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冬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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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学期的学习依旧紧张，刚开学没有考试的负担，倒是让许灵柒松了口气，挤出所有的闲暇时间，终于赶在周五前完成了自己的大业。
最后一笔落成，许灵柒长舒一口气，合上书页，摩挲封面上的樱花。
韩佳人戳戳她，“礼物送了吗？”
许灵柒摇头，“没有，楼道里人来人往的，等放学人少了送吧。”
韩佳人道：“也是，你们这种关系肯定要隐蔽点。”
韩佳人倒没有恶意，只是一般人的看法，许灵柒心里有一点别扭，笑笑没说话。
“准备送什么啊？拿出来让同桌帮你参谋参谋！”
许灵柒看向手中的本子，韩佳人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不是吧？送本子，情人节你送本子？也太没创意了吧！”
韩佳人还以为会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搞了半天竟然是学生时代的小清新！
韩佳人一脸审视地看着许灵柒，试探着问：“一年多了，你们不会还停留在拉拉小手的阶段吧？”
许灵柒的脸腾的红了，小声道：“怎么可能！”
韩佳人长舒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弄错了你们的关系……不过情人节送笔记本你认真的吗？”
许灵柒红着脸解释：“里面是日记。”
“爱情日记，有两个人的那种？”
“嗯……差不多吧。”
韩佳人朝她竖了根大拇指，“果然，文艺还是你文艺。”
许灵柒登时觉得有点丢脸，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礼物果然还是档次太低了，被别人说“文艺”，有一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她都不敢想象欧阳心蕊打开本子的表情和内心活动了。
冬天天黑得早，放学铃声打过，校园里一片暗沉，雾霾抓住冬的尾巴，还要再猖狂几天，远处的高楼大厦都笼在了灰蒙之中，可见度不高，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但是人们的兴致高涨，街道两旁树上的彩灯明灭闪烁，商铺广告的霓虹灯蜿蜒流淌，——毕竟是情人节，总要有些节日的气氛。
许灵柒站在办公室外等欧阳心蕊，放学后欧阳心蕊突然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说是有一道题需要教研，欧阳心蕊让许灵柒在教室等她，可许灵柒坐了一会儿坐不住，还是背着书包跑到了办公室门口。
欧阳心蕊和数学老师就一道数学题激烈争辩，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有时遇到瓶颈，两个人同时停下来，默不作声地思考，等到有思路再继续往下计算。
许灵柒藏在门后看着两个人发呆，那是她很少见到的欧阳心蕊，那么认真那么自信，完完全全沉浸在数学题中，用严密的逻辑和清晰的思路与他人争辩，说服他人的同时会微微勾起嘴角，鲜活又生动。
许灵柒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欧阳心蕊的差距，因为不优秀，所以学不来欧阳心蕊的那份自信，因为不自信，所以没有欧阳心蕊那样坦荡。
怎么形容许灵柒现在的心情呢？大概是骄傲又自卑吧。
为欧阳心蕊骄傲，为许灵柒自卑。
等到天快黑了，里面才争辩出了最终的答案，数学老师笑着感谢欧阳心蕊，称赞她新颖的想法和严密的思路，欧阳心蕊礼貌地道别，匆匆跑出办公室，和门口的许灵柒打了个照面。
“小……许灵柒，你怎么在这里？”欧阳心蕊诧异。
“我在等你啊！”许灵柒捧上笑脸，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言语中称呼的变化。
欧阳心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去拿书包，你等一下。”
等欧阳心蕊拿书包的空荡，许灵柒站在栏杆旁眺望远方，宿舍楼隐没在雾霾中，橘红色的砖瓦加上一层灰蒙的滤镜，变成了暗红色，呼吸间都是灰败的尘埃味，许灵柒不由捂住口鼻，心想：这个冬天，请快快过去吧。
欧阳心蕊回来，两个人并肩下楼梯，校园里廖无人烟，热闹化为了寂静，风一吹，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们去美食街吃饭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韩国料理，生意可好了！”顺便可以找机会把礼物送出去。
欧阳心蕊下意识想说“好”，但是想起和何颜的约定，沉默了。
许灵柒见她没回应，以为她不记得今天是情人节，引导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提问的时候，许灵柒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敲打鼓点，咚咚，砰砰，羞涩又热烈。
欧阳心蕊没有回答她，而是话锋一转道：“许灵柒，我想和你说件事。”
“咦，今天怎么换称呼了？”许灵柒才发现，心里觉得怪怪的，但还是道：“什么事呀？你说呗。”
“许灵柒，”欧阳心蕊转头，目光和她对视，眼神复杂，“我们分手吧。”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许灵柒愣愣地看着欧阳心蕊，眨眨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沉默着对视半晌，许灵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猜错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她听不懂欧阳心蕊的意思，或者说听懂了，却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只能用拙劣的玩笑隐藏自己深深的不安。
“许灵柒，分手吧。”欧阳心蕊没有理会她自欺欺人的玩笑，再次重复道。
许灵柒这才确信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她咧了咧嘴角，勉强笑道：“这么突然的吗……我们最近好像没吵过架，也没有什么矛盾，怎么突然就提分手……”
“是我想要分手了，对不起。”欧阳心蕊不敢再和她对视，她明亮的眼睛中自己的狼狈无所遁形。
造成伤害的是她，可她却觉得有刀子在心上凌迟，句句泣血。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许灵柒从来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甚至很多时候都知情识趣，对方既然已经给出了信号，那她能做的只有接受。
她只是不甘心，觉得这场分手来得莫名其妙，十分荒唐。
要是有什么外在的原因，两个人可以一起解决，如果是内在的，她想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欧阳心蕊拿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们在一起很浪费时间，高三的时间宝贵，不能再浪费在等待彼此身上……比如今天，耽误了你很多时间……”
“可我不觉得是耽误啊！我愿意等你。而且这也不是学习时间啊！”许灵柒激烈地反驳。
欧阳心蕊道，“可是我厌烦这样的等待，我很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她就像一个木偶，读着提前写好的台词，只为将自己的心爱之人刺的遍体鳞伤。
许灵柒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她一把拉住欧阳心蕊的手，却被甩开了。
许灵柒看着欧阳心蕊，眼神有点受伤，“如果你没时间的话，以后我们分开吃饭，分开上课就好了啊，不至于……分手的吧。”
许灵柒不确定欧阳心蕊话中的“厌烦”到底指什么意思，她害怕是对这段关系的厌烦，害怕是对自己的厌烦，她只能尽量安慰自己，只是表面意思，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决绝。
欧阳心蕊摇了摇头，继续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高考后会出国。”这是何颜给她安排的道路，她拿过来写在剧本中，构造了另外一个自己，只为伤害自己爱的人。
“出国？真的吗？”她和欧阳心蕊的未来计划并没有关于出国的部分，一个寒假结束，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嗯，和家里商量好的。”欧阳心蕊声音很轻，说着一个接一个的谎言。
许灵柒勉强笑道：“出国就出国，不就是异地恋吗，我有信心我们一定能熬过的。”话虽这么说，可许灵柒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自从高雅雅离开，和自己渐行渐远后，许灵柒就开始害怕“异地”。
距离的力量是不可抗的，当初再亲密的两个人，因为距离的拉扯，也会如同两条相交线，越行越远。
“可是我没有信心。”
许灵柒强颜欢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欧阳心蕊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街边的灯全部亮了，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灯光刺破灰霾，向远处延伸。
两个人掩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脸，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却远如天堑。黑暗为彼此涂上了一层保护色，说谎的人微笑着说谎，倾听的人哭泣着倾听，心里都在滴血。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天都黑透了，灰尘在转瞬即逝的光亮中起舞，隐隐约约分出了一道屏障，隔断你我。
欧阳心蕊轻轻道：“许灵柒，你想过我们之间的未来吗？”
“想过啊！”许灵柒急道，“我们会在一起，即使不在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假期的时候会去对方的城市，我们会结婚，会有一个家庭，会宣告全世界我们在一起了，逢年过节会去对方家里……”说到这里许灵柒卡壳了，胆小如她，连她们之间的关系都不敢告诉家人，又怎么能为这句承诺负责呢？
她不是不想说，她只是怕，她了解何颜，这个消息一定会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她设想过许许多多可怕的后果，她不敢轻易尝试，她怕一瞬崩盘。
可是对方却大胆坦陈地承认了，没有丝毫隐瞒，欧阳茹雪的态度既让许灵柒欣喜，又让她惶恐。
比起光明磊落的欧阳心蕊，她就像个卑劣的胆小鬼，一边隐瞒着家人，一边享受着爱情。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可她太贪心了，两者都想保全，势必一无所有。
或许再等几年，逐渐长大的她会慢慢攒够勇气，却没有理由让对方陪着她等待。
这个时候的我好想快快长大，长大到不受家庭不受学校不受一切外在束缚的那个年纪，那时候不会再有那么多人拿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那时候我们只要活好自己就好。
那时候世界会很大，只够两个人相濡以沫。
但我又是那么惧怕长大，怕长大后我们会发生改变，怕我们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怕我们的爱情不再纯粹，怕我们会输给时间，怕那时的你已不在我身边。
许灵柒终于明白欧阳心蕊话里“没有信心”的意思了，手指颤了颤，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拉住欧阳心蕊的袖口。
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挽留的资格了。
“我知道了。”许灵柒抬头，眼眶有点红，她有些感谢夜色，包裹住自己，不透露一丝脆弱，她的声音轻轻的，努力压抑住哭腔，“那就分手吧。”
欧阳心蕊闭上双眼，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咬破嘴唇，提醒自己再忍忍。她缓了缓心头翻涌的苦楚，道：“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许灵柒阻拦到，像对一个陌生人那般笑道：“既然分手了，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说完向车站走去，不跑不闹，像平时那样，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份尊严，只是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还好夜凉如水，欧阳心蕊看不到。
欧阳心蕊的目光追随着她，注视她上车，淹没在人群中后，才向相反方向走去。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007：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知道啊，今天是情人节，最不该说分手的日子。
今天也是我的最后期限，我用了一周时间才鼓足勇气站在你面前，说出那几个字。
我明明是最不想伤害你的那个人，到头来，却偏偏伤你最深。
欧阳心蕊摩挲着屏幕，思绪翻涌，最后只化作了三个字。
锌蕤：对不起
她本就不抱希望获得赦免，下一条消息却让她瞬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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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朦胧，远方的天空都失去了颜色，变为模糊的透明。
再也不会有一场不期而遇的雪了，霾是冬末所有的底色。
这个冬天，也太长了。
第四卷·冬霾（完）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冬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