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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悲伤的出口 ...

  •   卓羚呆呆坐在床沿等,眼看着十五分钟过去,舒梓俏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正百无聊赖,远远瞧见阳台的方向,一个脑袋蒙在卫衣帽子里,手撑雨伞的男生走上了斜坡,他利索地开门进来,朝里走了两步,等注意到房间还有其他人,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哇啊!”

      卓羚慌忙起身,结结巴巴道:“您,您好。”
      从刚才起,她就很在意男生那头独特的银发。离得近了…才晓得,原来他裸/露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粉白,是患有严重的白化病。

      男生强作镇定,扬起唇角:“你是梓俏哥的客人吗?”
      “嗯……”她不知该如何作答,便自我介绍,“我叫陶卓羚。”

      对方闻言有些惊讶:“陶卓羚?你是陶卓羚?”他抓抓后脑,“…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梓俏哥,哦,对了,梓俏哥呢?”

      卓羚指着浴室的方向:“他在洗澡。”
      听完,男生笑道:“我叫季青河,跟梓俏哥合租的,就住隔壁,你先坐吧,我去看看他。”
      “嗯……”

      说完,便风风火火往里冲,没走两步,又道:“你别太担心,他动作慢,应该没什么事。”

      担心?担什么心?
      卓羚没有细品。她还停留在季青河银色头发带来的震撼上。

      屋子很小,听得到从浴室方向隐约传来的对话:

      “怎么回来了?”

      “今儿没课。”

      “别影响学业。”
      “嗯,不会的……哎,梓俏哥,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下身体啊!”
      ……
      轮椅轴承的声音越来越近,对话继续。
      “待会儿我得睡一觉,宿舍昨晚上打游戏的几个太闹腾了,好困。”
      “嗯……”

      青河只把舒梓俏送到房门口,看见卓羚,便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去睡会儿,有事叫我。”
      她点点头,目送青河拐进隔壁房间。

      舒梓俏则划着轮椅,没有过多言语,默默行至书桌前,打开电脑。
      逆着光不太容易看清模样,只有大致的轮廓。
      开机后,他右手按着鼠标,点击了几下,然后双手并用,腕部夹着笔,貌似在一块塑料板子上写写画画,过程中眼睛紧紧盯着电脑显示器,时不时低下头,用牙齿咬住笔的尾端做调整……
      他的睫毛好长啊,长到卓羚从没见过谁长这样长的睫毛,瞧样子,也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出于好奇,她很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又苦于没有正当理由。

      正胡思乱想,瞧见出门前搁在长桌角的草莓马克杯,灵机一动,便假借拿杯子走上前。

      可惜舒梓俏一注意到她,迅速放下了笔。

      她有些尴尬,喝了口果汁,才问:
      “嗯…梓俏哥哥,你在做什么?”
      “……”

      见他不答,也没什么表情,有些尴尬,只好壮着胆子,兀自探过头朝显示器看去:
      “啊!这……!”
      该怎么形容更贴切呢?虽然她平时不怎么看漫画,倒也不至于不认识,只是这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注意到是在某软件里打开的,她似乎意识到什么:
      “这……是ps?!”
      还没等到答案,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卓羚,抱歉,房间隔音差,你讲话可以小那么一点点…声…”

      她回过头,青河正靠着门框。见状,她急忙道歉:
      “对不起…”

      “……你在做什么啊?看梓俏哥画画吗?…那是他职业,可别打扰他工作。”

      “嗯,啊?好。”
      卓羚红了脸,慌手慌脚捧着杯子坐回床沿。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人用电脑画漫画!实在不敢相信用ps能画得如此出神入化!更何况,舒梓俏的手是那个样子,居然是靠画画赚钱为生,实在厉害。

      然而,被青河警告后,她便再不敢上前去。盯着舒梓俏的侧影发呆,没几分钟,就靠着床头睡着了。
      她实在太累了,多日积攒的疲劳,因着有暂且落脚的地方,很快得到释放。
      ……
      “醒醒。”
      她张开双眼,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揉揉惺忪的睡眼,撑着身体,只见梓俏正坐在轮椅里,面对着她:
      “呃…怎么了…”

      他微微蹙眉,神色清冷:“这儿你不能睡…”

      好半天,才回过味儿,莫不是要赶她走?!可现在身无分文,她哪还有可去的地方?!

      “…我…………”

      支支吾吾憋不出完整的句子,梓俏便打断了她:

      “你睡地铺。”

      虽不是赶她到大街上流浪,可对于卓羚来说,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原来特地喊醒她,就是为了让她从床上挪到地上睡…这种陈旧的建筑,一没地下室,二没铺地板(水泥地),即便是夏天,打地铺能比她在公园里以天为被好到哪儿去?心里怪难受的。果然,从一开始她就抱有过多期待,舒梓俏并不是疼爱她的父母,更不是亲哥哥,并且这里的一切,没一样是属于她的…她本就别无选择。
      “好的。”

      说着,从床上起身,注意到地铺已经铺好,有些意外。
      上前坐下,摸了摸,最底层是凉席,稍微能隔住地板的一点儿潮气儿和渗气儿,上面一层是棉花褥子,然后是一床浅粉色的夏凉被……难道,这些都是在她睡着时,舒梓俏划着轮椅弄得?她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浅眠,没想到睡得这么沉,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可能是真困,确定自己不是娇滴滴吃不得苦的大小姐,卓羚大大方方和衣躺下,谈不上舒服,不过有一床被褥显然好过公园里硬邦邦的长椅,她收回了方才的抱怨。

      迷糊中,醒过两次,都是被尿憋醒的。两次醒来,台灯亮着,舒梓俏还在卖力工作,最后一次,她已有几分清醒,时间早指向凌晨,热气也退得差不多了,她往夏凉被里钻了钻,只露出眼睛,舒梓俏还没睡,不过,看样子也是快了,他关闭电脑电源,划着轮椅从她脚边经过,隐约听到刻意压低的洗漱声,再回来,果然将轮椅停在床边合适的位置,悉索了一会儿,移动上去。由于近视,光线也不太好,卓羚没太看清,只知道上床后,他很快按了床头小夜灯的开关,房间顿时漆黑一片。

      睁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卓羚翻过身,很快又睡着了。

      隔天清晨,她醒得很早,天才蒙蒙亮,微弱的光透过窗帘,泛着冷冷的蓝。等整个人有意识,赫然听到舒梓俏的方向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是做恶梦吗?她起身望过去,看不真切。于是试探地问:
      “梓俏哥哥…你还好么?”

      没有回应。她起床理了理皱巴巴的T恤和乱蓬蓬的头发,上前近距离地唤了声:“梓俏哥哥?”

      他仍没醒,呼吸声更沉重了。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隔着衣服都在发烫!

      卓羚吓坏了,急忙按下大灯开关,下一秒就看到挂在床边的尿袋……

      她在母亲住院时,没少见过,很多动了手术或者重病的病人都要插尿管的……舒梓俏…需要倚靠这个来排尿?

      接着,她注意到尿袋里有血,浑身一个激灵,这不是开玩笑,即便没什么医学常识,血尿也绝非小事!更何况他此刻还发着高烧!
      卓羚慌了,忙去砸隔壁的门:
      “青河哥,青河哥哥!快开门,梓俏哥哥发烧了!!你快醒醒呀!!!”
      她死命地拍。
      “我马上来!”
      里面有了动静,才停手,季青河速度很快,衣服套得有点歪斜,他顾不得整理,摸摸梓俏的额头:
      “…这不应该啊,昨天洗澡的时候明明很小心的……”

      卓羚后背一凉,浑身像结了冰:“昨,昨天…他…他说带我出去吃饭,我们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
      “淋雨了?”青河这才注意到尿袋有异常,“呃…卓羚…你先回避下,问题有点儿严重,我得带他去医院!”

      她闻言急忙跑到门口背过身,心里无限愧疚:“都…都怪我不好……”
      她后悔没早点提出推轮椅,如果不那么介意他有残疾,不惧怕路人的眼光,或许就可以避免淋湿了。

      青河回过头:“不一定是你的错,他身体向来不好,生病是常有的事儿。”

      小姑娘低着头心乱如麻,直至听见他说:
      “我们走了,你自己看家注意安全,别给陌生人开门。”

      急忙回到房间,屋里已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声响,床铺凌乱,证明方才他们很急,卓羚上前帮忙叠好被子,又把地铺收起来,只有走廊装了简陋的衣柜,便一股脑塞进去。
      她饿了,可是厨房里没有冰箱,炉灶也不常用,积了一层灰,倒是角落的小电饭锅很干净,橱柜有一小袋大米,她熟练地淘洗好下锅煮粥,等待的间隙,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自己真是个扫把星…?
      给已经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坐在床沿等,没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着。

      还好锅是定时保温的,她被铃声吵醒,便循着找到一部手机,没注意看型号,来电显示是季青河,她急忙接通:
      “卓羚,刚还想要怎么联系你,还好梓俏哥手机没带。”
      “梓俏哥哥,好些了吗?”卓羚分不清更多是出于礼貌,还是关心。
      青河回答:“他不要紧,就是得留院观察几天。”
      卓羚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搞不清几分真诚,嗫嚅道:“人手够不够?有需要我可以来帮忙。”

      青河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帮忙照顾舒梓俏吗?不用,你一个小姑娘不方便。刚才给你叫了外卖,用得梓俏哥的手机号,记得拿。”

      “谢谢,青河哥哥。”
      “谢我做什么?谢梓俏哥哈。”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卓羚盯着手机屏幕,谢…梓俏哥?
      ……

      外卖很快就到了,麻辣烫,食物的香味令她很快将一切抛之脑后。
      吃饱了才开始盘算,舒梓俏回来之前,恐怕都只能看家,不过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如果不算N大的话…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人静静去消化这几个月以来的疲惫与悲伤。
      可能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了,屋里又安静,卓羚没玩几分钟手机,就犯困…
      也不管能不能躺舒梓俏的床,一挨枕头便睡去。
      浑浑噩噩,时梦时醒,梦里,母亲还在,她考上了N大,开心得发疯,笑着笑着便醒了。望着窗外的夕阳,有些感伤。
      早晨煮得粥一直保温,她盛了碗,还很烫。

      坐了会儿,季青河打电话过来:
      “喂,晚饭想吃什么?帮你点外卖。”

      她却没有正面回答:“…你们吃过晚饭了吗?我煮了粥。”

      “哦,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好说。”
      她局促道:“……我,我是觉得,梓俏哥哥在生病,我煮了粥,可以送到医院来…”
      沉默几秒,季青河才解释:“不用,他现在禁食,你送来也不能吃。”

      禁食?
      是很严重的病吗?
      心脏紧了紧。
      “别说这个了,给你点份鸡排饭吧?”
      “不,不用……我还有粥,不吃就浪费了,而且中午也吃得很饱,现在还不饿。”

      “哦,那好吧……哎…检查排到我们了,挂了啊,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说完,便只剩“嘟嘟”的忙音。

      她吃完一大碗粥,没加任何佐料,自然不好吃。可实在不想给舒梓俏和季青河添乱……她很清楚为什么要选择来这里,不是什么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追寻答案…仅仅是因为走投无路……

      随着夜幕降临,情绪似乎愈加低落……想到爸妈丢下她独活以及未来的迷茫,就伤心不已,倘若他们还在该多好,眼泪不受控制直掉。
      她抱着纸巾,哭到睡着,醒了又继续哭,一通电话再次打来。

      她努力眨眨肿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鼻子堵得不通气,见舒梓俏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明灭,显示着季青河的名字,遂接通:
      “喂,青河哥。”
      片刻的静默。
      “……是我。”

      她反应过来,不是青河,是舒梓俏…

      “呃…梓俏哥哥……怎么了?”她有些紧张。

      “……没事…”
      长久的沉默,似乎令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卓羚意识到得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吃过晚饭了么?”他问。

      “吃过了,我煮粥了……”
      一切又再次陷入尴尬。

      “…嗯……”隔了几秒,他说,“有事,你可以打这个号码。”

      “嗯…”咬了咬嘴唇,卓羚犹豫该不该问他病情,可他已先一步说道:
      “如果顺利,我后天回来。”

      大概是不要紧吧。

      “好……”

      “没事先挂了。”
      “再见,梓俏哥哥。”
      “嗯……”

      她将手机随手放到枕头边,并没多想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通电话,继续心不在焉地躺床上,准备迎接黑暗后的黎明,可对于舒梓俏而言,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悲伤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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