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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当奶妈也要讲基本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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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我一直信奉的真理。
就如同我坚信任何幸福与安全都需要自己付出心力去守护一般,如果自己不努力去掌握自己的人生,谁又能保证你有个顺顺当当的人生呢?
同理,替身的能力也是如此。
我怎么能这么天真的以为,我的替身能力就是这么简单直白的治疗,不管受了什么伤,只要抬一抬手,不费吹灰之力就百分百治好它,我是神明吗?
结果告诉我,我不是的。我的替身限制太多了。
就算我能短时间内治好某些伤口,那肯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现在的一身伤口便是【代价】,是我治好校医因【绿色法皇】破体而出带来的伤害的代价。我额上的洞,是我治好花京院典明因肉芽被拔出而血流不止的代价。
要说弄明白真相之后,这一切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如说稍微摸清楚自己替身之后,我的心里应该更舒坦安定一些。
但其实不然,真正大的问题还在后面。我看向墙壁上镶嵌的窗户发着呆,光滑的玻璃反射出我渐渐有了血色的脸庞,和我桔梗色的眼眸。
那么我换来我一只左眼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只有我想到,花京院也能想到。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这种未知的恐惧让我的心仿佛在被火炙烤一般。我无法忍受,猛地一把拿起放在床头桌面上苹果篮子旁的小刀。
“等等!”在花京院的一声惊呼中,我用它划过我的手掌心,眼睛盯着它,心中不停默念着,苹果苹果苹果。
半晌,没有任何改变。
“你疯了吗?!”花京院显然被我突然的举动气得不轻,“你才刚刚失血过多,难道你真的有自残倾向吗?”
门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有护士领着几个人走进来,从身形投影在门板上的形状可以判断,应该是空条等人。
“什——么——花京院!我们让你照顾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么?”
乔斯达先生将我的暴举怪罪在花京院身上,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辩解,只是皱着眉看着我,像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
不,苹果不行。我一狠心,心中又开始疯狂地念叨着什么。
而一旁的空条正准备摁铃让护士进来,忽然,他蓦然不动了。
因为我的伤口不再流血了,不,应该说是消失不见了。
“噫——受伤了可就别再使用替身能力了啊,黛,逞强可不是好孩子哦。”乔斯达先生有些埋怨我的鲁莽。
我拨开花京院,手扶着床边冰冷的护栏,想要尝试着下床。
可在双脚触地的那一刹那,我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多亏了花京院及时扶住了我。
完蛋了。
“......多谢。”在保持诡异沉默许久后,我像是突然被召回了魂一般,看到身前的人是花京院后,急忙跟他道了声谢,来不及跟他交流,便急冲冲地同乔瑟夫·乔斯达说到:
“乔斯达先生!我知道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十分突然,但能不能再请你们考虑考虑,让我也
跟随你们前行埃及!”
“什么?”面前几人脸上或多或少浮现出惊讶与不解,除了花京院典明,他应该也知道了。乔斯达先生的脸色随之凝重起来,他明白,我这回不再是说说而已。
没错,如果只是伤势的“等量代换”,那么我完全不用着急和担忧。但若是如同我失而复得的左眼一般,并没有在短时间内得到自己该有的“现世报”呢?
就在刚才,我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在默念【用两小时内下肢的力量来交换】时发动自己的替身,手心的伤口就随之消失,与之相对应的,是我一瞬间仿佛肌肉萎缩的小腿。
我还能勉强记得,我受伤时心中的怨愤,和由一时情绪的暴动而呼唤出的那个愿望。
“如果能够让我的伤势恢复,让我变回完完整整的时候,让我付出十年的生命都可以!”
你们没有过那种时候吗?当因为某样东西,内心或是渴望、或是遗憾的心情太过强烈,以至于许下了不可理喻的愿望,愿意上交自己的财富、美貌、甚至是性命。
可回过神来又会觉得,可能这样的交换是不值得的。
我现在就遭遇了这样的时刻,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换来了健康的一只眼睛。
十年寿命,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人生有好几个十年。
可是仔细一想——我这样的人最喜欢也最害怕的就是“仔细一想”,我的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
万一,万一其实我总共就只有二十七岁的阳寿,那是不是今年、这个月、今天,甚至我走出这个医院的一刹那,我的人生都有可能走向了终结?
而就算我的人生比我想象的长,我可能可以活七十岁、八十岁,谁又能知道,这【十年的生命】是指哪十年呢?万一它夺走了我最为珍贵美丽的十年怎么办?万一我在哪一天遇到了真心相爱的人,在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刹那失去了十年光阴,醒来后早已物是人非,怎么办?
而最为可怕的是,我个人极不稳定的内心状况,或许会终日活在惴惴不安和后悔憎恨之中,这样,或许不用“十年之约”,我可以硬生生将自己折磨死。
而这样的人生,我绝不接受。
我将我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在场的人,他们全程都默默听着,直到我的语速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时,花京院不得已按住我的肩膀,以免我激动地站起导致摔倒。
“我明白了。”乔斯达先生语气沉重,看向我的眼神里有着怜惜,“可这跟你要去埃及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双眼看向他,“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需要去找到一切的开端......我的替身可能是个极端强迫症吧,它认为任何事情都是等价交换、有因有果的,在我用十年寿命换来一只眼睛的时候,也就只有找到让我失去这只眼睛的【起因】,才能换回我的生命。”
我边说着,边用安抚的眼神看向了一旁因我的话而霎时睁大双眼的花京院,“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DIO,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他的细胞控制花京院的身体,做出这种事的。”我看向大家,笑着说道,“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的替身可是随了我的明白事理、公平客观哦。”
“......原来如此。”乔斯达先生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我因为头顶突然的温暖而有些哑然,“其实我们本来过来,是准备在看望你的同时,跟你道别的。”
“现在看来不用了。”
我随即了解到,空条的妈妈、乔斯达先生的女儿,那位温柔又可爱的女性受伤晕倒,此时生命正接受难以言喻的考验的事情,以及部分乔斯达家族的使命与恩怨。
而作为同样受自己替身困扰、生命也岌岌可危的人,我表明自己十分能够理解他们迫切的心情,花京院亦然,他二话不说就决定同行。
“那个......花京院可以留下来陪我一下么?”在最终拍板后,乔斯达先生说他现在去通知人安排行程后准备离去,我看着众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此要求。
“......当然,黛。”其他人看了看我们俩,没多说什么就离去了。
室内只剩下我们的时候,安静得有些不太正常。
而我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安慰人的技巧也并不熟练。
没错,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我就是感觉到,花京院典明,这个温柔又有着十足的善良的少年,需要我的安慰。
可我太菜了。
「没事吧?这没什么的。」
「我没有怪你,一点都不。」
「被操控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这些话语听上去轻浮又单薄,说出来自己都感觉受不到一点安慰。
我多么希望现在的自己能被什么乙女游戏女主角上身,对着花京院就是一顿输出。
“那个啊,就是,花京院......”我鼓起勇气开口,决心打破沉默的康桥。
“嗯?”
“我向你请教一下,怎么样才可以将自己的替身修炼成人啊?”
“......欸?”
我想把巴掌往自己脸上呼,呼两下。
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像极了好不容易找到跟喜欢的女神聊天的机会却只能讲变形金刚的臭男生么?
“为什么,问这个?”
“是这样的,”臭男生这么说道,“我有观察到,你的法皇第一次出场的时候下半身还只是条状的,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可以变成双腿了......那么我也可以合理推断,替身的形态是可以改变的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吧。”他的表情也有些犹豫,“但我没有什么明确的方法,只是想这样做,就做了。”
“啊这样,好吧。”我的表情有些沮丧。
“我能问问,为什么你对人形替身这么执着吗?”他的表情终于不再写满了“自责”。
“很执着吗?也许吧。”我开始开动脑筋想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啊,这时候我终于遗憾于自己社交经验的匮乏。
“可能是想要个人陪伴自己吧?”
“陪伴?”他愣住。
“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稍微会有一些孤独啊。”
他像是想到了昨夜我父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模样,沉默了一下。
“唉——要是我能够早一些获得替身能力就好了,这样说不定我的童年也会多姿多彩呢......在没有这些糟心事的情况下。”
啊掌嘴!!!我是不是说了糟心事!这不就显得我在埋怨他了吗?
“不会的......就算在小时候就有了替身能力,就算是人形的替身,也不会因此感到不再孤独。”谁知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我好歹舒了一口气。
然而听到他的话,我愣了愣,侧过脸想去看他的表情,却只在阴影下看见一双晦涩不明的眼睛。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如果我能穿越时空去到那个拥有替身,却还是不能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的人身边就好了。”
“嗯?为什么?”
“我要跟他说,”我很认真地看着花京院,他也似有所感般看向我。
“说既然你不喜欢你的替身,就把它送给我吧!我会替你疼爱它的。”
“我以为你是想要疼爱我......那个人。”
“哼哼,在我看来,我可是十分羡慕那个人的呢,被我羡慕的人不值得被我疼爱。”
“有什么好羡慕的?”
“真好啊,这种独他一份的能力。”我说着说着,不自觉也认真了起来,“孤独什么的,我可是很有经验的。但我因为没有这种别无仅有的能力,从来只能去想方设法地打破孤独,其实也只是因为软弱、因为害怕孤独而已,最后,我不就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迎合孤独的普通人了吗?”
“照你这样说,忍受孤独的人比打破孤独的人更加强大么?真是奇怪啊,这种说法,不过我并不讨厌。”
“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前者,拥有了挑选的权力啊。”
“挑选?”
“比起滥竽充数,典明也更喜欢虽然千金难求却十足珍贵的珍珠不是么?”
我笑着说,“最后典明才拥有了挑选空条、挑选乔斯达先生、挑选阿布德尔、挑选我的权利啊。”
挑选也即选择,只有被别人选择了之后才有挑选的能力。
虽然我不知道花京院曾确切地经历过什么,也不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孤独是最好的养料,但在我眼中的花京院,却是十分耀眼,完全有资格成为空条等人伙伴的人。
可我却远不足以,我是那个打破孤独的、弱小的人。
“......是这样么。”
“是啊!所以如果最终我能拿回我的【东西】,那么对我来说,你还是我的大恩人呢,多谢你,让我拥有了【被挑选】的权力。”
“如果没能拿回来呢?”他看向我的眼睛十分柔和,那浓郁又醉人的瑰丽色彩让我想到灿烈绽放的玫瑰花。
“没拿回来我就要诅咒DIO到死。”
“......好不讲道理的样子。”
“抱歉,对待朋友和敌人,我从来都不讲道理。”
大道理什么的都很明确了,损失寿命这件事的起因和罪责确确实实不在他,花京院此时内心的愧疚大多也只是因为无意间为友人——我应该可以算他的友人了吧——带来伤害造成的,不需要太久就能想明白,不需要我再强调是与非。
而我此时能给他的,只有属于同伴对他的绝对认可与信任。
而安抚完花京院后,我也被自己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宁。
现已知的是,我的替身能力要想使用起来十分严苛。
如果我在唤出替身时,想好自己要【交换】的东西,那么就可以成功达成交易。比如我的眼睛。
反之,如果没有,替身也不会不搭理我,而是选择【赊账】,在日后将我得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向我索要回来。比如校医和花京院身上的伤。
而不论怎么样,交出去和得到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永远是被放在天平两侧而能保持平衡的、等值的东西。
如果我想要【赖账】,也就是我现在的目的,不想要交出自己十年的寿命,那么就要追因溯果,找到最初向我贩卖伤害的那个家伙。
杀.掉他,然后,就可以赖账了。
都说替身是主人精神的反射,这真是叫人无奈,我的替身似乎远远比我的为人要正直。
决定了!就将它取名为【苦楝贤者】「Azedarach Sage」吧!
可为什么像是空条或花京院,他们的替身就强大得如此不讲道理呢。还是说我的精神力量就是有所欠缺呢?
难道是我瞻前顾后、忧虑过多的性子反过来给自己的能力自发地加上了许多条镣铐么。
我坐在前往埃及的飞机上,望着窗边的朵朵白云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