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弱可欺》希莶

46、第四十六章

　　相府的大门敞开，里面除却下人就再也没见到一个主子的身影。

　　宁宁是见不着，但是她听着秋可描述的场景便知道了，她的母亲和妹妹一个都没来。此时在门口迎接她的，只有丫鬟和家丁，还有她那位年迈的父亲。

　　遇难归来，门前烧起了火盆，宁宁进门的时候要跨过火盆，方可入内。

　　“小姐，方才在马车上，奴婢所说的那两位男子，原来是您的父亲与管家大人。”秋可一便扶着宁宁，一边细声说来。

　　闻言，宁宁的脚步微顿，侧头朝着左边，她虽然看不见，但大概知道父亲就在这个方向，她扬唇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顾丞相和蔡文林都站在一边，视线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望过来轻笑，顾丞相险些泪目。

　　他移过头不敢再去看女儿消瘦的背影，嘴巴却喃喃自语道：“宁宁的身子已经那么差了吗？走路都要丫鬟扶着……”

　　顿时，他耳边传来一声嗤笑，顾丞相转头看出，发现笑声居然来自身旁的青年，他拧眉不解，“三棱将军，你这是？”

　　“丞相大人，大小姐她不是身子不好！”蔡文林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只是眼睛看不见，所以才需要丫鬟扶着带路。”

　　“看、看不见？”顾丞相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有些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看不见？宁宁她到底怎么了？”

　　管家在一旁听着眼睛也不自觉瞪大，他内心尽是不敢置信，甚至觉得这小伙子还挺爱说笑的。

　　大小姐看着就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可信度。

　　蔡文林也知道他们一时间无法接受，也字不在意他们的反应。

　　“大小姐的眼睛被下了封喉散，距离中毒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已然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期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顾宁宁的眼睛已经治不好了，顾丞相和管家对视一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听错了。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宁宁她……”

　　顾丞相欲假装轻松一笑，但是他扯开的嘴角却略显僵硬。

　　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蔡文林得到是他肯定的点头，顾丞相此刻才真正信了他的话。

　　管家在一旁抹眼泪，顾丞相嘴巴张张合合半响，只憋出一句，“凶手是谁？”

　　到底是谁会狠心到给他的乖女儿下那么毒的药。

　　要知道这种毒药一点下肚，那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回来的啊！

　　那边宁宁已经被秋可扶着跨过了火盆，她的脚步似乎没有丝毫犹豫，抬起落下！

　　顾丞相的瞳孔微缩，嘴巴也颤抖着说不出来话；试问他自己要是闭着眼不去看，他敢这么利落地迈步吗？他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蔡文林眼底的复杂丝毫不比顾丞相的少，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忽地响起，“你想知道是谁，不如自己去问大小姐吧。”

　　这是相府的家事，他就算想要为宁宁抱打不平，也没有这个身份。

　　顾丞相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蔡文林的话一听就知道有内幕，他知道这时候追问下去，他也不会说出来，所以也无需再开口询问。

　　想知道宁宁眼睛的事情，就要去问她本人，莫名的，他有点不敢那个口，怕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消息。

　　顾丞相敛下复杂的心情，脸上带着强颜欢笑走在宁宁的身旁，他的目光打量着宁宁的脸颊，和她略微没有焦距的眼睛。

　　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她眼中细小的差异。

　　顾风观察了半响，想要去问她那段时间发生了何事，眼睛是怎么伤到的，等等这类的话。

　　在秋可投来了几次疑惑的目光后，顾风才磕磕碰碰地开口问道:“宁宁有什么想吃的吗？为父让厨房给你做去。”

　　宁宁还未有回话，顾丞相紧接着就说道：“糖醋里脊吃吗？”

　　话一出口，顾风懊恼皱眉，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啊！但话已出口，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女儿赶了那么久的路，他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总归是不好的，倒不如过几日再说。

　　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宁宁歇息好，次日他们进宫去找御医医治眼疾，若是再拖可能就真的好不了了。

　　“除了糖醋里脊之外，宁宁还有别……”

　　“父亲！”顾风的话成功让宁宁停住了往前走的步伐，耳边是父亲久违的声音，她的内心波澜却没多大，嗮笑了一下，红唇微扬。

　　“女儿已经不喜欢吃这个了，随便做点什么吧，都可以的。”

　　不喜欢和都可以，其实就是不想吃！

　　顾丞相似乎察觉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顿时微楞。

　　“宁宁，你是不是不开心啊？”知女莫如父，顾丞相低声问道。

　　宁宁：“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回小院待着。”

　　顾风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想起宁宁是瞧不见的，他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管家爷爷早就去安排晚宴的事情了，而蔡文林去了客厅，作为相府的男主人，他也不好将人家晾在那里。

　　可眼下，他只想把女儿送到院落，一路上绞尽脑汁找话题，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回想以前，他和宁宁之间的谈话也寥寥无几，讲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功课，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好说的了。

　　宁宁失踪了那么久，顾风是自责的，想要在她回来后弥补她很多很多。

　　可是内心想的太多，等要实现的时候却无从下手，顾风顿感挫败。

　　来到院落外。

　　秋可的脚步微顿，连带着宁宁也停下来。

　　“怎么了？”宁宁眉头轻蹙，疑惑问道。

　　秋可没有说话，但视线却带着犹豫看向顾风，她犹豫着要不要跟小姐说，这个院落暂时不能待人。

　　“宁宁，父亲忽然想起，你回家到现在都没去跟母亲请安，要不我们先去一趟母亲那里再过来吧！”顾风不敢让宁宁知道她先前的院子落灰的事实，非常生硬地开口劝道。

　　他语气里面的为难，宁宁听出来了，她大约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走了那么久路，南青院差不多也该到了，但是父亲却让她先去母亲那待一会，那就说明，这个院子有问题了。

　　至于是什么问题，就更不用深思了，她人不在府里，院里也不必要养着无用的人，母亲大人估计连安排丫鬟打扫的时间都没有吧。

　　可母亲为什么每次都能做出这钟让她伤心的事情呢？宁宁手指掐住手心，牙齿也咬住下唇，微微泛白。

　　良久，宁宁才缓缓转头，一双黑眸空洞地看过去，在顾风希翼的眼神中开了口:“父亲，你说母亲是不是不想我回家呀？”

　　顾风反应过来是自己那番话让她误会了什么，便连忙否认。“宁宁，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见的这段时间你母亲吃不好睡不着的，别提多难受了。”

　　“母亲都没有来接我，难道不是不欢迎我吗？”

　　“你母亲今天身体不适，没办法出来。”顾风看着宁宁略微失望的神情，眼睛也忍不住湿润起来，“宁宁，你母亲其实也很爱你，所以，不要误会她好吗？”

　　“可是，母亲身体是真的不适吗？不想见就是不想见，怎么还拿自己身体来说笑呢？”

　　“或许对母亲来说，女儿可有可无罢了，无论如何，她身边都还有顾安安，她们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宁宁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她的声线中带着丝丝无奈和失望。

　　女儿的话，落在顾风耳里犹如一颗惊雷打到心头，让他脑海发了懵，他竟不知，大女儿原来对华氏有着那么大的怨气吗？

　　可是母亲就是母亲，就算母亲做得不对，子女也不能去说这种话，顾风想说她两句，话还没到嘴边他又舍不得。

　　许是受了委屈难免会偏激一点，顾风眼底露出柔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你母亲只是对妹妹比较上心，其实你也知道，安安身体虚弱成那样，也难怪她偏心一点。”

　　父亲的息事宁人让宁宁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原本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顾安安使得手段，她才会落得如此田地，她也要顾安安为此付出代价。

　　但是她却合上了唇瓣，没有再去跟父亲争辩，因为她忽然惊觉，父亲并不是自己人，他不是她的后盾！

　　她说出来了，他只会想理由出来，逼迫她去原谅顾安安，可是受伤害的人是她，她不愿意去原谅，他们凭什么说风凉话。

　　宁宁纤细的手腕微动，抬起抚了抚眼角，她轻声开口，“秋可，扶本小姐进去吧，还有，南青院原来的下人，麻烦父亲安排回来。”

　　前一句是对着秋可说的，后半句则是说给顾风听的，后者低头望着空落落的手心，总感觉做错了什么，但是细想也想不出来。

　　鬓角处已是发白的男人，站在南青院门前，身形单薄得像年迈的老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对性情大变的女儿束手无策。

　　身后的下人离得远，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见顾风的脸色并不好，他们便站在原地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过来，去把大小姐的南青院打扫干净。”顾风转身就看到一串低着头的鹌鹑，气不打一处来，“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是。”丫鬟小厮们福身应道。

　　十几个人涌入南青院，向大小姐问了好之后，便纷纷动起手来收拾，秋可下意识想去帮忙，可是她还没说出来，宁宁就有了预感，随口说道：“你的任务就是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啊？”秋可反应过来宁宁根本就离不开人，“小姐，我擦一张椅子，您先坐下吧。”

　　话说着，身旁却有丫鬟手脚麻利地递了张椅子过来，秋可接过后不由得楞了楞。

　　相府的丫鬟做事好利索，她一边想着一边扶宁宁坐下。

　　丫鬟们见主子还在这，动作都收敛着，怕灰尘大了，会惹宁宁的不快。

　　顾风在院门外看了一会儿，目光幽深，发现宁宁的神色没有了先前那般激动了，他才放下提起的心，转身走了出去。

　　他要去找华氏，她真是太不像话了。

　　宁宁说的其实也没错，华氏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不舒服，可是她真正出于什么理由没来的，顾风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在去东厢房的路上，顾风想了很多，他内心深处依然觉得华氏肯定是有难言之隐才这样的，毕竟谁会对自己亲生的女儿那么残忍呢？

　　顾风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见到华氏在做什么的时候，他脑门的血突突地向上冲。

　　“华氏，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