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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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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发现顾宁宁一路都跟着自己,并没有按他说的路走去,他好奇的回眸看了一眼,她约莫是没有走过如此崎岖的山路,身子走得歪歪扭扭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了。
真是娇气!
他回过头,不再看身后的小人儿,愿意跟着就跟着随她的便。
“哎呀~”
话音落下,伴随着这声惊呼的还有她身体自然落地的闷响,陈西伸手捂住额头,无奈的转过身去。
因着赶路,她身上的里衣脏得险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娇小的身子在地上狼狈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看她对着双手吹气的样子,陈西知道,她手心肯定是摔破皮了!
顾宁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钻心的痛觉从手心传来,她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正小口小口给自己呼气。
没想到男人折了回来,纡尊降贵一般蹲在她面前俯视着她问:“不是都给你指了路吗?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话在舌尖打了几圈,她眨巴着眼回道:“我没地方去了……你是个好人,我愿意跟着你……”说道这里,顾宁宁神色有些复杂。
陈西明显有看到她捏紧了拳头,刚刚摔破皮了还疼得不行,现在却这么能忍。
既然不愿意,还表现出他在强迫她似的,陈西不屑哂笑一下,站直身子,语气似乎有些惊讶地说道:“跟着我?怎么个跟法?我可不养闲人啊!”
想起陈西对大嘴婆说缺个媳妇,顾宁宁眸光一闪,长了张嘴想说那句愿意嫁他为妻的话,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话无论是启朝了那个女子要说都是羞于启齿的;更别说从识字开始就熟读《女诫》的顾宁宁了,她面色难看,喉咙却像堵住了一般,发不出来声音!
陈西欣赏了小美人那五颜六色的脸色后,才施施然道:“刚刚还想问我借银子回家,现在就说自己没地方去了,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都不信吧!你若只借三两银子我就借给你了,你拿着银子自己回家去吧啊!”
陈西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两个碎银准备递给顾宁宁。
谁知道顾宁宁却不接,她把银子推了回去,哽咽的说道:“我先前是打算回家,但是转念一想,我被拐来最少都一个月左右了,虽然我自知身子还是清白的,可别人总归是不知道的,背后怎么说我都不晓得呢!我寻思着回去也嫁不了好的人家了,倒不如跟了你这个好人算了……”
这话倒不是她全编的,有一半也是心里话。她失踪了那么久回去后有谁会信她还是完璧之身?即便把验身的结果公布于众大家都不会信吧!
而且,公布清白身这种事情平常人兴许会做,相府却做不出来的。这里面也涉及到相府的颜面。
不公布也不理会流言这才是相府的做法,与其在京城被流言蜚语所困,还不如就留在这先观察一下局势再做决定。
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是个好人,她可以先跟着他,日后她弄清楚仇人后她再回去罢!这样想着,顾宁宁纤长的睫毛就垂了下去,让陈西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
陈西盯着她因为失措而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了半天,然后像是做最后通牒一般说道:“你要想好了,要是跟了我回了家,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敢跑……”
“腿都给你打断。”陈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带一丝的表情,顾宁宁猛地抬眼看去,觉得他是说真的没有在任何调侃的意思在里面。
“我知道的。”
顾宁宁的话音刚落下,陈西站在原地了她良久,直到顾宁宁紧张得头顶冒汗时,他才伸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还能走么?”
“什么?”
低着脑袋的顾宁宁没听清他说的话,不禁又问了一遍。
“我说,要不要背你走。”陈西嘴角擒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天色微暗,顾宁宁并没有看见。
“不用,我能自己走的。”
她刚说完这话,脚底一虚,险些扑倒在地,陈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还能自己走?”
男人的声音极轻,好似爱侣间呢喃的耳语,可那话语间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顾宁宁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可……可以的。”
顾宁宁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加上连夜赶路,身体越加的虚脱,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像是要被针线缝上一般,慢慢的,她意识就开始不清醒起来。
意识溃散之际,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千万不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朦胧中,似乎有手搭上了她的腰,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笑。
天色微微亮起,山间小道上,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位体型纤瘦的女子,脚步抬得是漫不经心,在太阳彻底亮起之前,他们回到了落水沟。
*
顾宁宁又做了梦。
梦里是琳琅满目的花灯,不绝于耳的叫好声。
她正闭着眼睛许愿,一双粗糙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紧接着,梦里的场境一转,她瘫倒在地板上,嘴巴里被塞着帕巾。
胃里一阵阵抽搐,想吐,但是又忍了下去。
她呆呆地躺在地上,身上被鞭子抽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那种孤独无助的心酸尽数涌上心头间,很委屈,想哭。
此时,昏迷不醒的女孩眼角正流出一丝泪水,她贝齿咬着下嘴唇,神情很是痛苦。
“诶,真是麻烦。”男人的叹息声悠悠响起。
一双温热的大手忽然抚上她泛红的眼尾,替她拭去那一滴滚落而下的泪珠。
顾宁宁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直直对上一双黑沉幽深的眼眸。
男人的神情淡漠,手里还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他古铜色的皮肤还冒着汗水,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看着她,薄厚适中的嘴唇,笑起来还能看到他左边的虎牙。
不可否认,他是个极为好看的人。
见顾宁宁醒了,他浓密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有些意外地说道:“醒了啊,我以为你还要睡两天呢。”
“我……”顾宁宁刚想开口说话,喉咙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下意识伸手捂住咽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陈西听她发出的声音极为沙哑,明白她这是很久没有喝水,喉咙干涩了,随即没有多说,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喝吧。”
顾宁宁盯着他的动作良久,直到杯子递到她的唇边,她不自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下肚。
即便在这么饥渴的时候,她喝水的样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抬手间还不难看出内里的矜贵和优雅。
陈西眸光微动,猜测她之前应该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吧,他们这种乡村穷苦的生活,也不知道她能受得了几天。
其实,从一开始,陈西就没真心要收留顾宁宁,只是日子有些无聊,想看看她能在这里坚持多久罢了。
现在看来应该也不用多久。
“喝完水,起来先洗漱一番,给你煮好的粥就在外面的桌子上,脚要是疼就涂一下这个药膏,是小陈大夫来开的,应该有点作用。”
说完这一句话,陈西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了房间,顾宁宁才把手中的茶杯拿下来,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手紧,其实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对她来说是一件很不自在的事情。
她不习惯,但是又得努力去适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脑子里还有些混沌,顾宁宁掀开被子,看见床尾摆着一沓衣服,她犹豫着伸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这应该是女人的衣服,放在这里应该是给她穿的。
衣服在手里似乎有些奇异地发烫,顾宁宁的双颊绯红,害怕男人还会再进来,迅速把衣服换上。
她伸手摸了摸脚底,发现磨出来的水泡已经没有了,她昏迷的时候应该是有上过药了,顾宁宁红了红脸。
她整理好房间就出了房间,走到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旧的椅子,放着一个铜盆,她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扯着衣角,步伐有些踟蹰。
“我这很简陋,你要是用不习惯也可以不用。”陈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止步不前的女孩,嗤笑道。
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再恶劣的日子她都过来了,怎么可能会真的去嫌弃这洗脸盆,顾宁宁看了陈西一眼,没有说话。
迈着小碎步到院子中心,洗漱着。陈西看了她的背影一会,淡淡地开口说道:“你睡了三天了,洗完就来屋里喝婉粥吧。”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冷意,落在顾宁宁耳力莫名有些刺耳。她把双手浸在水里,手心摔伤的伤痕已经结痂了,黑红交错的痕迹在白嫩的皮肤上很是突兀。
这是十五年来,第一次受的伤。
顾宁宁手指在水里动了动,水声响起,她用毛巾把手上的水迹擦干,低眉顺眼地走进屋里,见陈西已经在桌边坐好了。
似乎是专程在等她。
身形纤细的女子静静坐在木桌旁喝着白粥,身上穿着朴素的衣裳也难以掩饰不经意漏出来的贵气,一双犹似一泓清水的眼眸不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屋内的布局。
屋子不小,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四张椅子。两个房间的中间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柜子,上面红漆缺一块少一块的,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个年头了。
墙角放着一个背篓,顾宁宁认得这是那天晚上看到过的,并不陌生。墙上挂着一排奇怪的东西,她猜测那应该是打猎的用具吧。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丞相府的柴房都比这里好。
道不清心底的感觉,顾宁宁收回视线,垂下了暗涩的眼眸。
米粥煮得很稠,满满一大碗,顾宁宁吃了一半基本就吃不下了。
犹豫了一会,顾宁宁放下碗筷,准备起身把碗拿去洗洗。可陈西的视线忽然就带着一丝凉意看了过来。
“吃不下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但此刻落在顾宁宁的耳里却像是被父亲训斥似的,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不安的感觉促使着她的手指蜷缩起来,葱白的手指紧紧拽着衣摆。
陈西的眸色一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重新回到顾宁宁手里的碗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放下吧,我去洗。”
也不晓得是被饿坏了,还是她原本胃口就那么一点点。
顾宁宁依言放下了碗筷,轻声道了一句谢,便垂下头,小步走回了房间。
房间小小的,除了一张床就剩下一个衣柜,连个空余的桌子都没有。唯一意外的是屋子被收拾得很干净。
别人总是说男人如果离了人伺候,住的地方就该是一团乱了。
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但看他的住所就可以看出一二,综合他的行为举止,应当是一位正人君子不错了。
陈西不知道屋里的女人正在给他打上一个不错的标签,他拿起顾宁宁喝剩下的那碗粥,看都不看一眼昂头就把剩下粥喝到肚子里。
一边咽下嘴里的粥,一边走了出去,用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出来,细细刷洗着碗筷。
顾宁宁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认真的侧脸映刻在她如水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