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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今日天气不好,许是要下雪,黑云一层一层压下来。
      还好今日日子好,正旦灯会,十里长街灯火辉煌,繁华极了。

      谢妧长大后极少回都城,陈郡虽也是富庶之地,与都城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一些。

      虽说她与袁慎正扮演着久别重逢、正在相看的郎君女娘,但她还是毫不客气地使唤着他。

      这边儿的艺人喷火,那边的小贩燃起火树银花,谢妧目不暇接,嘴角的梨涡迟迟不落。

      袁慎怀里已经抱了一堆小玩意儿,手中还拿着她吃了一半的糖人。

      “主君这是还记得那日醉酒后的事吗?”谢妧抱着刚买的一把油纸伞,慢吞吞地踩着袁慎的影子。

      “记得。”袁慎理所当然地回话,记忆回笼时许是遇见了什么丢人的事,身子僵了片刻,又缓缓出声:“又不记得。”

      “我记得司桃同你说谢府的琉璃镜,也记得我要为你画眉。”袁慎说着,“中间的事不太记得了,许是宿醉的缘故。”

      谢妧不太相信。

      “医书中说,醉意叠加,开始时记忆还能如常,后面便会记不清,但过了一段时间,醉意消耗殆尽,自然就又清楚明白如常人了。再说了,老子曰……”

      袁慎说得头头是道,谢妧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眼前出现一个首饰摊子,谢妧为了摆脱身边人满口之者乎,刚要往那处跑,就被人拽着手腕拉到身后。

      她悄悄踮脚从袁慎肩上探出一个头,就看见身后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副将的凌不疑迎面而来。

      未出门时,袁慎方吃了凌不疑的飞醋,现下遇见,恐怕不会善了。

      谢妧刚要从他身后走出来时,却被袁慎拉着一同向凌不疑行了个简单的礼节,凌不疑冷着脸颔首示意。

      按照袁慎的性格,这般遇见定会拿那张谁也说不过的嘴明嘲暗讽一番,怎得还好兴致地同他行礼?

      谢妧不解,抬脚走动之前要与凌不疑擦肩,而袁慎伸手拿羽扇挡住了凌不疑的去路。

      “凌将军今日好雅兴,也是来与民同乐吗?”袁慎笑得眸弯如月,却没由来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凌不疑眉毛皱了一下,一瞬间困惑的目光里,袁慎把谢妧拉到身侧,正对凌不疑的目光。

      “凌将军与妧妧青梅竹马,可看出今日妧妧哪里不同?”

      这话问得奇怪,凌不疑同谢妧对视一眼,二人皆猜不透他话里话外的含义。

      凌不疑眼中谢妧与记忆里的模样相差不大,不过是双颊更瘦了一些,身子更单薄了一些。

      “有何不同?”凌不疑皱眉。

      “妧妧今日出门前新描了眉,也补了花钿。”袁慎娓娓道来,寒冬腊月里摇着羽扇,代替了就要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他目光里多了一些炫耀的成分,抖了抖广袖,特意在凌不疑的目光里伸出手来,把呆愣着的谢妧的手攥进手心。

      动作之大,偏生他牵完手后又欲盖弥彰地拉着她的小手藏进厚实的披风里,好像这样凌不疑就能没看见一样,觉得这恩爱秀得含蓄。

      “是我画的。”

      谢妧惊得抬头看他:“嗯???”

      凌不疑喜怒皆是一张冰块脸,看不出情绪,却也没能忍住额角跳动的青筋,像是极力忍耐什么。
      他身后的两个副将没有他那么深厚的功力,双双对视一眼,惊得大张着嘴,下巴都掉了下去。

      谢妧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听他的话已然明白这袁狐狸哪里是心情好地要行礼,只是掩盖不住自己幼稚的攀比心!

      她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路人的目光偶尔为他们驻足,哪怕明知他们并没有听见方才的对话,她都觉得有些难堪。

      而袁慎却是极为欢喜的模样,狐狸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他不会觉得自己反将凌不疑一军吧?
      谢妧这么想着,眼见凌不疑的脸色要比天上的黑云还要阴沉,忙拉了拉袁慎的衣角。

      “主君,我们去别处看看如何,就不打扰凌将军巡查了。”

      “好。”袁慎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样样礼数都行得周全,慢条斯理地又扎凌不疑的心,“凌将军孤寡一人,灯会逛着也没什么意趣,只是某已有新妇,不然定是要陪凌将军一程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到实地,整个人便被谢妧拉着奔了出去。

      “凌将军巡查辛苦,记得早日回府!”

      谢妧的话消散在火树银花的硝烟里,二人离开良久,凌不疑还是站在原地。

      梁邱飞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手肘捅了捅兄长的侧腰,吞了吞口水,眼中的不可置信还未褪尽。

      “这……都城第一公子袁善见,是被夺舍了吧。”
      “满街炫耀他为新妇画眉,太丢人了……”

      梁邱起自知自家弟弟的多嘴招来了多少次责罚,害怕少主公大过节地还罚弟弟十军棍,便趁凌不疑还没动作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梁秋飞的嘴。

      “小声些,小心责罚。”

      凌不疑闭了闭眼,静等额间的青筋褪去,呼出一口浊气后松开紧握的拳。

      他缓缓睁开眼睛,大步往前走:“阿飞,赏。”

      梁邱起、梁秋飞:……?

      害,少主公心思也太难猜了一些。

      ——

      田家酒楼前,谢妧同袁慎分开,自己一个人去看灯。

      长街人潮汹涌,谢妧随着人海来到一空地前,一时不察被挤了出去。

      就在被挤到人群包围的空地里时,她被人扶住臂膀,耳边传来小女娘稚嫩坚定的声音:

      “我方才便说了我阿姊在附近,你还不信,这不就是我阿姊。”

      谢妧偏头,只看见那小女娘的侧脸,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认错了阿姊,刚要出声提醒时便撞上一道炙热澄澈的目光。

      程少商趁扶起谢妧的功夫,嘴唇擦过她的耳垂:“这位姊姊,麻烦帮帮我。”

      谢妧不解的目光望过去,便看见她在众人看不见的视角里双手合十,目露请求。

      那女娘同样是蜀锦红裙,外披纯白狐裘,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一双小鹿一样的眸眼灵动极了。

      “好,你叫什么名字?”谢妧轻声问。

      “我叫程少商,家中行四。”少商眼睛一亮,见她愿意帮忙,忙跨步到她身侧挽住她的手,恶狠狠地冲着方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摊贩老板哼了一声。

      谢妧微笑,把少商护在身后,微微颔首:“我姓程,家中行三,这是我的四妹妹。”

      见小摊主人那剑拔弩张的模样,谢妧话语微顿,温吞里带了些厉色:“不知方才我妹妹可是对老板有得罪?”

      摊贩主人本是见少商一女娘对郎君爱玩的机关巧匠感兴趣,言语间又毫无教养便下意识轰人,但此时见谢妧气质不俗为她撑腰,又见二人衣裳相似,心下相信了几分。

      “程……三娘子有所不知,我们这摊位是专门为郎君们准备的,尽是些机关巧械的玩意儿,娘子们是不爱玩的。”摊贩老板话语极尽讨好,“而且参与这活动,必须是兄弟双人,方才四娘子一言不合便要掀这摊子……”

      “我哪里要掀你摊子了?不过是要看看这是什么机关。”程少商据理力争,“你说这是至亲双人参与的活动,我与阿姊也是姐妹至亲,怎得就不能参与了?”

      程少商见并无郎君上前比试,继续说着:“说不定……郎君还没有我与阿姊解的机关谜题多呢。”

      此话一出,周遭忿忿,转眼便有一对兄弟上前。

      “掌柜,便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娘上前比试!”

      略年长的话一说完,程少商便毫不客气地拉了木凳来做,拍了拍桌子:“好啊,比就比!”

      年长的郎君先坐下,略年幼一些的盯着谢妧微愣,被兄长唤了一声后才回过神来,却不是先坐好,而是冲着谢妧的方位行礼。

      “在下夷陵萧氏萧闻,女公子安康。”

      久久没听到回声,萧闻抬头,眼前却没有了那抹倩影。

      程少商坐在木凳上笑得前仰后合:“我阿姊早就坐下了,你这般呆头呆脑,怎得能赢我!”

      谢妧拉了拉少商的衣袖:“慎言。”

      萧闻在众人的哄笑里坐下,谢妧终是不忍,声线温润:“既然双方都做好了准备,那便开始比试吧。”

      摊贩简单讲过规则,程少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捡起桌上的小巧木盒开始摆弄。

      谢妧认出那是幼时兄长教过自己解的华容道,见少商久无思绪,便在她耳边悄悄说:“你把木盒上面的滑块里,红色的那块挪出来便能解开了。”

      少商有了思路,滑动滑块的手飞快,让谢妧恍惚,好像回到了幼年时几个兄长围在身边教她奇门遁甲的日子。

      “少商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试呢?”谢妧轻声问。

      “我看赢者的奖品是天工开物,我听我阿兄说,上面都是一些奇术,能告诉我桥是如何建、马车如何造……”程少商话语间只听“咔哒”一声,木盒打开,她眼睛一亮,举着木盒站起来,“我解开了!”

      一旁的萧家兄弟紧随其后,可还是晚了一步。

      谢妧见少商激动的模样轻笑,余光里瞥见一个不太可能出现在街市上的人。

      文子端随凌不疑走在一处,感受到谢妧目光的瞬间回头,目光凌厉。

      见是她,愣了片刻,目光也恢复如常。
      冷漠却不带凛厉寒意。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打个招呼,却见谢妧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同身旁的小女娘不知说了什么,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走了。

      梁邱飞牵着马走过来,顺着文子端的视线看见落荒而逃的谢妧,刚压下去的记忆画面又浮了上来。

      袁慎一声“我画的”,在梁秋飞看来可比战场上的暗箭,来得猝不其防且杀伤力巨大。

      文子端的话冲淡了一些回忆画面:“追着谢家娘子的那个青衣竖子是谁?”

      梁秋飞探身仔细看了看,并未在记忆里寻到这号人物:“我随少主公征战,认不得都城清贵家族的郎君,总归不是袁少君便是了。”

      “哦?听子晟说,今日你们遇见了袁善见?”文子端随意问道。

      “是了,不光遇见,还在街头挨了他一通炫耀。”梁秋飞痛心疾首。

      文子端却是轻笑冷呵一声,云淡风轻,丝毫不知道自己问话的后果:“他能炫耀什么?”

      “他炫耀自己有新妇,和新妇出门逛灯会前还为她描眉、花了花钿。”

      文子端:……

      云淡风轻的三皇子殿下甩袖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徒留梁邱飞一人被滚尘呛得流泪。

      “阿飞,多话,自去领十军棍。”

      方才的赏赐刚拿到手的阿飞看着马背上的凌不疑,脸皱成一团:“啊???”

      许是想到什么,凌不疑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罢了,还是赏。”

      ——

      梁邱飞于扬尘里翻身上马与兄长并肩,依旧不懂今日怎得就逃过了十军棍。

      “你可知三皇子殿下与袁少君不对付?”梁邱起心情好,慢悠悠地驾着马儿给弟弟解释,“你这话一出于礼是妄议朝臣,但于情,却是狠狠报了那袁少君炫耀一把的仇。”

      “……这有什么关系啊?”梁邱飞挠头。

      梁秋起瞪了弟弟一眼,驾马追逐少主公而去:“蠢。”

      梁邱飞:“哼,你聪明也没见少主公赏你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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