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带笑》小里姐姐

37、天空晚霞

　　手上梯子的陈迹有着可见的年代，灰褐色的外表，有几处颜色较白，那是外面的木屑掉了的原因。

　　程锦想不来江远搬梯子干嘛，上房顶？不过没关系，一会不到，江远就用行动证明了他想干什么，他要上天。

　　把梯子斜放搭在了屋顶上，江远还把梯子往土里压了压使梯子更稳定，完事后两人拍拍手上的灰。江远面露喜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着他就抬起右脚放到了梯子上，准备攀爬，“我先上了，你跟着啊，稍微注意点。”

　　程锦皱眉，“上房顶？”

　　江远邪魅一笑，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nonono。”而后将食指指向天空，“上天。”

　　不多做解释，不管程锦作何反应，反正他要上天，还要带着程锦上天。程锦半信半疑，看样子也不是开玩笑，可这话说出来就是在开玩笑。

　　房顶是由黑色的瓦片构成的，江远爬上去，小心挪动着，想移到房顶中央。脚下的瓦片发出声响，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一两个瓦片。程锦不一会也爬上来，看着江远近似匍匐的身影，跟着动作。

　　好一番折腾，江远终于挪到中央，轻轻翻身坐下，向程锦招手，“快来，准备上天，快快快。”

　　终于等到程锦挪到中央，江远已是迫不及待，整个人都处在躁动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太阳西沉的方向，这里正对着那个方向，太阳最后的一点残影正在消失。

　　江远没了动作，程锦问道：“然后呢？”

　　江远指向自己看着的方向，“看着。”

　　程锦顺势看过去，起初没有什么变化，只能目测到太阳即将消失，可那边的天依旧很红，也许会有晚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一点残影没了挣扎，正在悄然离去。

　　程锦心无旁骛，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一点扩散，感觉所处的位置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好像，是真的，快要上天了。

　　“三，二，一。”一旁传来江远轻声倒数的声音，“程锦！”

　　程锦应声，江远大喊：“别眨眼。”

　　江远话落，只见，残影消失的地方晚霞已覆盖大片天空，紫色与红色交相辉映，形成一片属于少年的独一无二的天空。

　　房顶上的少年所处的地平线上升，对边的晚霞天际线下降。此时地平线与天际线连成一线，房顶与天空连成一片。房顶在晚霞中央，晚霞亦在房顶前方。

　　此刻，两个少年坐在房顶上，看着西边，残影的消失带来了黄昏的微风，吹开了那片蒲公英地，吹走了少年心中的烦恼。晚霞近在咫尺，明明是在房顶上，天空却触手可及般的近。

　　程锦额前的碎发被吹起，眉头的痣在这样的天色下不是那么明显，他扭头看向江远，他享受着这一切，双手撑在后面，轻闭着眼睛微微笑着。

　　程锦拿出手机，快速为他拍了一张照片，镜头又转向天空，此刻的晚霞被记录下来。小心看了一眼，他还是闭着眼的，于是程锦将镜头换为前置，画面里出现了两人的脸和房子后面的竹林，与房顶后同一水平线的晚霞也在其中。按下拍摄键，身边的少年倏地睁开眼睛，画面定格。

　　程锦故作镇定，不慌不忙，收起手机。江远笑道：“自拍呢？”

　　程锦笑而不答，回道：“快七点了，回去？”

　　“走，你先下去。”

　　当程锦站在铁门门口，看着江远关上铁门，一股即将逝去一切的感觉涌上心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要留下点印记。”

　　江远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嘀咕了什么，不解道：“什么？”

　　“我要留下点什么印记，证明我来过。”

　　江远大吃一惊，往后蹦了一步，食指指着他，不停颤抖，另一只手捂脸，故作哭状，“你你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社会败类，我的家乡已经荒凉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留下‘程锦到此一游’，太特么没文明了！”

　　程锦不想再说“傻逼”二字了，想直接大嘴巴子呼他脸上，却没有行动，而是很淡然道：“我是想和你一起留下印记，证明我们一起来过。”

　　江远一改脸上痛苦之色，换成嫌弃之情，“咦，真矫情啊，我不想留下‘江远到此一游’，你也不准留啊。”

　　得，那两个字不得不说了，“傻逼么你，说你初中生还不乐意。”

　　江远恢复正常脸，用手肘去撞他，“啧，你看你，好吧，留，留什么？”

　　“可以在哪留？”

　　我的知道你留什么才能决定在哪留吧，江远这么想着，却没有问，思索片刻道：“仅限我家，和那座断桥。”

　　程锦一边疑惑为什么有那座桥，一边想在哪留。江远接着就补充：“因为那座桥当初修的时候也有我的一份力，我帮着搬水泥和石头了，当时大伙还都说将来我们这肯定会变成国家重点关注地，从此走向繁荣富强，呵，结果...”

　　江远并未伤感，只是轻松道出事实，接着问：“你要留什么？”

　　“奋笔疾书...”

　　“马不停蹄。”江远知道，于是和他同时道出了这四个字。

　　话落江远也开始思考，在哪留合适呢？不然，在桥上吧...

　　晚霞逐渐褪去，桥头的地方放着两辆完全不同的自行车，一辆是少年人的，一辆是老年人的。

　　程锦手中拿着一块从铁门旁拿的碎砖，他想用这个来刻字。江远没有阻止，在桥上踌躇了半天，才从书包的小格里拿出了很久以前买的那把刀。

　　他递到程锦面前，“用这个刻。”

　　程锦记得这把刀，他看了看刀，接过，手握着刀柄，认真在桥柱刻下了那八个字，工工正正，一点也不歪扭。把刀柄那头对着江远递给他，“好了。”

　　江远握着刀柄，在另一边的桥柱上，刻下了“高考加油”四个字，有些难刻，但依旧保持了工整。

　　倏然，画风突变，江远用力一甩，将刀扔到了桥下远处的河流，“咚”一声后，再也没了踪迹。

　　他大喊：“程锦，快跑，我们在破坏公共财产，跑啊。”

　　跟个傻子一样，这里会有人来逮他们么？少年的呐喊回荡在空中，两个少年冲上自行车，向前奔去。刚骑上自行车，才发现自己是傻逼，这路，能骑么？显然，不能骑。

　　摸黑走过了这段寂静无人的小土路，终于走到了较宽的平路，这里住的人家就多了起来，各家的灯火照明了少年返回的路。

　　回去感觉比来时快，没一会就看到松镇的标志——“松”字。

　　过了那个地方，就是正经的大马路了，路灯一排排地亮着。路上逐渐热闹起来，逐渐有了生机。

　　快到程锦家了，程锦才突然道：“你先回去，我有个事。”说完把钥匙递给他。

　　回来期间程锦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事。

　　“你干什么？”江远接过钥匙。

　　“找陈亚飞。”

　　“哦。”说完两人同时转身离开。

　　江远蹙眉，啧，找陈亚飞干什么？不能捎上我？这么想着，江远转身准备喊住程锦，结果一转头人就没了影子。

　　......

　　五一一天短暂的假期就圆满结束了，回到学校还是一个遨游题海的高三狗。不，现在不是遨游题海了，而是埋在卷子堆里爬都爬不出来。距离高考最后一个月的轮考就在拍完毕业照后准时到来。

　　班里玩的好的，三五成堆，买了类似于兄弟装、闺蜜装的服饰，总之一群人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小群体，很带风。

　　程锦与江远相约穿上校服短袖，下身就是一条普通的黑裤。江远穿了一双白色运动鞋，是他在七京广场带领一群孩子跳拽步舞时穿的白鞋。程锦一如往常，校服穿了三年，短袖袖子的边缘开始泛白。

　　见证了三年的青春，印证了三年的努力。在此刻，他们汇聚一起，以一个站队的画面来定格，以此来留念这终将散去的宴席。

　　他两站在了最后一排的台阶上，站在了外排，程锦左边是江远，右边是草木园林，身后是国旗台，抬眼看去，前方是数栋教学楼。

　　“快站好，太阳太大了，女生的妆都要花了，咱男生最后为咱班女生着想一次。”赵胜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大声说着。

　　女生们被逗笑，前排的男生有的甚至把手伸手前面女生的头顶，为她们遮挡炎炎烈日。

　　“来来来，都站好咧，准备照了！”前方的摄影师大声吆喝着。

　　不知是距离的原因，还是风声的原因，大家都没有听到“咔嚓”的声音，就照完了。

　　画面最终定格，程锦一副高冷的模样，一旁的树木阴影投射过来，江远不需被太阳晒得眯眼，他微微笑着，手搭在了程锦的肩膀上。班里少了余长庆，于安于静手拉着手笑得灿烂。细细看去，可以看到赵胜的目光是正对着前排于静的后脑勺的，他大概很想和这个女孩站在一起有一张合照吧。

　　最前排的老师们皆眯眼看镜头，班主任坐在中间，虽眯眼，可脸上依旧是一种欣慰的笑容。他又送走了一届学生，又要见证一群孩子打开大学之门，又要准备接受下一届孩子的洗礼。这，都是师生常态。

　　拍完有人笑着闹着，有人抱怨自己刚刚闭眼了，旁边的人调侃程锦和江远站的位置没有太阳，站了个圣地。班主任告诉大家剩下的时间可以在校内自由活动，晚上正常上晚自习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