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顾（路小佳同人）》兔尔特工

84、前尘往事

　　路小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坠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河，岸边影影绰绰有块巨石，却似有浓雾掩盖，看不清轮廓，放眼望去，唯有上游透出些光亮。裹挟着他的河水湍急刺骨，他挣扎着不让自己卷入河面下的暗涌，逆着水流拼命游去。
　　随后，眼前豁然开朗。像巨大的幕布在面前铺展开，他看见自己的另一种人生。没有严厉而又慈爱的父母，也没有一起打闹玩笑的兄妹，从有记忆开始，无论冰冻三尺还是酷暑难当，除了孤僻淡漠的师父，就只有一把无鞘的剑陪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如此度过了——在江湖上杀人赚钱，偶尔偷偷地潜入那座自己出生的宅院，躲在暗处听最小的妹妹哼几首不成调的小曲儿。
　　直到他遇见那个小姑娘。明明喜欢穿纯白的衣裙，却像支饱蘸浓墨重彩的笔，霸道地在他的生活里勾描出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春色胜景。
　　再后来，桃花吹尽，佳人不在。
　　“小哥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啦。”
　　熟悉的声音涌入脑海反复回响，路小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眼前的光线慢慢远离，周身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像是河流开始冰封，难以名状的阴冷席卷四肢百骸，冻结他身上每一寸血管。
　　昏沉中，脑海里的声音越发清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挣脱要把自己拉入水底的暗流，奔着已经晦暗不明如萤烛将尽的那点光亮，拼尽全力向前一扑，抓住了一只纤细柔韧的手。刹那间，四周重新亮起，冰冷不适的感觉轰然消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水泥地上，身下垫着些衣物。这里像是座厂房，空间不小，门外的围墙很高，上方还有铁丝网，几块锈迹斑斑的铁板横七竖八顶在大门后面。稍远的角落里，丁灵琳和马芳铃不知从哪里找到个容器，正架在火堆上煮什么东西。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秀的面容闯进视野。看着那双与记忆里一般无二，满载自己身影的水灵双眸，路小佳只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喉咙却哽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直到白晓寒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她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眼中是毫无保留的担忧，“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
　　她的话淹没在路小佳的怀抱里。他没有说话，只是坐起来，慢慢地倾身将她搂进臂弯，起初动作还算轻柔，后来环住她腰肢的手越收越紧，似乎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余光中，他看见马芳铃拉着丁灵琳满脸揶揄地朝这边看，两个姑娘咬了咬耳朵，带着笑悄悄溜走。
　　现在偌大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人。怀里的温度逐渐升高，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白晓寒问：“路小佳，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我有点慌。”
　　“别担心，我没事。”路小佳万分不舍地松开手，目光还是牢牢锁着她，“我就是……有点想你。”
　　白晓寒眉头紧皱：“我给你做了基本的检查，脑部未见外伤，瞳孔与脉搏无异常，琳琳也说你们没有家族遗传病史。但是条件有限，没法做更进一步的深度检查，你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不适？不行的话咱们回医院，至少那里有专业的医疗设备……”
　　当年她身陨时的惨烈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女孩喋喋不休的模样落在路小佳眼里，端的是可爱至极。他忍不住再次把她抱在怀里：“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你是被哪个型号的霸道总裁夺舍了？”见他面色红润，动作利落，确实不像有什么内伤的样子，白晓寒也放下心来，又想到两人恋爱以来默契度很高，极少出现此等鸡同鸭讲的状况，不免百思不得其解。感觉到他揽着自己后背的手力气颇大，她不由得轻轻挣了几下，开玩笑道：“差不多得了，把我勒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像是被戳到痛脚，路小佳紧紧握住她的手，空出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声音都高出一个度：“不许胡说！”
　　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有轻微的颤抖，白晓寒捧住他的脸，低声问：“你醒过来之前，一直在念叨什么，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做噩梦了？”
　　路小佳把下巴搁在她的手心里，叹道：“是，很可怕的梦。”
　　“原来是鬼压床。”白晓寒两手插进他的短发里，使劲儿揉了揉，耐心安抚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梦都是反的，醒过来就没事啦。”
　　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路小佳胡乱抓抓头发，带着笑意岔开话题：“这是哪里，我们还在市区么？”
　　白晓寒道：“已经到城郊了，没法往前走，再加上你昏睡不醒，只能先找了这个废弃的服装厂歇脚。”
　　路小佳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能往前走？”
　　“出城的国道被炸了。”叶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睡饱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吃完还有活儿等着你干呢。”

　　多亏丁灵琳拿来的防灾应急包，众人各分到半块压缩饼干，就着烧开的水填进肚子，还开了个午餐肉罐头，饱腹感与味蕾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在眼下的环境里，甚至算得上奢侈。
　　吃饱喝足后，路小佳主动承担起收拾摊子的重任，在自来水管下把充当煮锅的不锈钢盆冲洗干净，再把火堆熄灭——不必留存火种，他知道傅红雪身上有打火机。虽然看着不太像老烟枪，但可能是搞艺术的缘故，需要灵感的时候他就会来上两根，只是平日烟瘾不大。
　　他们都和过去大不相同。崭新的人生，谁也不记得谁，却还是兜兜转转碰到一起，大概是上辈子的缘分实在太深。
　　不记得也好，路小佳安慰自己，那样的过往有甜有苦，有些沉重大过幸福，懵然不知也未必是坏事。
　　可是，内心隐秘的角落里，有个自私的念头如藤萝般枝枝蔓蔓地缠绕上来。
　　思绪不自觉地飘散开，他的目光落到身边的长剑上。剑柄上的银链已经被他用旧毛刷刷出原本的光亮，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刺人眼睛。他盯着银链足足半个小时，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起身，走到正靠墙浅眠的白晓寒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