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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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开学，卓羚早早收拾行李，她想提前回去，背着他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兼职，多赚点钱，好减轻经济负担。
难得的，他说了很多关心的话：
“这么早回去，你舍友不在，自己注意安全。”
“嗯。”
“不要专捡食堂里便宜的菜吃，多吃点肉，太瘦了。”
卓羚笑嘻嘻地说：“胖了就不美啦，再说，你看看你的腿，比我瘦多了，你才要多吃。”
他嘟嘟哝哝：“我是瘫了不长肉，干嘛跟我比。”
卓羚俯身亲了他一口：“好啦，我不在，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褥疮一直没好，该休息就休息，别像以前，住院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有空就多陪陪你。”
他抬头望着她，拉住她的手：“你不要总想着我，安心学习……在学校多交朋友，你们学校那么好，一定有很多好男孩。”
“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卓羚抽回手，捏了下他脸颊上的肉，“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他们都不在，现在只有我和青河哥哥，你要向我保证，有事一定第一个联系我！”
“嗯。”
她拖着行李走下斜坡，他就坐着轮椅，跟下斜坡。
“那我走啦，你快回去，外面冷。”
他看着她，眼睛有点儿湿：“卓羚……”
“嗯？”
“再见。”
“拜拜！”她朝他挥手。他却攥紧了盖在膝头的毯子。
卓羚一返校，就开始联系兼职，瞧她的手打上了石膏，老师还颇为担心，嘱咐她多加注意。
除却兼职，所有时间她都泡在图书馆，还没开学，图书馆里很萧条，于是卓羚肆无忌惮游走在书架间，结果看得太专注，一个不留神，就被脚下绊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书架间坐着个男生。
“啊，对不起，我踩到你了！”
他抬起头，脸瘦瘦的，显得眼睛很大，中学生年纪，可手里的书却不是中学生能读得懂的那种，卓羚认得，上学期在一门专业课上，老师提起过，作者是厉害到他的理论一般人都无法理解的程度，所以她倍感惊奇。
男生冲卓羚笑了笑：“没事，你别介意，是我挡了路。”
图书馆此刻没人，卓羚便忍不住多言：“你也是化学化工学院的吗？”
他挑挑眉：“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啊…这样呀。”
他瞟了眼卓羚手中的书：“同专业？”
她有点窘迫：“好像是。”
男孩面露亲切，随即站起身：“原来如此……我妈妈是N大的老师，她在数学院，你可能不认识她。”
卓羚抓着后脑，没敢问他母亲，也不敢打听他的名字。待男孩完全站直，卓羚才发现他个子不算高，顶多一米七。虽然都是学校老师的孩子，他的气质和之前郑毅学长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他朝呆愣的卓羚轻轻挥手道：“你喜欢看书挺好，不过，我建议你找学院的老师，早点参与实验，那样收获更大。我知道你们学院不少老师手底下都缺帮手。”
“哎？”她眨巴眨巴眼睛，男孩却好像觉得她呆愣的样子有点犯傻，露出笑容：
“会做实验非常重要。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推荐。”
卓羚当时并没意识到，男孩的这番话，让她迎来了命运的转折。可他们完全不认识，甚至她都没好意思问他的名字。
这一面之缘，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直等到手臂的伤好得差不多，拆了石膏，便接到了学院里最年轻的硕导温老师的电话，温老师告诉她，实验室忙不过来，邀请她去帮忙，有熟人推荐她，于是便迫不及待打电话来确认。
小姑娘简直受宠若惊，一放下电话，就忙给梓俏报喜。
开学前，为了她能踏踏实实学习，他们约法三章，没有要事，不准联系。卓羚却让这个约定形同虚设，几乎一有开心事，都要微信视频分享。
“嗯……我没太听明白…什么实验？”
卓羚知道他对她所学的专业一无所有，便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哦…有老师带你呀，那太好了。”
小姑娘则语气沮丧：“好是好，就是没闲暇做兼职了……”
“赚钱是我该考虑的，你就安心学习。”
“嗯，那谢谢梓俏哥哥。”
“别谢我，争取拿到奖学金。”
“这你放心，你就等我好消息。到时候陪你去做矫正手术。”
他笑得很爽朗：“你嫌弃我啊？”
卓羚知道是开玩笑，便道：“当然嫌弃，得把你修得漂亮点。”
“漂亮？那是帅。”
他的脊柱因为变形，已经有点妨碍上肢活动，并且疼痛一直折磨着他，卓羚无意中从青河口中听来，于是心里暗暗发誓，要赚钱帮他治病。梓俏还笑，说之所以没去治不是怕花钱，是怕住院。
时光易逝，她在学校里的努力并未白费，温老师虽然年轻，可是很有激情，工作也很严谨。
“你想不想试着自己写一篇学术论文？”她提议。
卓羚既惊喜，又感到惶恐：“我…可以吗？”
“可以呀，帮你拟个题目，你自己先试着写，写完我帮你指导。”
卓羚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积极准备，还特意买票前往学校附近的地质博物馆搜集整理资料，来来回回去过几次，就犯了难，票价不便宜，又得常去。卓羚心情沮丧地发微信跟梓俏抱怨此事，他却回复道：
“你看看，残疾人能免票么？或者…我可以陪你去。”
卓羚心头一热，急忙奔向售票处，看到残疾人及陪同人员确有免票福利，兴奋地直接给他打去电话：
“呀！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怔了怔，回答：“我是残疾人，当然知道。”
“那太棒了，有你在，我就可以省出好多钱。”
她喜滋滋的，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五秒钟，就像霜打蔫儿的茄子：
“那个，可是你…你很忙的吧，总不能老让你陪我去博物馆……”
“我没关系……主要是在外面，我不方便，得麻烦你照顾。”
“呀，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谢谢你，梓俏。”
“小事。”
他们担心周末人多，打车和在博物馆行动都不方便，于是约好周四一早，卓羚恰好没课的时候，两人在博物馆门口汇合。
当日她出门很早，却没想到他竟更早，几乎是飞奔向他。
“你等多久了？”
“刚到。”
“吃过早饭了吗？”卓羚蹲下身讲话，保证能够平视，明知高度上的差距无法避免，还是不愿他体验这种压迫感。
“不是说好吃过早饭的吗？”梓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卓羚则盖住他的手：“你来这么早，我怕你没吃嘛。得快点儿，抓紧办完正事。”
“怎么？你待会儿还有别的安排吗？”他操纵轮椅跟上卓羚轻快的步伐。
她摇头晃脑：“没有啦，今天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我只是不想你太劳累。”
他低下头：“我不累。”
卓羚看着他脑袋顶上的小旋，总觉得他倔强的语气，叫人心疼。
进到博物馆，她便直奔主题，而他只是安安静静跟着，也不讲话。
舒梓俏看着专心致志的小姑娘，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时常觉得，只要看着她，就能忘记一切痛苦。
卓羚则边做事心里边盘算待会儿的计划。
博物馆就在N大附近，学校历史悠久，栽种着成片高大的樱花树，正值花季，美不胜收，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看书，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梓俏也能看到这样的美景，能够在这样的学校里学习该多好。她想带他去学校看看。
“梓俏，走吧。”她唇角噙笑。
“这么快？”他担心她只是为了迁就。
卓羚却直言：“今天效率高嘛，也许是因为你在？”
他脸一阵发烫：“别乱讲……”
卓羚埋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N大玩呀？”
舒梓俏摇头，没说话。
小姑娘努起嘴巴：“怎么了？是身体不允许吗？还是说，你不愿意去？”
他轻叹了口气：“去没什么…可遇上你同学怎么办？他们看到你和一残疾人在一起，问我是谁你怎么说？”
卓羚天真地直眨眼睛：“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呀！”
“不行……那样就不会再有男孩追求你了。而且…你说我是男朋友…你多没面子，会被人说闲话的。”他平静解释，卓羚随即弯腰双手并用捧住他的脸道：
“怎么会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别人是我吗？谁管别人怎么说？”
“傻丫头，理智一点，你不是小孩子了。”
卓羚知道根本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于是转而道：
“今天不是周末，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不会遇到同学，再说，学校食堂饭菜便宜嘛，你总得让我请你吃过午饭再送你回家。不然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舒梓俏仍然板着脸，卓羚只好拉住他的胳膊：
“求求你啦，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我真的很想你。”
本来打定了主意拒绝的，可是对N大的渴望，还有卓羚的目光，让梓俏无法再坚持己见：
“那好吧……但不准跟人说我是你男朋友。”
“好。”卓羚心里喜滋滋的，果然梓俏永远都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两人离开博物馆，沿路步行前往N大，路边的人行道铺了花砖，她怕把他颠坏了，便陪他走自行车道。
学校附近，到处都是小商铺和小情侣，卓羚按捺不住想牵手，结果梓俏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敢靠过来试试，过来就立马反悔。
“你有车开，我就只能走，我腿累嘛，你拉着我。”
他眯起眼睛，早看穿了卓羚的小心思：“那换你开，我在地上爬。”
“哎呀！梓俏哥哥！”小姑娘被气得直跺脚。
他居然还笑：“快走吧，笨蛋，待会儿找地方坐。”
她只好作罢。阳光透过树木的缝隙，像摔碎了的水晶石，在地面铺上一层亮闪闪的毯子。樱花的味道是甜的，不，所有的花都是甜的。
“梓俏，我们去那边儿坐。”虽然行人不多，卓羚还是看得出他不大自在，于是带他来到她平时看书最喜欢去的人工湖边。
“这条路通我们学院，人少，稍微休息一下，我再带你逛校园。”
梓俏说：“在这里更容易遇见熟人吧？”
她笑：“遇见就遇见，我舍友都知道你。”
“知道……？”舒梓俏满脸哀愁。
卓羚见他苦着脸，捉住他因为不安蜷起的手指：“这次逃不掉了吧？她们是我的好朋友，也知道我喜欢你。”
“……”
“如果有机会认识，你不要躲开。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嗯……不会给你丢脸。”他侧过头避开目光的样子，让卓羚很心疼：
“梓俏，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就是不想总是把你藏起来，你真的很优秀。你看你都出过书！”
“再优秀也是个残疾人。”他皱眉，“我从小就残疾，我知道意味着什么，可你不明白，我想保护你，不想你被牵连，那样，那样我就太愧疚了。知道吗？”
卓羚不敢说话，她咬着牙，梓俏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才低声说：“抱歉，我没有生你的气，要生也是生自己的，谁让我长这副鬼样子……”
“别胡说！别胡说！呸呸！全世界的人都没你好。”
他摸了摸靠在腿上毛绒绒的脑袋：
“好了好了，中午，我请你舍友吃顿饭吧，你看看去哪里比较合适。”
“什么？”卓羚一脸震惊。
舒梓俏浅笑：“就是字面意思。”
吃饭的地方是月清选的，万方方挑的几个没一个靠谱。学校的重庆鸡公煲好吃且价钱合理，最重要的是，食堂无障碍设施齐备，不会让舒梓俏为难。
临近中午，听卓羚说舍友有课，要晚一点，梓俏便提出他俩早点到，提前做下准备。
后来才知道他说得提前准备是什么，他去卫生间处理好个人的事，同时还把尿袋藏在了毯子下边。卓羚不解，他才道：“你习惯了，别人不一定，有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要你舍友问起来，我怎么说，咱们是一起吃饭，我说那是装排泄物的袋子，不倒胃口啊？”
卓羚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怎么看着又要哭？”梓俏扬起唇角，“别乱想。”
她委委屈屈：“怎么能不乱想嘛…为什么总要你做这种事，你的身体…又不是你的错。”
他扬起眉：“不是的，我这么做是基于尊重。如果你介意，我也不会让你看到。”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