灰飞烟灭呢，枉我修炼了千年，就这么死了……苏卿对着明月发出愁思，惆怅了一瞬。

　　罢了，随遇而安，及时行乐吧。

　　要做一只潇洒于江湖的妖才是正道。

　　“凌溪川，你往旁边站远些，我要跳下去了。”苏卿拍拍衣服灰尘，站起身在石块上跃跃欲试。

　　“我帮你把妖身拿回来，但是你得听我的。”

　　凌溪川非但没有站开，还伸出了双手，欲要接住她：“下来吧，我接住你。”

　　“好啊，咱俩现在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我一定听道士哥哥的~呐，道士哥哥可接住我哟！”说罢苏卿不带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凌溪川稳稳地接住了她，因着两人身量差距，苏卿几乎是被凌溪川半抱在怀里。十三、四岁左右的红衣姑娘，长发变成辫子放置身后，被男子抱着，长发被禁锢着，远远望去，倒像是两人相互依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命！”不远处成隅极速往这边跑来，惨叫的声音像一阵强风从树林那头吹到这头，感天动地。几声狗吠声也随之而来，原来，成隅身后是紧紧追着的几条土狗。

　　“道长，救我啊！”成隅哼哧哼哧地跑近，躲到了凌溪川身后。

　　苏卿捏了个诀变出几块骨头，朝着狗狗扔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大崽崽们！”狗子们看着飞远的骨头，立马撒腿追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此时苏卿还挂在凌溪川身上，单手抛出骨头后，回头示意，看着两人。

　　“怎么样，小鱼儿，灵力低微，还不会想点办法摆脱狗狗？”

　　看着苏卿嚣张至极的嘴脸，又看了看凌溪川，只见他一脸的淡然，忍不住道：“你从他身上下来再与我说话！哼！”

　　苏卿跳出他的怀抱，踮起脚弹了一下成隅的脑门，“怎么跟你长辈说话的？”

　　“好了，苏卿，别闹。”凌溪川拉住她，侧身看向成隅，即使心中有答案，但还是贴心问了一下，不枉成隅此行：“如何，可有借宿成功？”

　　“没……我刚走进一间房子，就被狗追着跑了……”成隅心虚地看向别处。

　　“借宿不成，那便在此将就一晚罢，明日清晨御剑前往对城。”

　　苏卿沉默地赞同，转而看向小鱼儿。

　　成隅脸色苍白地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支支吾吾道：“我惧高……”

　　晋城一直往北，便到对城。对城四面无山，四周皆是平原，于是在这一广阔平原地带，倒是个商贸往来频繁之地。各地商客都汇聚于此，使对城成为除都城外最繁华的地方。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枫叶已经红透，零零散散的枫树在官道四周种上，倒是有几分别致风情。进入城中，便发现有一条主道直通城北尽头，尽头那处，有一棵高大的银杏古树，高大挺拔，微风一过，金黄叶片簌簌发声，掉下零星的扇叶。

　　一双玉手蹲下/身捡起了一片银杏叶，搓着茎干饶了一周，许久才喃喃道：“要是妹妹在这儿，看到满树金黄的银杏叶，定会喜欢的。”

　　那玉手的主人手执一把面扇掩盖住大部分都面容，只露出了一双桃花眼，眼波像一汪春水雾气昭昭，像是把人魂吸了去。

　　“喂，小鱼儿，你的主子最近可有联系你？我们昨夜就到这座城了，为何还未看见他？”此时苏卿已经从骨哨中出来，一副少女打扮，红色纱裙，两股长辫被随意地放于身前，用两根红带子系着。双目明艳动人，言笑晏晏，现如今十三四岁模样，但旁观路人心知肚明。

　　这姑娘容貌虽未完全长开，但长大后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主人并未留下任何消息。”成隅抱着手臂，站在两人身侧。

　　“你和你主子没有心灵相通吗？你赶快给我联系他。”

　　“我怎么可能与主人心灵相通！我只是主人不久前捡回来的小狐狸，主人尊贵之身，怎会与我进行心灵互通？”成隅脸色不好起来，在角落里独自哀伤。

　　“……”苏卿已经不想再刺激他，转而看向凌溪川，“道士哥哥，我们找个客栈先行住下可好？昨夜虽到了对城，但还不是在城门外将就了一晚？”

　　“现如今又饿又困又累，我要住店，我要沐浴！成不，凌溪川？”苏卿这人，说着说着语气倒是变得凶狠起来，仿佛凌溪川一不同意，就立即掐住他的脖颈威胁。

　　“嘁，你昨晚真的是在外城将就了？我们一到达这儿，你看了眼禁闭的城门，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哪怕是又去哪儿逍遥去了吧？”成隅一下子恢复活力，逮着老妖婆发动语言攻击。

　　我那是缩进了骨哨里！你懂个球？“小屁孩儿，找打是不是？”苏卿撸着衣袖往上，作势要打成隅。

　　成隅瞬间跑开，笑着回头挑衅看着苏卿，忽的一瞬，他的笑意就僵住了。

　　他的整个身体也僵住了。

　　凌溪川放下手，低头看向苏卿，淡然道：“我们去寻找客栈。”

　　“公子，姑娘留步。”

　　苏卿和凌溪川同时转身面向声源处，来人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身着鹅黄色襦裙，明眸皓齿，挂着温和的笑意，桃花眼眼波流动，望向眼前的一男一女。

　　“对城最大的客栈——客来轩，便是位于这棵银杏树的东边，往里走几百步即到。”

　　“此外，其他的客栈皆位于西边更远的地方，公子不妨就近前去客来轩。”

　　“奴家名唤柳舒涵，可领姑娘前去。”柳舒涵微微垂眸，笑着看着苏卿。

　　苏卿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位女子，总觉得她身上有些熟悉又怪异的气息，说不上来，但是直觉得应该跟上去瞧瞧。

　　“好啊，美女姐姐可要领好路哟。”苏卿会给她一个灿烂笑容，拉着凌溪川的衣袖抬脚上前跟上女子，“走吧哥哥！”

　　此时的凌溪川为了避免暴露道长身份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把道袍换掉，换上了一袭青衫，长身玉立，任由苏卿牵着他离开。

　　“喂！你们两个倒是把我身上的定身咒解开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