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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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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夜开始迁移族人开始,谢衣就更加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一日,沈夜如往常一般拿着华月带来的花束前往寂静之间,谢衣正在院子里摆弄他的偃甲,路过时沈夜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谢衣抬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浅笑容:“师尊可是有事交代?”
沈夜沉默半晌,才摇了摇头:“无事,我去看看沧溟,你忙吧。”
目送沈夜离去,谢衣放下了手里的零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终于......到时间了么?
谢衣一路尾随,看着沈夜进入寂静之间,他靠在外面的树干上,放空了思绪,静静地等待着。
“师尊......”
沈夜从寂静之间出来,虽然看起来平静如常,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
听到谢衣的声音,呆愣一下,沈夜才回过神来。
谢衣知道,沧溟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沈夜,两人相顾无言了许久,谢衣终于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谢衣,本座是不是很无能?”过了半晌,沈夜问道。
谢衣紧了紧手臂,把人搂紧了些,摇头:“师尊虽不是世上最强大的人,但,在弟子眼中,师尊......”
沈夜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本座却连沧溟都护不住。”
“沧溟城主是为了族人,不是师尊的错。”
这话连谢衣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苍白无力。
“谢衣。”
“弟子在。”
“瞳说过,我很强大,可是,如果我真的很强,为什么我却对小曦的病束手无策?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沧溟灰飞烟灭?”
“......”
“瞳说得对,逆天行事,岂无果报?”
“......”
“华月也说,只要我仍是大祭司,他们就什么都不必怕,可是……本座却时常感到害怕……”
许是沧溟的死对沈夜打激太大,他难得显露出几分脆弱。
在流月城中人看来,沈夜无疑是最强大的存在,他拥有神血之力,法力高强,杀伐决断,他们知道,无论何时,只要有沈夜在,他都会庇护他们。
然而此时那个强大得足以庇护整个流月城的人却倚在谢衣怀里说他害怕,重活一世知他煎熬的谢衣顿时红了眼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把他抱紧了哽咽地唤道:“师尊……”
沈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平常模样,他挣脱开来,问道:“你准备何时去取昭明剑心?”
沈夜既然如此问,想来对付砺罂的准备已然就绪,谢衣深吸一口气,回道:“明日便去。”
循着记忆来到巫山水底的神女墓,谢衣一路带着沈夜往深处走。
只是......走着走着,沈夜顿住了脚步,眉头也微蹙了起来,少时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还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谢衣纠结了一下,问道:“师尊......可是看到了什么?”
沈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往前去了。
他确实看到了一些画面,他看到自己问谢衣,堂堂生灭厅主事,连自己的副手也弹压不住?等你成了大祭司,岂非要终日受气?
他看到谢衣打着哈哈说道,我看瞳好得很,大祭司的重任还是请师尊交给他吧?弟子尽心辅佐就是。
他看到自己嗤笑道,辅佐?……呵,只怕是索性成日偷懒,躲起来摆弄你那些偃甲吧。
他看到谢衣毫无被拆穿的尴尬,笑嘻嘻地说道,这个这个~师尊目光如炬~
当年的谢衣,当真有趣,如今的这个......沈夜转头看了看谢衣,问道:“你又看到了什么?”
谢衣自然不会告诉他他看到了两个人曾经的针锋相对,他看到沈夜对他说,谢衣,为师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无论尊严、正义、信念还是坚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具有意义。
他看到沈夜说,若你还想不通,那不妨站起来,和本座一战。只要你赢了,整个流月城便由你裁夺。但若你输了,便从此不得再有半分异议,否则本座绝不饶你。
他看到两个人......兵刃相向。
于是,他回道:“我看到阿阮跑来跟我说,谢衣哥哥,你快来看呀,阿狸找到了一窝小兔子!”
“小兔子?”
“恩,那时我刚在巫山遇见她,她不通世事,我教她识字,她坐在地上看着我说,谢衣哥哥,我不学识字可不可以呀?我可是仙人,凭什么非要念你们人的书?”
“......”
“她还嫌弃我做的东西难吃......”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夜总觉得,说到东西难吃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委屈。
路过那条甬道看到道路两旁与阿阮有着相同面貌的露草时,沈夜终于明了为何谢衣无论如何也不肯带阿阮同行了。
打开石门,两人进入墓室,谢衣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巫山神女,有些回不过神来,想起那时仍是初七的自己在这里说过的话,竟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沈夜见他怔怔地愣在那里,神情有些奇怪,走近他唤道:“谢衣?”
听到沈夜的声音谢衣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自从自己重生后仿佛就没见过初七,沈夜也从未提起过,谢衣想不出其中的奥妙,却也不敢去问沈夜,只能暗暗猜测或许因为自己重生导致初七就此消失,但是身边少了一个人沈夜为何全无反应?难道连关于初七的记忆也一并消失了?或许应该去问一问瞳。
见沈夜担忧地看着自己,谢衣摒去杂念,拿出早已备好的偃甲盒,将空中散落的剑心碎片收集起来。
沈夜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待谢衣将偃甲盒收好,两人对着沉睡的巫山神女庄重地行了神农礼,谢衣关闭石门。
自此,大概再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安眠了吧。
城民已迁徙完毕,昭明剑心业也已取得,沈夜将近身伺候的人都打发去龙兵屿,转身去到沈曦寝房。
沈曦刚睡醒,正揉着眼睛四处张望,嘴里还唤着“静萍姑姑”,沈夜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哄道:“小曦,静萍姑姑出门去了,哥哥陪小曦好不好。”
沈曦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开心道:“好呀,哥哥陪小曦。”
沈夜抱着沈曦走出紫微祭司神殿,站在高处往下眺望,行将枯死的矩木在夕阳的余晖下竟透出几分妖异,沈夜看着他注视了一百多年的神裔之城,长久地沉默着。
一路上都安静乖巧的沈曦不解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沈夜把沈曦抱紧了些,说道:“小曦,我们生活的这个流月城,就快要彻底坏掉了。很快,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沈曦有些吃惊:“真、真的吗?发生什么事情了呀?”
“……万物皆有定时。就像一只大鸟,飞得再高,也总会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唔……那,那怎么办呢?我们是不是不能再住在这边了?”
沈夜点点头:“嗯。哥哥让华月姐姐和瞳叔叔带你去下界好不好?”
沈曦问道:“哥哥不一起去么?”
“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去找你们。”
沈曦把头靠在沈夜肩膀上,有些不情愿:“可是小曦不想离开哥哥,一时一刻也不想。”
沈夜哄道:“小曦乖,有华月姐姐陪着你,别怕,哥哥忙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好吧,小曦会乖乖听话的,哥哥要快点来哦。”
正说着,华月和瞳过来了。
沈曦乖巧地跟两人打招呼:“华月姐姐,瞳叔叔。”
沈夜转身,淡淡地说道:“你们来了。”
华月从沈夜怀里接过沈曦,跟瞳对视一眼,说道:“尊上,我会照顾小曦的,此间事了,请尊上尽快与我们会合。”
沈夜露出个浅笑,说道:“你们保重。去吧。”
来到静水湖,将沈曦哄睡,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走出沈曦房间,看到瞳正在欣赏静水湖的夜色,华月走到他身边,终于忍不住问道:“谢衣当真能让阿夜改变主意?”
瞳抬头看向那轮初升的明月,思绪回到两日前。
那日他们刚从沈夜那里离开,回各自神殿之前他们在紫微祭司殿外看到了谢衣,很显然,谢衣是专程在那儿等他们的。
谢衣如往常一般跟他们打招呼:“瞳,华月。”
华月回头看了看紫微祭司殿,微微蹙眉:“谢衣?”
瞳则沉默着等他往下说。
谢衣顺着华月的目光看过去,半晌才收回视线,说道:“五色石最多撑不过三日,师尊准备在第三日动手,在那之前,师尊会先行让你们带小曦离开。”
华月摇头:“我不会走。”
瞳虽然没说话,但神情也显露出同样的意思。
“你们必须带小曦一起走。”谢衣难得加重了语气,稍后又缓和了下来,“你们先去静水湖,待事情了结,我定会带师尊与你们会合。”
“阿夜若肯走,便不会执意打发我跟瞳下界。”
“你们若不走,师尊如何能安下心来,他苦心经营这许多年,为的就是让你们都能活下去。”顿了顿,谢衣又说道,“相信我,我定能带回一个完完整整的师尊。”
华月仍是犹豫,瞳却点了头:“华月,莫让阿夜难过。”
此时听到华月的疑问,瞳说出了当日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阿夜绝不会让谢衣死在那里。”
沈夜回到寝殿时,谢衣正抱了酒坛站在那里等他。
此时的流月城除却感染魔气后未能相容的魔化的城民外,就只剩他们二人。虽说平日里大祭司寝殿也是这般静悄悄的,但两人都知晓,如今的流月城当真是座空城了,待到明日,这座存在了不知几多年的神裔之城将彻底化归尘埃。
坐在大殿顶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酒。或许是因为诸事底定,了无牵挂,沈夜难得的放松,不多时竟睡过去了。
谢衣看着沈夜平静的睡颜,有些心痒,犹豫半晌,终究没忍住凑过去偷了个吻,将剩下的酒喝完,醉意朦胧地带着沈夜回去休息。
次日,两人站在寂静之间入口,沈夜蹙眉。
封印砺罂后,沈夜在寂静之间外设了结界,如今结界动荡,情况或许有变。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展开瞬华之胄进入寂静之间,甫一踏入,便有强横的魔气向两人袭来,遇到瞬华之胄后被弹开。
一击不中,砺罂飘离沈夜,桀桀怪笑:“呵呵呵呵呵呵呵......沈夜,你背信弃义......竟然暗算于我......”
沈夜手持昭明指向砺罂,说道:“不必多言,本座此来,只为杀你。”
“杀我?呵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大人,你若能杀我,又何必让城主大人灰飞烟灭将我封印?”
听他提及沧溟,沈夜呼吸一窒,谢衣在一旁唤道:“师尊。”
“无碍。”沈夜应道,随即两指并拢一抹剑锋,“砺罂,如今流月城行将崩毁,本座不会放你去为祸下界。”
“呵呵呵呵呵呵呵......为祸下界,我亲爱的大祭司大人,呵呵呵呵......莫非你已忘了,是谁将矩木枝投放下界的?”
无视砺罂扰乱人心的话语,两人同时出手。冥蝶之印封印了砺罂大半灵力,砺罂也知自己弱势,是以并不与他们硬拼,只快速闪避,想要寻隙遁走。
眼看砺罂已被逼至绝境,沈夜却突然脸色一变,招式也随即慢了下来,砺罂见状凝聚所有灵力向沈夜攻去,沈夜一时间竟无力运起瞬华之胄抵挡,眼看魔气凝成的利刃就要穿透沈夜胸膛,谢衣闪身将沈夜挡在身后,绿色的屏障在他身前展开,然而砺罂的殊死一搏威力惊人,利刃划破谢衣的屏障,划开了谢衣身前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