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弱可欺》希莶

3、第三章

　　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透过树梢向大地洒下了一片银白。

　　寂静的山林小道上有两道人影在奔走着。她们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走到这里，不可谓是不累。

　　大嘴娘拽了拽手上的绳子就停了下来，她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说道：“歇一会儿吧……”

　　被绳子扯了一个踉跄，顾宁宁顿住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倘若不去看她额头留下的汗水都快浸湿了蒙眼睛的布条！大嘴娘还以为她很健跑呢！

　　“走了走了！”歇了一会觉得没那么累了，大嘴娘强撑起肥胖的身子在前面走着。手里的绳子却捏的死死的，生怕顾宁宁挣脱跑掉了。

　　要是顾宁宁得知大嘴娘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嗤笑一声。她从小身子就娇弱，极其缺乏运动！能一连跑两个时辰不过都是怕死的意志力在支撑着她罢了。如今迈出的双腿止不住地在抽搐，顾宁宁苦笑！

　　她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约莫是大嘴娘良心发现下不了狠手去杀害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更多的想法却是舍不得这幅皮囊不能卖钱！所以她就避开众人带着顾宁宁跑了。

　　大嘴娘也怕顾宁宁是真的相府千金，她寻思着卖就要卖得远远的，让她再也回不来才好！而正好她也知道有一个地方是非常偏僻的山沟，因着路非常不好走也没有什么官会往里面去，说白了那儿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离京城啊更是远得很！

　　大嘴娘兴致勃勃的把人带出来，还给蒙上了眼睛就是怕她会认路！现在走了那么久还没到，想着她等卖好了之后还要自己走那么远的路回去她就有些后悔了，不止一次冒出把人丢这儿的想法！

　　但是吧！来都来了，空手回去大嘴娘实在不甘心，最后只能忍住脚底的酸痛继续往前走！

　　大嘴娘要去的地方叫落水沟，听名字的还会以为是在水沟里。可那地方就是一个山沟里面的小村落。四面怀山风景也很优美，就是路很难走。大嘴娘再一次累瘫在地上，嘴上还一直说着累死了的话！

　　这一次停下来，大嘴娘足足歇了三刻钟。顾宁宁内心在暗暗计算着时间，然而却无力可以在她手上逃脱。

　　“什么声音？”重新安静下来的树林却在大嘴娘要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响起了一阵不属于她们的脚步声！她身上的毛孔都放大开来，死死盯着身后，那是传来声音的方向！

　　脚步声顿住了，大嘴娘也看到了声音来源，她们走过的小路现在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他半边脸庞陷入黑暗的阴影中看不清楚相貌，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他身后还背着一个背篓！男人高大的身躯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吓人。

　　大嘴娘抖了抖嘴皮子：“你谁啊？”

　　男人没有理会大嘴娘的问话，他停下来只是因为突然见到了有人的身影，然而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也就没有想跟她们说话的意思，他抬起步子继续走着，从黑影里走出来，他余光不经意看到了顾宁宁的样子！

　　他的脚步再一次顿住了，他转眼看了看顾宁宁，又看了看大嘴娘手上的绳子，突然开口冷声说道：“人贩子？”

　　完了！他居然看出来了！大嘴娘嘴巴上发苦。要是这个男人是个嫉恶如仇的岂不是要打死她？

　　“什么人贩子，你说话怎地这般难听，这……是我女儿。”大嘴娘表面上风轻云淡，实质上此时心跳如雷般打着鼓，她已经做好了这个男人一动手她就丢下顾宁宁跑路的打算了。

　　顾宁宁也听到了他们对话，可她并不认为这男人会救她，又或者说救了那么他也未必是一个好人。两相权衡之下，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并没有开口拆穿大嘴娘的谎话 ！

　　男人见顾宁宁没有解释顿时对大嘴娘的话信了三分，可嘴上还是要说：“哪里有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

　　大嘴娘赶紧半真半假地开口说道：“你懂什么！我养她那么大就是为了报答我的，现在也到了该报答我的时候，她却不愿意了，我不把她绑起来她早就跑没影了！”

　　“报答？怎么报答？”男人也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他嗤笑一声不敢苟同！

　　虽说启朝内禁止贩卖人口，但很多乡下人还是会偷偷把女儿卖给人家做丫鬟！这种人多的是，也没闲人会大费周章的去官府告状，因为这种事太吃力不讨好了。

　　男人也不是那种找事做的人，但就是莫名讨厌这个大娘！

　　“当然是把她卖了换钱啊！”大嘴娘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自然，好似这件事在她那里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了！

　　“所以你就半夜带着女儿要到落水沟去卖掉？”男人的声音很低沉浑厚，说这话的时候尾音上扬。

　　大嘴娘没由来得感觉到一股冷意布满脚底，她这时也不敢搭这个男人的话！

　　居然不把人卖到大户人家，反而是千里迢迢把人带到落水沟里面卖，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陈西是不信的。

　　陈西的目光何其敏锐，他早就注意到顾宁宁身上漏出的皮肤在黑夜里都白得发光，倘若和这个大娘真的是母女关系，以这个大娘对女儿的那种态度就可以得知她不会有机会骄养出这一身白嫩的肌肤，这个大娘多半是从哪里把这姑娘拐来吧！只是不知她为什么不向他求救。

　　可能是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陈西嘴角在黑夜里缓缓勾起一道弧度，这小姑娘有点脑子哈！

　　“这里离落水沟还有很远的距离，正好我缺个媳妇，你便宜点把人卖给我得了！”

　　大嘴娘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抖了，生怕这个男人看出端倪上来就要打她，结果却听到陈西说的是这话！她一下愣住了。

　　本来都打算把人丢了自己就跑的，现在一听这生意还可以做下去，大嘴娘的神情立马变得势力起来：“这位小哥，你也得体谅一下我这个老人家吧！要是不缺钱谁会把自己养得水灵灵的姑娘卖给别人的，这银子啊，少不了！就这个数……”

　　大嘴娘比了个手势！陈西垂眸一看，乐了！

　　“大户人家的丫鬟买回去也就花五两银子。你卖给咱乡下人一开口就十两银子？不妥吧！”

　　顾宁宁蒙在布条里面的眼睛也是一颤，她倒不是觉得贵，她只是觉得自己堂堂相府千金居然会这么廉价！只需十两就可以买一个相府千金，这不是说笑不呢!

　　失去血色的唇瓣扯了扯，女孩忽然有点想笑。

　　陈西的视线看似都在大嘴娘身上，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顾宁宁，冷不丁见她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他不由得有些心烦。

　　见大嘴娘还要讨价还价一番，陈西语气不善地说道：“要卖就五两，多的没有，不卖给我我就去官府告你！”

　　这话一听简直就是霸道极了，大嘴娘也是心疼自己走了那么多冤枉路，欲想多要一点，心底也明白这多的钱是要不到了。她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把顾宁宁的“卖身契”给陈西。

　　陈西只随意扫一眼过后，便从兜里掏出五两银子给她。

　　顾宁宁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她眼眶不知不觉都开始被泪水灌满。

　　如果是之前她会想失了清白还不如干净的死去！但真正经历过生死的顾宁宁却说不出来要死的话。

　　好死不如赖活着！

　　顾宁宁还在出神的时候，她的眼睛上布条忽然被一只打手扯掉，在布条擦着她睫毛掉落在地上的同时，顾宁宁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正在给她解手上的绳子，陈西的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懒懒掀起眼皮一看，第一反应是这姑娘还挺好看的。

　　即便脸上还有沾有一些污垢也好看得让人心悸！陈西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将视线往下移了一分，不意外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陈西问：“叫什么名字？”

　　半响也没听见她搭理人，陈西在心里啧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迅速把她手上的绳子解掉后才抬起眸来。

　　“你是哑巴啊？”

　　如果是哑巴的话就很好解释了她刚刚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了！

　　陈西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看的小美人居然是个哑巴，可他惋惜的心情刚冒出来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女声！

　　“我不是哑巴！我叫宁宁！”

　　果然是被拐来的，那个大娘给的卖身契上写的名字可是叫陈婉儿的啊！

　　陈西心里腹诽了一句，见这姑娘不愿意看自己也不勉强，他淡淡开口说道：“在往前面走就会有一条分叉路，从右边走会直接到临水县，你家在哪里自己找路回去吧。”

　　说完了也不管顾宁宁是个什么反应，将大嘴娘给的卖身契塞到她手上后转身就走。陈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倘若他是，那么他会把刚才的那个大娘绑起来再交给衙门的人处置，可惜他不是，救她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若是被人知道陈西心血来潮就要花五两，那指不定会像吃了柠檬那般酸了。

　　一两银子平常人都可以十几日，五两银子就是小百姓几个月的花销了，但是在陈西这里就有点不够看了，他去山上随便打几只野味到镇上卖一趟都十几两左右，好一点的野味还会得几十两不等。

　　可若是大嘴娘刚才坚持要十两银子，陈西非但不会卖也懒得再管，他省点钱以后还要娶媳妇用呢!

　　身后陡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陈西耳朵微动，听着越来越靠近接近他了的声音，她跑起来的步子轻得跟猫似得，让人不禁联想她平时是不是没吃饱饭，才这样轻盈。

　　刚想着，陈西的衣摆被她抓住了，还轻轻地扯了两下。陈西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肩头的女子，他此时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顾宁宁心下一个紧张就忘了说辞，她怕对方不耐烦连忙开口说道：“京城离这儿有多远？”

　　陈西似乎有些不耐，啧了一声，才慢悠悠地说：“很远！靠着双腿就走个一年半载吧！”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震惊地张大了小嘴，眼眸深处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她看着陈西无力的哀求道：“您可以借我一点银子吗，以后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爱莫能助!”陈西冷冷地将她的手从衣摆上佛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只余下顾宁宁一个人无助的站在原地！

　　顾宁宁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找当地县令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她如今已经草木皆兵了。

　　那个害她的人到这般田地的人，尚且不知会不会是爹爹的政敌，她这样贸然去自爆身份，无疑是给了别人再次下手的机会！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又不能指望别人送她回家。她现在只需要银子，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也赚不到银子啊！

　　顾宁宁看着陈西远去的背影瘪了瘪小嘴！在心底权衡再三，还是准备跟上去。

　　至少他还给了她一点善意，在顾宁宁眼里陈西就是个烂好人，花钱买下的人，说放就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