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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沐休这几日楚巽白天四处拜访学士大儒,夜里起草相关奏章,内容上措辞上都在不停修改,他要保证此次上奏能充分引起陛下注意,又有反驳反对者的措辞。但不论是日间寻访书院先生还是夜间起草进展都不易,楚巽虽考虑周全,但实施起来难免吃力。件件事压得他手忙脚乱,倒未曾注意京城关于他的传闻已越演越烈。
      初霞打进竹轩院的书房,昆贤忙从外间的软榻上起身开始准备洗漱品,他打开书房门见他家公子果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自被他家公子救回府中便日夜陪在他身旁,公子身份特殊,院内服侍的人不多大多数事情都是他一人去做,但他从未厌烦过。他此生最大的也是他日夜祈祷的愿望就是他家公子可以自私些,别事事顺从夫人、处处娇惯小姐、别将家国大事扛在自己肩上,他也不过二八年华。
      昆贤见楚巽略微有些动作估摸着应该是到时辰了忙迎上前去。
      “昆贤,你昨夜又歇在外间的软榻?不是让你回房了吗?去把吃食端来吧,吃过便去孟儒生家。”
      昆贤将浸湿的帕子递给他“昨孟儒士不是回了说今日府中有事不便吗”
      “是吗,我给忘了。那你差人去给苏先生投个帖子吧,我今日去拜访他。”
      “您可先歇歇吧,满眼通红是去告诉他们开办学堂有多劳累吗?”昆贤看着楚巽眼里的红血丝感觉他家公子绝对是这世间最傻的人,“你今日左右是得歇歇,左右帖子投了也不一定能去,倒不如明日再去拜访。”
      楚巽将热帕子在脸上敷了敷感觉自己清醒些了“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先吃饭吧。”
      楚巽喝着粥听着昆贤的絮絮叨叨“我吃过早饭便出门,你若吃不完我便不带你去了。”
      “小侯爷,李富贵公子来拜访你”院内小厮来通报时打断了昆贤的唠叨。
      “快请他进来。”楚巽偷偷吐了口气,他时常害怕昆贤在吃饭时唠叨把自己给噎着。
      “小侯爷,李公子说他就不进来了要带您去个地方。”
      “好,你下去吧,同他说我这就来。”楚巽擦了擦嘴起身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出门,昆贤嚼着馒头一直哀怨地盯着他,他换衣服时便守在门口。
      楚巽从府内出来,一身宝蓝色外衣随他的步子摇曳,玉冠将发丝规整地高高束起,肤如凝脂,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自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李富贵看着楚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想到近日愈演愈烈的谣言不免摇了摇头。
      楚巽走进便瞧见李富贵皱着眉摇着头,心中一慌“富贵兄可是书院出了问题。”
      “书院是有些问题,你先上马车我带你去个地方。”李富贵掀开车帘对上楚巽通红的双眼
      “楚巽,你昨日是去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般模样。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你回去休息。”
      “不必,休整片刻便好,学院的事要紧。”楚巽起身坐到马车上闭目休整“富贵兄,我先休息片刻。”
      “你倒是不把我当外人,你说说这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我要是对你行不轨之事可怎么办。”李富贵见楚巽往内侧移了移并未抬眼看他一下“真是无趣。”
      “楚巽醒醒。”楚巽被李富贵摇醒时感觉眼睛酸痛,向外看到袖香阁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
      “富贵兄这是?”
      “袖香阁呀,你把自己睡糊涂了。”李富贵掀帘出马车。
      “富贵兄可是要在这里议事。”楚巽捏了捏眉心,感觉头疼不已,“昆贤。”
      “别喊你们家小厮了,我让我们家仆把他拦下了。我看他一副老妈子做派,实在是管你管得太多,不利于今天的事。”李富贵跳下马车等着楚巽下来,“你知不知道近日京中关于你的流言可是多得数不清,你可是学院的形象。如果你的名声坏了,不仅影响你的仕途还会影响书院名声。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琬娘包下了,若不是喜欢她你费那些银子做什么。或者,”李富贵吸了口气“或者你真得有龙阳之癖,那也没什么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不骗就行。但是你最好去一趟袖香阁,最近的流言传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估计京中大儒都不太敢跟你见面。”
      楚巽在李富贵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昆贤“富贵兄,我是欣赏琬娘,所以想给她寻个清净的法子,富贵兄在外也别说些什么平白地辱了姑娘的名声。”
      “行行。”李富贵拉着楚巽往袖香阁内跑去,“徐妈妈,叫小桃红和琬娘来陪我们。”
      “富····”“你别说话。”
      李富贵和楚巽刚刚坐定就见徐妈妈领着小桃红一脸难色地走来。
      “琬娘呐?楚巽来了,她怎么不出面?”
      “小侯爷、李公子,不是琬娘不想来,可实在是来不了。”徐妈妈看着李富贵一阵头疼,虽历来轻贱商人但也架不住这位爷财大气粗,脾气还不是太好。
      “怎么就来不了了?”“琬娘可是身子不适。”
      徐妈妈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倒不是,就是被沈相家的小公子请去雅间了。”
      李富贵听后皱了皱眉头看向楚巽,发现楚巽虽面色不佳但并未吃味模样“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兄弟既已将她包下,你又怎敢让她擅自接见外客。”
      楚巽见徐妈妈故作为难之态当下便明白了几分“琬娘此次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小侯爷你素来良善,应当能体谅我们这些存活艰难。沈家小公子点名要琬娘去,那哪是我能推辞的。”徐妈妈说过便拍手将外面的众多佳人唤进来,“今日之事确实是我袖香阁做得不妥,不若我赔小侯爷几个美人,愿小侯爷能体恤一二。”
      “良善也不是叫你们欺辱的,我兄弟既是付过银两了,那你们就应当护好人。”李富贵听完徐妈妈的话瞬间怒火中烧。他听闻过永安府小侯爷才貌双全却因其母亲在外备受轻视折辱,但他没想到堂堂小侯爷混得还不如他一个商户之子,连一个青楼的妈妈都敢公然折辱他。
      “徐妈妈,你怕是误会了些什么?我倒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奉劝妈妈一句,我终究是朝廷命官、圣上亲封的永安府侯爷,你这般倒不知是在打谁的脸,还是妈妈觉得你背后的人连皇上都大过了。”楚巽起身拍了拍李富贵便向外走“徐妈妈,你最好现在带我去寻琬娘。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怕是就没这般好说话了。”
      楚巽在雅间外便听见了沈重污言秽语,未顾及礼节掀帘而进“沈兄,打扰了。”
      只见沈重一身墨绿长袍窝在软榻上,发冠微松,剑眉星目,虽是纨绔却有别样风情。他一只手拦着拼命挣扎的琬娘,一只手托着腮,满脸的玩味。
      琬娘应当是刚跳过舞便被掠来了,舞服还未换下,头上的发冠已凌乱不堪,妆容已些许花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徘徊在眸中倔强地未曾落下,脖颈上有道道泛红的勒痕,衣领已有裂纹。
      “小侯爷来这做什么”沈重抬眼倨傲地看向楚巽,轻蔑地低下头继续调戏琬娘。若不是为了他姐姐,他也是不愿在这强逼得,男女之事本就讲究你情我愿,现在这般他自己也不痛快。
      楚巽淡然地看向徐妈妈。“哎呀,沈公子刚才是妾身没说清楚,小侯爷已将琬娘包下了。琬娘是不能见外客了。”
      “哦,小侯爷包下琬娘作甚,不是该去找个小倌吗?”言罢便放肆地笑起来。
      楚巽并未回他而是向前将琬娘从他手中夺下,又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琬娘身上。看了看软榻旁环绕的众多佳人笑道“沈小公子好大手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袖香阁是沈府开的,不知道令尊吃糠咽菜的时候知道沈公子在外挥金如土吗?”
      “你”沈重突然心间一颤,想到父亲和姐姐都同自己说莫要招惹楚家郎,今日虽未事成,但自己应该就此止步了。
      “怎么难道袖香阁真得是沈府的产业,令尊也并不如平日表现得那般清苦廉洁。”楚巽将琬娘护在身后浅笑地看着沈重仿佛彼此之间就在话家常。
      酷暑季节沈重仿佛置身冰雪中,本就中气不足惊吓间难免话语结巴。“废话那么多,不就是一个女人,你喜欢就带走。”
      “那就此谢过。”楚巽拦着琬娘往外走去,行至门帘处停顿了一下“沈公子,哪怕是风月场男女之事也是讲究你情我愿的,想来强逼便失了风度。”
      楚巽将琬娘带出来便准备辞别。“小侯爷”樱娘扯了扯楚巽的衣袖同他使了个眼色“若不介意,可否来琬娘房里一趟。”
      楚巽猜想琬娘或许有话要说便让徐妈妈先去同李富贵说一声。楚巽与琬娘行至房门前便停住
      “琬娘不若就在此处说与我听吧,左右也是没人的。”
      “小侯爷可是嫌弃屋里脏。”琬娘垂着头低声问道。
      “楚巽并未这般想,只是姑娘的闺房总归不该唐突。”
      琬娘听到楚巽的做答难得浅笑了一下,转瞬即逝。“我们这种女子连清白都没有,哪还有闺房之说。小侯爷若真不嫌弃便进去吧。”
      “盛情难却,那便打扰了。琬娘先去更换一下衣裳,待换好我便进去。”
      “好。”琬娘在得到他的肯定的回答后竟露出来孩童般纯真的笑容雀跃地奔到房内。片刻,房门便从里面打开,琬娘的小脑袋探出来“小侯爷进来吧。”
      楚巽坐到椅子上看着琬娘像个小蝴蝶似的,四处摸索不知都从哪些角落找出的点心放到桌子上,不免莞尔。“琬娘叫楚某前来可是有什么想说。”
      “嗯嗯有的,我谱了个曲子有些地方不太流畅。阁里其他人都与我不交好,客人们又瞧不上我们,想着让小侯爷帮我瞧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侯爷应该是懂得。”琬娘规矩地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眼眸中写满了渴求。
      楚巽看着女子的无助总是心疼的,语气又放轻柔了不少“谱子给我看看吧。”
      “没有谱子。”琬娘听罢楚巽的话头不由得低下“我是半路被卖到袖香阁的没有跟阁里的妈妈学过读书识字。”
      “那你弹给我听听吧。”楚巽看着琬娘眼里的落寞禁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若不嫌弃,我以后可以教你那些乐理,你若是不想让我教我便给你请个先生。”
      “真得吗?我想让侯爷教我。”琬娘将桌子上的糕点推到楚巽面前,“侯爷,你便吃糕点便听,这些是在外面买的比阁里的好吃多了。只是妈妈不让我吃,所以被我藏起来了,模样虽不好看但是真得很好吃。”
      “嗯。”楚巽看着急于分享的琬娘抑不住地浅笑。
      琬娘看见楚巽的笑容更加欢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楚巽笑,总感觉楚巽一笑冰川都可融化了。她雀跃地拿起琵琶开始弹奏,楚巽静静地听着,两人慢慢都进入了曲调的意境之中。
      楚巽找了纸笔将琬娘所弹曲目编写在纸上并细细给她讲解,不知讲到什么两人总能感到开怀相视而笑。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了,当两人注意到糕点已吃完时,窗外已夜幕低垂。楚巽准备起身告别,突然琬娘拉了他一下“小侯爷可知道外面那些流言。”
      “你也说了是些流言,不可信也不必管。”
      “小侯爷,我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三人成虎、众口烁金。你一味放任不管可能会愈演愈烈。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管侯爷是不是断袖,我都想帮帮你。”琬娘站起来抬头望着楚巽眼睛。
      “什么法子?”
      琬娘吸一口气说出一句话,声音越说越小,慢慢低下头“你今夜就呆在我房内,我信小侯爷,希望小侯爷也能信我。今日过后京城自不会再有那些不入流的流言了。”
      “这样有损你的名声。”
      “烟花之地的女子哪还有清白名声,我是真得想报答侯爷。”琬娘将楚巽扶到椅子上坐下,她蹲下与楚巽平视盯着眼睛认真地说“何况琬娘也是有私心的,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侯爷。从前旁人只当你爱看琬娘的舞不敢明着轻贱我,但您走后还是会有人来的,今日过后万不会有人再动我分毫了,再说了侯爷还要常来教我读书呐。”
      楚巽想到几近疯癫的母亲和日日拜访的谢夫人与些许动摇“罢了,今日之事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遇心上人便与我说,我给你赎身准备嫁妆、去同他解释。”
      “那琬娘就在此先谢过了。”琬娘得到楚巽的肯定的回答后心下欢喜浅笑起来,眼睛弯弯亮亮的好像盛满了星星,“那侯爷还要听我弹曲吗?”
      “不听了,你今天也累了,安置吧。明日我继续教你读书,你同我拿床棉被,我去软榻上睡。”楚巽想了想这或许是目前的万全之策,只是一时苦了琬娘,只能日后在做补偿。
      “好。”琬娘从橱柜里将自己不舍得用的锦被给楚巽收拾妥帖,“侯爷委屈你了,过些时日我就去让人去街市上买个大些的软榻。”
      夜里琬娘睡不着断断续续地给楚巽将自己的经历。那是一个不太美好的故事,故事里的小姑娘有软弱无能的父亲、刁蛮刻薄的嫡母和身份卑微的母亲。她虽不是在青楼长大,却也未必比这的姑娘活得快乐,她童年里唯一快活的事便是同母亲学舞。她的母亲原是袖香阁的舞娘樱娘也曾名动京城,她父亲在发达之际将樱娘纳入府中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只是后来她母亲生下她身体越发羸弱,便遭到了父亲的厌弃。嫡母也是日夜欺辱她们,总是有一日偷偷将她们卖回袖香阁,父亲也未来寻过想来也是默许了。因着母亲与徐妈妈是旧日相识,她在袖香阁度过的时日竟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徐妈妈还在母亲走前答应她苦命的女儿可以卖艺不卖身。只是人心终究会变得,旧日的情分早已消磨殆尽,徐妈妈现在又动了让她卖身的念头。说着说着琬娘便浅浅地睡着了,平日夜间紧皱的眉头此时也舒展开来。
      楚巽静静地听着琬娘的话,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她素来知道女子处事艰难也在想措施改善这个状况,但似乎阻力过大,种种举措开办困难缓慢,成效微弱。其实最让他心疼的不是琬娘悲惨的遭遇,而是琬娘在说这些时的平淡,没有不忿就像这只是稀疏平常的一件小事。他心疼这个坚毅的姑娘,也心疼这世间万千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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