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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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还不是祭司的时候，是光明教廷南方分部的一位神官的仆人。
安德尔出生在贫民窟，一个光明也不愿造访的地方。
母亲是妓.女，父亲不明，能被生下来就已经是幸运。
婴儿在这里只是拖累，没人要他，是一条死了幼崽的野狗让他活了下来。
长大一点，为了活下去，安德尔什么都干过。
沿街乞讨、谄媚逢迎、承受拳打脚踢，只为了一口饭食和角落里被遗失的一点点钱财。
他很早就学会了怎样利用自己的优质皮囊做出最无害的弱小模样，不仅能麻痹敌人，如果走运，还能得到贵族们施舍的怜悯。
在污秽、黑暗中摸爬滚打到成年，安德尔是这片深渊中最妖冶、最肮脏、最不起眼的一朵花。
小时候他还会傻乎乎地祈祷，请求神明带他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后来生活让他忘记了祈祷，也忘了神明。
偶尔，回到那破败、脏陋的藏身点，他仰头望着夜空的时候，心底也会幻想光明的模样。
总归不是他这样。
然后带着这个念头入睡，第二天再忘个干净。
某天，他遇到一个奇怪的流浪汉，披着破烂的黑斗篷，伸出来的手像干瘪的树枝。
流浪汉不知为何要抓他，但身体羸弱又饿了很久的他不是安德尔的对手。
打晕流浪汉后，安德尔从他身上搜出一本羊皮壳的笔记——托曾经在学堂混饭吃的经历，他认得文字。
笔记的内页第一行：“黑魔法的入门技巧”。
魔法啊……
魔法师，都是连高高在上的贵族也要礼遇的人啊。
安德尔难抑心中的激动，他把笔记藏在怀里，回去一头扎进他的藏身处，废寝忘食地学习起来。
他似乎在这一领域很有天赋，没几天就把笔记上的东西全学完了。
这时却忽然闯入一群光鲜亮丽的人，手中举着魔杖，不由分说就开始对他出手。
他这才知道，那个流浪汉是被光明教廷通缉的黑魔法师。
黑魔法必须被消灭，他也是如此。
为了活命，安德尔放手一搏。
几个魔法师以为抓捕一个刚入门的魔法学徒很容易，却不知道，当初流浪汉就是看中了安德尔前所未有的天赋体质，想把他炼成魔药，结果被反杀。
换句话说，这群魔法师面对的，是一个同行加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士。
安德尔很聪明，一直游走在各个魔法师的身边，让对方投鼠忌器。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渐渐力不从心。
魔法师们已经开始下杀招。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以燃烧寿命为代价，安德尔使用了禁咒，魔法师们被全员灭杀。
当天闹出的动静不小，甚至惊动了城主，安德尔只得拖着残破的身体连夜逃亡。
大陆上还留有对黑魔法师的通缉令，为了不引人怀疑，招来杀身之祸，安德尔废去了习得的魔法，变回那个低贱的贫民。
他向南方逃去，恰好，光明教廷在南方的分部正在招人，凭借象征光明的金发和熟练的笑脸，他成功成为了大神官的仆人。
长得好，嘴巴甜，办事称心，安德尔很快取得了大神官的信任，在教廷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某一天的夜晚，大神官忽然传唤他去神殿的教堂。
安德尔刚进去就发现不对。
教堂是接待信徒的地方，也是供奉神明的祭坛，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卫队骑士巡逻，现在却只有大神官。
大神官站在昏暗的灯光里，让他过来。
安德尔面上扬起顺从的笑容，躬身走过去，手中不动声色地摸上袖中常年藏备的匕首。
等到他走近，大神官脸上的肥肉动了动，堆出一个淫.邪的笑容。
大神官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挂满宝石的手贴上他的脸，一点点往下：“啧啧，真是不错，不枉我砸了这么多钱养肥你……”
大神官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唇：“这皮肤，这身段，真是极品啊……”
出生在妓院的安德尔瞬间冷下了脸。
大神官见他沉默，更加得意，手指摸上紧实有料的胸膛……
下一秒，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
一手捂嘴封住所有声响，一手转动让刀刃划开大动脉。
安德尔漠然看着那张丑陋的嘴脸渐渐灰白，没有痛快，只有恶心。
他丢开那堆油脂加肥肉，摩挲着手上黏腻的红色液体，喃喃：“真脏。”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教廷也不能待了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
狗.屁光明。
真不如全毁干净了才好。
静谧中忽然窜出一团光亮，安德尔看去。
教堂中央的高大神像笼罩着一层圣光，光中浮现神明的脸。
“吾乃光明神奥维托。”
“于圣洁的神座前公然制造杀戮。安德尔·克里斯，你可知罪？”
短暂的愣怔后，安德尔对着这位大陆之信仰嗤笑：“我的罪多着呢，要杀要剐，麻烦痛快点。”
光明神望着阴郁的少年，叹息。
命运告诉他，这个少年，以后会成为毁灭世界的魔王。
慈悲的神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少年还是个脆弱无助的婴儿，神明不忍，没有露面。
现在少年有了毁灭的欲望，神不得不出手了。
但神是不能直接降下杀戮的，而且光明神还不打算完全放弃这个孩子。
他想起不久前黑暗神殿的“渎神事件”、黑暗神降下的诅咒，和那个可怜的、单纯的女孩。
光明神有了主意。
“安德尔·克里斯，你所犯罪孽深重。”神说，“但神平等地给予众生悔过的机会。”
“我会给你降下诅咒，使你不老不死，使你变成你最厌恶的样子。”
“同时，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位和你一样身负诅咒的人，她是真正的光明，是神赠予你的礼物。”
“安德尔，我希望以后的你，能够领会光明的美好。”
光明神说完后，将一团光束送进少年的眉心，消失了。
安德尔挑了挑眉，扬起兴味的笑容。
神的诅咒？
忽然有一队圣骑士全副武装推门而入：“怎么回事……”
教堂中央，神像之前，圣洁的光辉笼罩金发的少年，朦胧美好。
如光明在世，如神祇降临。
领队的骑士长指着少年眉心的光束，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神谕！光明神的旨意……他是神钦定的使者！”
骑士长带头单膝跪下，身后的骑士们纷纷跪了一地。
“光明圣骑士团，为您献上忠诚与荣耀！神使大人！”
安德尔的笑容淡下。
哦，诅咒。
教廷分部的祭司很快得知了“神使降临”的消息，虔诚拜见后，便火速将人送去了教廷本部。教皇亲自接见他，并拜授“光明大祭司”的荣职。
可以说，在光明世界里，除去神，安德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人去关注那个夜晚，倒在神使脚下的神官尸体和神使身上的血迹。
“那个神官一定是教廷的叛徒，他投靠了黑暗！克里斯大人发现并制裁了他！”
“克里斯大人真不愧是神选之人！”
“神选祭司”的美名就这样传遍世界，安德尔·克里斯俨然已成为光明的象征。
所有人都在歌颂、赞扬他的力量、圣德与慈悲，只有本人始终以微笑漠视。
内心与现实的天差地别是痛苦地，痛苦到麻木，长久的麻木让人疯狂——
反正是错误的、荒谬的世界，存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他的计划，安德尔逐步架空了教皇，将大权独揽，一点点部署。
——反正都是假的，毁了也没关系。
莉莉丝就在这时闯入了他的世界。
一个是纯粹的光，一个是纯粹的暗。
所以即使拥有相同的诅咒、相似的经历，安德尔仍然无法理解莉莉丝——为什么几乎被迫害致死，还要热爱这个世界？
莉莉丝是纯粹的光明，所以她会成为“魔女”，所以她永远学不会“憎恨”。
安德尔是纯粹的黑暗，所以他会成为“光明祭司”，所以他永远放不下仇怨。
但黑暗在见过光明后，就不甘心只是黑暗了。
他渴望光明，他追逐光明，他想拥有光明。
最后，黑暗杀死了光明。
但这不是神的预期。
光明神坚信光明的力量无所不能，为了证明这一点，宣扬他的神威，他将“未来魔王”作为例子，不计时间与成本，谋划了一场“实验”。
在这场“实验”里，光明神向安德尔隐瞒了两点。
首先，他没有告诉安德尔“魔王”的预言。
其次，他没有告诉安德尔，诅咒并非无解，爱人最赤诚的爱意，能够杀死被诅咒的人。
光明神隐瞒第二点的原因，是在上保险。他特地放任了莉莉丝的存在，就是想让两人相遇，即使安德尔最后没能被光明感化，莉莉丝的爱也会杀死他，扫除后患。
但他算漏了两点。
第一，安德尔厌恶的从来不是光明，而是虚假的光明，所以越使他的浸泡在教廷的“光明”中，他就越对世界感到失望。
第二，光明神怎么也没有想到，身为“黑暗”的安德尔居然先一步爱上了莉莉丝，使“光明”死去。
明明这么多年的种种现象都表明，安德尔是很难产生“爱意”的人。
*
“……所以，你明白了吗？”
光明神结束了他的解释。当然，省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
“安德尔，你的爱人是因你而死。”
见安德尔仍然沉默，光明神顿了顿，说出了他最后的用意：“莉莉丝生前最喜爱这个世界的一切，你也收手，去守护她所热爱的吧。”
以所爱之人为武器，光明神要掐灭这个会威胁世界的最大因素。
“啊……收手，当然会收手。”安德尔脱下身上的祭司袍，垫在莉莉丝身下，轻柔地抱起。
“不过在那之前，你知道冥界的入口在哪吗？光明神奥维托。”
“你、你想做什么？”
“你又在明知故问了。”安德尔笑了一声，“听说掌管冥界的神明，拥有复活死者的权力。”
“复生亡灵是违背世界规律的禁忌！”光明神按捺不住了。他终于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正脱离他的控制。
他出手，想结束这场荒谬的错误。
但，失败了。
“你以为，我只是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吗。”安德尔一只手扣住本应无法被触碰的神明的手臂，声音冰冷，“托你的福，我对神明可是十分了解啊。”
“三百年前陨落的酒神，还记得吗？是我做的。”
不可一世的神明终于慌乱起来。
“不要想着再隐瞒下去。”安德尔迎着光明神惊恐的面孔，微笑起来，“我答应她了，醒来一切都会变好。”
“所以，千万不要逼我，毁了你要的世界。”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