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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闹剧终以闹剧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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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上再一次地歌舞升平,老皇帝看来颇有些为老不尊,提着那布满皱纹的眼皮盯着那些个婀娜多姿的舞女看,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下令将其中的谁纳入后宫做个新鲜的添头一样。
冯潜程对那皇帝老儿本就没多大敬意,经过这么一番领会,更加对这老态龙钟的一国之君嗤之以鼻。
正当时,领头的舞女一甩水袖,轻掩了嘴角的朱红,一垂眸,蹁跹地从堂上退下,其余舞女与她动作出奇一致,一群人踏着莲花舞步悄然退场,给人一种出尘世外的仙气。
随即,一太监捏着嗓子高喊一声:“太子到——”
皇后娘娘仪态端方,此时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笑,令人看了都要道是好一番母慈子孝。
太子洛承玦举手投足没有一处不妥,进来先是将所有的礼数都尽完,随后那殿门倒也没关,九九八十一层的高台下停了一行壮观的车队,一水的朱红色,很是喜庆。
一女子从轿上下来,拿了一把羽扇遮住了半边的连,只露出一双硕大的杏眼,眼角抹了淡淡的胭脂,妩媚却又不失清新,赏心悦目。
“那是朝中右宰相之女,才貌双全,实属佳人。”洛林风僵着身子,颇有些艰难地取了桌上的银制小酒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忽而叹息道,“可惜这样的佳人日后要被所在那深宫后院里,着实是可惜了。”
冯潜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些,但出于嘴欠,于是撅了他一句:“搞得好像嫁的人是你一样。”
此言一出,洛林风原本苍白的脸色又青了一青,没再发言。
说时迟那时快,身着喜服的洛承玦已经近乎庄重地进来了,他的面上看不见半点的笑容,仿佛今日他不是要娶一名女子为妻,而是他要进行什么无比庄严的祭祀。
冯潜程不是没见过洛承玦,只不过从前浮光掠影的几眼实在是看不真切,今日一见,着实是觉得洛承玦其人一表人才,身上还泛着一股庄重的帝王之气,比起洛瑜升给人的那种高傲感,洛承玦绝对是让人再舒服不过了。
整个大殿都沉默了几秒。
随后这沉默被一声惨叫打断了。
——一个女人。
殿上百事通多,也有不少人能从那一声不似人的惨叫中听出来,那就是今日即将嫁入皇宫的准太子妃。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本不该在这种场合发出如此不合时宜的声音,所以倘若不是什么真的可怖的事情,她断然不会惊叫。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几变。
果不其然,太子妃惊叫过后,殿上就闯入了一群五大六粗的不速之客,冯潜程听见身后一声响,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南婆和津苍倏地站了起来,南婆面目难辨且不谈她,单是津苍,眼下眉目间的思绪就已经藏不住了。
冯潜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再一次看向堂上,那些人走近了,冯潜程总算是看清了他们的脸,隐约觉得这轮廓有些熟悉,他眯了眯眼,思量片刻。
片刻后,他忽然瞪大眼睛,原本搭在酒杯上的手指陡然收紧,勒出清晰可见的青筋。
洛林风注意到不对,他顶着一头雾水,艰难地说:“是什么人?”
冯潜程的喉咙紧了紧,干涩极了,他咽了口口水,怔怔地说:“乾玉堂……是我们的一□□个领头的好像……是我六叔……”
六叔和他的交集不多,当年冯老爷和他的几个兄弟大都三观不合,尤其是他那桀骜的六弟,早年闹得很不愉快,一度要断了关系。可后来因为冯老爷的妇人之仁,在六弟最落魄的时候还是接济了他,并叫他入了乾玉堂。
而今看来,简直是……引狼入室!
冯潜程不明情况,心里一阵一阵发毛,不知道六叔到底哪里来的胆子,想干什么,冷汗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外冒了又冒。
这时候,南婆的声音忽地在他耳边飘渺响起:“冯郎中,时机到了。”
二皇子洛瑜升一摆袖子,起身冲着气势汹汹的冯六爷拱了拱手,随后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对着洛承玦。
洛承玦看了一眼被一群男人押上来的,衣冠不整的太子妃,眉头一皱,道:“德王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非得要在这个日子,让你皇兄出丑吗?”
洛瑜升一展折扇,笑道:“皇兄……?太子殿下……?你这名头约摸也是到头了,不如咱们开诚布公地说了——人是我找来的,日子也是我挑的,就是为了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让你滚下宝座,退位让贤。”
洛瑜升言罢瞥了皇上一眼,他那老爹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养出了这么一个东西,自己分明还没有归西,他九敢公然谋反,老皇帝气的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的太监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边照顾着皇上一边对下手说:“赶紧去找太医来!皇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头就不要了!”
皇后敛了端庄的笑容,厉声喝到:“洛瑜升!你怎敢公然夺权!陛下还在这里!你眼里可还有尊卑!”
洛瑜升却愈发笑的猖狂,一把折扇愣是让他摇出了欠揍的风度,听这不要脸的逆贼说到:“没有,尊卑是什么?皇后娘娘,你可知道这两个字剥夺了我多少权利?你们摸着良心说!我哪点不比洛承玦那废物点心强?不过就因为他是皇长子?所有不公合该我来承担?!真是笑死人了!”
老皇帝在咳嗽间匀出一口气,骂到:“混账东西!先人……这是先人定下的规矩……岂是因为你一人的不公说改就改的?!”
冯潜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方才身上的冷汗在看到洛瑜升这幅可憎嘴脸时就化作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把他给恶心了个遍。
他回头一看南婆,南婆冲他微微颔首。
冯潜程在心里唾弃:“这就是她所谓的时机?我又不是神仙,眼下这种情况,宴席都进行不下去了罢,还想让他们喝下加了料的酒水?异想天开。”
南婆沉默不语,面纱下的脸色阴了阴。
冯潜程也就心里骂骂娘了,毕竟也是有求于别人,总还是得做了自己应下的事情。
他先是瞥了一眼旁边的刺猬平王,思量片刻后飞快地帮他下了针。洛林风感觉周身一轻,舒坦了不多时,整个人就软趴趴地瘫在了桌上。
庸医!
庸医现下化作一道残影,飞快的窜到对面的席座上,速度快到众人几乎没有看见他。
唯有那冯六爷,敏锐地注意到他,倏地回头,目光如箭,险些将冯潜程射个对穿。
可惜医毒双修的冯潜程像是修了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只这暗潮汹涌的片刻间,冯潜程站定了。他一甩袖子,袖中很有力道地飞出几簇白色粉末,直冲德王口鼻之中。冯潜程在这电光火石间想了又想,觉得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直接把药下在他们嘴里来得省事,于是私自单方面改变了行动计划。
六爷瞪着他,准备开口说什么,嘴刚刚张开,冯潜程像是散功德似的,又一甩袖子,一簇白色粉末准确无误地冲进了六爷的嘴里,那霸道的力度直接把药粉推到了他的喉间,六爷剧烈地咳嗽起来,而那些药粉却已经尽数入了腹。
冯潜程一下子就释然了,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年没用的童子功居然没有退步多少,与他当年鼎盛时期并无两样。
六爷咳得踉踉跄跄,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了个趔趄。他抬眼瞪着冯潜程,眼睛一片猩红:“乘清风……少年成名,可惜不过昙花一现,此后便杳无音信……潜程……我没想到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那个少年,竟然是你。”
“六叔过誉了,我当年那名头也不过是别人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出来的,没您想的那么神乎其神,我本来也没那么大本事,不过一介学艺不精的江湖郎中罢了。”
洛林风闻言,一头雾水的震惊之余,倒还匀出一分心思想到:没想到冯潜程还有点自知之明。
听着叔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一个回合,众人才回过神来,尚且还没弄清前因后果,已经被两人之间刀锋相向的戾气冲撞得不敢出声了。
宴会鸦雀无声。
冯潜程胆子大了,随手拿起洛瑜升桌上的折扇,在手里把玩了片刻,随后学着德王殿下那嚣张的姿态,将扇子一展,娓娓道来:“方才我已然将毒下在诸位口鼻之间,诸位还请不要管我要解药,因为这东西的解药我暂时也没有做出来。”
中了毒的壮士们还没来得及一展“雄姿”,便被冯潜程一把药粉药成了“狗熊”,这会儿有苦不能诉,一个个的面色都委屈得铁青。
冯潜程玩了一会儿扇子,又觉得无趣,随手扔回洛瑜升的怀里,转向冯六:“”六叔,要怪就怪你实在是不识时务。咱们本来是一家啊您说是吧?江湖中人本来不该掺和朝堂事,但你偏偏要去管这些你死我活的事情,惹祸上身也是活该。”
冯六爷感觉自己那么多年的内力正在消散,忽地就浑身松软,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和小辈叫板的力气,就像一摊死水。
洛瑜升脸上的空白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冯潜程将扇子一合,扔回洛瑜升怀里。一脸淡然道:“德王殿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乾玉堂的,但乾玉堂不是灵坤一派,江湖中人本无拘无束……至于冯六……”
冯潜程冷笑了一声,将自己的话音续上了:“冯六只不过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罢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由我们自己处理 ,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冯潜程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津苍身边,露出他的招牌人畜无害的笑容:“有一个小忙不知道津苍兄弟肯不肯帮。”
津苍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一抱拳:“冯郎中,原本是在下愚钝,不知原来你就是乘清风,当年我们都是听着你的名号过来的,不论冯郎中有何吩咐,且先受在下一拜!”
南婆似是觉得有些不堪入目,于是往旁边错了一步,决意要跟这个乡巴佬撇清关系。
冯潜程“哈哈”一下,搀起津苍:“拜我大可不必哈,冯某不才,还没有变成小木牌,受不起这么大的礼,主要是想请津苍兄弟帮我将我家冯六爷带走。”
津苍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起来,挠了挠头,一口应下:“好!冯郎中,要将这败类带去什么地方?”
冯潜程看了洛林风一眼,眼角一弯,洛林风看见这个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只听缺德郎中道:“不必费心,平王府就好。”
洛林风有那么一时半刻觉得自己立马可以从桌上爬起来,然后把这个郎中吊起来打一顿。可惜那缺德郎中早就防患于未然,也不知道那些针里头到底下了什么药,洛林风现在周身没有一点力气,倘不是有个桌子支撑着,这会儿宴上的达官贵人就都能见到一个五体投地的平王殿下了。
津苍依言去搬那半死不活的冯六,却听得一声吼叫:“别碰他!他是我找来的人!”
津苍回头一看,德王这乱臣贼子不知怎的,眼里忽然充血了,眼白部分看上去比兔子还要红上三分,血色在他眼中满的就要溢出来。
他生生将自己的折扇掰断了,天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中了噬血草之后还能有这般惊人的力气。他踉跄着往前走,殿上的人却好像都已经痴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不知道今夕何夕,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洛瑜升走两步摔一个跟头,最后他几乎是爬到津苍跟前的。
他低低地笑着:“不许动他,他是我的人……我的人!给本王放开他!”
冯潜程本想先同南婆交流一下的,现在看来有些不行,有的人已经疯了,这时候需要吃两个拳头。冯潜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天生操心的命,什么事情都想要亲力亲为,实在是一把天生的贱骨头。
贱骨头重新挪步到了德王身边,众人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仿佛一阵风,从这里吹到了那里,速度实在非人哉。他缓缓蹲下身去,长长的袍袖垂在地上,他粗暴地揪着德王殿下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拎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赏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两声清响唤醒了咳嗽不止的皇上以及皇后等一干人,老太监识时务得很,捏着嗓子叫道:“来人呐!还不把那乱臣贼子拿下!”
殿外穿着玄色铁甲的御林军得了令,便鱼贯而入,领头的将军一挥手,下面立刻有士兵将洛瑜升抬走了。
皇上这时候总算是一口气送到了底,咳嗽也咳不动了,索性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这一出没头没脑的闹剧好似就这么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