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带笑》小里姐姐

4、平行关系

　　“妈，对不起。”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家是没有那么富有，但是这么多年，爸爸妈妈一直都把最好的给你，没有让你过的有一点不体面，让你不要与他人攀比，你为什么不听？”妈妈像是失控了一般，声音越喊越大，刚刚止住的眼泪此刻又不停的流。

　　赵晓梨像是要把这十多年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教导责任似的，要在此刻全部向程锦宣倒下来。

　　程锦不说话。

　　“你为什么就是要去攀比，要去买名牌鞋？你说啊。”赵晓梨几乎是喊出来的，将脸埋在双手里。

　　程锦真是没想到妈妈会哭成这样，“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妈妈听到他的话后，更是喊着，“你还想有个什么样的以后？我问你，你是不是拿了奶奶的存折？”

　　“什么存折？我没拿啊。”程锦真是被吓到了。

　　“你没拿？你还不承认？”赵晓梨真感觉马上要被程锦气倒了。

　　“妈，我真没拿！”

　　“程锦，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都怪我，这么多年没有在你身边教导你，都怪我啊！”妈妈用拳头捶打几下自己的胸口，突然用手打起自己的脸来，一边打一边说着，“都怪我，都怪我啊...”

　　程锦赶紧上去拉开妈妈的手。

　　妈妈一把推开程锦，“你跪着！”

　　“妈！”

　　“跪着！”

　　程锦感觉心中很压抑，站起来慢慢地跪了下去。

　　妈妈一转身，到奶奶房间里拿来了鸡毛掸子，手一抬就是重重地打在了程锦身上，一下一下，带着风的抽动声。

　　“你没拿，我让你没拿！”

　　程锦感觉到了真真实实的疼，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被父母打了，如今这么大个人，居然跪在妈妈面前被鸡毛掸子抽，真是丢人。

　　“妈，我真没拿！”

　　妈妈还是一下一下的抽，还尽抽一个地方，程锦感觉肉都要开花了。眼泪也疼出来了，“妈，你相信我，我真没拿啊。”

　　妈妈好似终于打累了，往后一倒坐在沙发上。“程锦，你好好说，你拿没拿？”

　　程锦“嘶”一声，“我真没拿啊妈，你怎么会认为是我拿的？”

　　“那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家里是谁翻的，奶奶一个人倒在家里你不知道吗？”

　　程锦震惊，“我不知道，我今天去我同学家了，接到你电话就是让我去医院。”

　　妈妈沉默，脑子略有些不清晰，她现在得好好理清思路。

　　程锦继续道：“奶奶的事我现在还不明白怎么了，明明昨天笑得很开心，怎么今天就走了啊...”说到奶奶，眼泪又是往下掉。

　　赵晓梨也伤心奶奶的离去，打在儿子身上也痛在自己的心。她眼泪一直没停，“都是什么事啊...”

　　“程锦，你起来，让妈妈好好想想。”

　　程锦起来去给妈妈倒了杯水，两人沉默着。

　　安静的房子内，突兀的铃声传来，赵晓梨按下接听键。

　　程鹜那依旧温柔的声音传来，“晓梨，这边我都打理好了，妈我已经安置在老家了。我这里有存折的消息了，你是不是跟小锦吵了？是咱们不对，别跟孩子过不去啊。”

　　“辛苦你了，你说的那消息是真的？是我们...”说着看了程锦一眼。

　　“嗯，存折的事我们见面再谈，你和小锦收拾收拾，先回老家一趟。”

　　电话已挂断，赵晓梨却是盯着手中程锦为她倒的水出神。我刚刚是不是太心急了？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

　　程锦手撑着额头，还在沉思，刚刚电话里说存折，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事？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啊？

　　突然，程锦感觉头上多了一只手，是妈妈，“小锦，是妈妈太着急了，不是你就好，但你买鞋的事太让妈妈伤心了。”说完叹了一口气。

　　“妈，对不起。”

　　“小锦，妈也知道，男孩子长大了，对面子的追求也高了，但是你以后，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攀比心理，别人买名牌是因为别人家里有钱，咱们就是个普通家庭，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上学，自己去努力过上想过的生活，你知道吗？”

　　程锦其实不善表达，从小到大有什么复杂的心思也不怎么向家人表示，交的朋友也少，平时在班里话也少。对于奶奶，他们之间自是谈不上聊天。对于父母，更是没有聊天的欲望。程锦有时觉得，自己和父母之间其实是平行关系，他们做他们的父母，他当他的儿子，他们之间并没有相交的地方。也不是说父母不关心他，只是感觉没了那层血缘关系，他们之间就什么都没了。现在更不会向他们多言陈亚飞的事，至于存折，刚听爸爸电话里说有消息了，那自己也不用多过问了。

　　他沉默几秒，“知道了。”

　　这一折腾，全家人都很累了。赵晓梨和程锦在回老家的路上随便吃了点。

　　程锦老家的房子还是爷爷在时盖的四合院，至今都没有翻修，顶多就是在房顶上做了些工作。

　　一进门，最中间的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能来的亲属都来了，没来的也都在路上了，大家都围着中间已经安置好的棺材。这其中，有程锦熟悉的面孔，还有程锦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有的甚至已经哭起来了。但这些都无关紧要，程锦和赵晓梨一一打过招呼。

　　程鹜从邻间屋子走过来，而后三人在院子里坐下。

　　“日子我已经看好了，下周日，能通知的亲戚我都通知了。这几天小锦你还是在学校好好上学，你现在学业也重，不要被这些事干扰。其余的事由我们大人来办，小锦你下周日直接回来就行了。”程鹜道。

　　“为什么？我不用守孝吗？”程锦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用在下葬那天回来。

　　程鹜啧一声，“你不用，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专心上学。”

　　程锦哦一声，赵晓梨也说：“这几天刚好放假，这里又有很多事要忙，爸妈可能顾不上你，你先一个人回去，给点钱你，照顾好自己。”

　　程鹜看向她，“你还怀着孕，要不你和小锦一块回去，两个人好照应。”

　　“我没事，再说我不在这也不行啊。”

　　程鹜也知道，就算考虑到赵晓梨的身体关系，这个礼数也要到位。

　　程锦昨天和陈亚飞通宵打游戏，就上午在网吧睡了会，这会实在很困，而且上午还哭了，现在眼睛酸痛酸痛的，看样子现在也不需要他帮忙。正屋里的人着实是闲，该哭的哭，该玩的居然就地打起了扑克，该聊天的聊天，反正大家目的都很明确：等人到齐，商量一切事宜以及一切费用怎么分配等问题。

　　于是程锦知呼爸妈一声，就回房躺着。很奇怪，明明困的不行，眼睛也睁不开，可是闭上眼睛后，却是睡不着。

　　是啊，怎么感觉一切都好假。陈亚飞被骗了？爸妈回来了？我去医院了？我听到医生说抢救无效了？妈妈打我了？奶奶走了吗...

　　程锦抬起手臂压在压在眼睛上，好恍惚啊。突然好想爷爷啊，爷爷当过兵，解放后去做了人民教师，可惜爷爷走的早。留下了一辆七八十年代的自行车，前面带杠的那种，程锦觉得它不仅质量好还很酷，骑上它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送报小哥。大人们都说程锦长得跟爷爷年轻时很像，他看过爷爷年轻时的相片，一点都不像。他倒是觉得，相片上的爷爷和那个年代的一个大将军很像。

　　恍惚中，好像睡着了，好像也做梦了。梦中不像别人说的什么都有，梦里什么都没有，甚至醒来都会不记得自己做过梦。

　　程锦走后，程鹜开始向赵晓梨说起存折的事：“是程霞。”

　　“程霞？听妈说她不是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了吗？”

　　“嗯，她在外面欠了几十万，估计这几个月过的也不好。”程鹜知家丑不可外扬，压低了声音。

　　赵晓梨惊呼一声，也放低声音，“几十万？那存折是她拿的，妈这样也是跟她有关？”

　　程鹜叹了一口气，“我打电话通知各亲戚时，想到程霞的电话几个月都打不通了，但妈这事我要是不告诉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就试着打了，万幸的是打通了。说到妈的事后，她很惊讶，她说她上午见过妈，后面的事就都坦白了，存折是她从妈那抢过来的。她哭着跟我说‘哥，对不起’，她说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赵晓梨听后，也叹了口气，“你说这都是什么事，你这个妹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程鹜拍拍她，“唉，程霞也是栽在了赌博上，她说再不赌了，咱们能帮就帮吧。”

　　“小锦，起来吃饭。”赵晓梨进来喊程锦。

　　这一忙活下来，已经七点多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程锦起来就感觉不对劲，果真，眼睛肿了。赵晓梨倒了盆温水来给他洗脸，可惜作用不大。

　　是夜，程锦回到城里，一进门，按下开关，盯着灯发了一会愣，又关上。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倒，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不想睡；起来，又到客厅，按下开关，在客厅转悠，不想动；坐下，打开电视，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不想看。啊...什么也不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