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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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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教行事诡邪,早被朝廷列为禁教,凡红月教徒众都立地当诛。红月教本自南疆传入,前些年一度兴盛,六年前被神枪营围剿了老巢,抓住了教主伏道玉,虽然次年他便假死遁逃了,但红月教也蛰伏回了南疆,不再有什么动作。现在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两个红月教的人,也不知道只是两个余孽,还是红月教又死灰复燃。
屋中两人被喊破身份,更是不死不休,向祁白苏扑了过去。
元如辰又听见那公子哥开始嗷嗷高喊救命。
本来是不打算细究,但既然碰上了红月教余孽,倒是很有必要捉来审问一番了。
红月教那两人一个已经扑过去掐住了祁白苏的脖子,另一个正从地上捡刚被打脱手的刀。
祁白苏在那铁钳一样的手中奋力挣扎,白皙的面皮涌上血气。他感觉脖子差不多快被捏断的时候,一道灰影破窗而入,钳住他脖子的人就像一个沙袋一样被人一脚踢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身后的门框上。
祁白苏急忙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呛得狂咳不止,只觉得出气多进气少,眼底都咳出了泪花。
另一人捡起刀就刺了过来,他个子不高,手臂却出奇的长,元如辰劈手接了他两招,那被摔到门框上的那个面色好像得了黄疸的人却借势就地一滚,打算独自逃跑。
长臂人的功夫凶戾有余却没什么章法,元如辰急着去追那个跑了的,便直接运起七成功力一拳打了过去,震碎了长臂人几根肋骨。长臂人摇摇晃晃倒在地上,似乎是血沫涌上来堵在了胸口,他有气无力的吐了几口血。
元如辰见长臂人已经不足为患,便起身去要往外追。
突然一个人就从背后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死不松手了。
“好汉别走,好汉留步啊!你可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的紧!”
元如辰被拖得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他只得转身朝着祁白苏道,“公子,放手。”
祁白苏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然后更麻利的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元如辰:“……”
元如辰身材高挺,祁白苏却与他差不多高,看着白净清瘦却不羸弱,这样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让元如辰活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元如辰压抑着一把掀飞身后人的冲动,这一时半刻莫名其妙的纠缠之间,那个黄面人已经跑的不知所踪了,马驿周围还是深山老林,大海捞针也捞不着了。
元如辰只好道,“公子,放手,我不追了。”
祁白苏才仿佛将信将疑的松了手,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问道,“好汉,这究竟是不是红月教的人啊,若真是红月教,我们是不是惹了杀身之祸了啊!”
元如辰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那长臂人,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他胸口上赫然纹的是一轮红色的上弦月。
“是红月教。”
祁白苏失声叫道,“真是红月教!这可如何是好啊,听说红月教的人行事阴诡毒辣,你打伤了他们的教徒,他们不会来报复我们吧?”
元如辰对于“我们”这个称谓皱了皱眉。
“不一定。”
说着元如辰一边从那人衣襟里摸出了一个蜡丸。
祁白苏一听不一定,就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打转,口中碎碎念着,“不一定,就是不一定死,也不一定成活了,想我一介风流公子,正是大好年华,连妻妾子嗣都还没有,眼看就要性命难保,我上辈子莫非是做了什么孽,要我今世来报…”
元如辰没有理会他,背对着他掰开蜡丸抖出一页纸好生看了几眼。
嗯,报复不一定,但是来灭口是一定的。
那张纸是一侧边缘呈锯齿状,应当是从哪本书里撕下来的,纸上用蝇头小字记录了十几笔账目流水,应当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一页。仅仅这一页里,总共流水就有一千万两银子。元如辰估摸着他再给嘉康卖命个两辈子也挣不到这些银子。
他盯着这一页帐目中那赫然在列的食盐两万石,若说这跟那潮州失踪了的两万石官盐毫无关系怕是不能。他没想到还没入潮州,居然就莫名得了这样重要的线索,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果然做好人行善事,福报就会自来,老秃驴诚不欺我。
祁白苏还不知道自己的今世报变成了元如辰的福报。
那长臂人眼看着自己的秘密保不住了,怨毒的目光剜着元如辰,像是要把他给活剐了。
元如辰问那长臂人,“你的任务是什么?”
长臂人肋骨尽断动弹不得,伏在地上哼哼冷笑一声,喑哑道,“怪我一时财迷心窍失了手,任务失败我左右也是个死,可你也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说罢他飞快地将食指送进口中,咬破了藏在指甲中的毒药。元如辰来不及阻止,就看着人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
“啊啊啊!他他他他……”祁白苏颤颤巍巍的指着地上的人,“他他他这是怎么了?死、死了?”
元如辰略带失望地嗯了一声,背对着他不动声色的把那张纸装进蜡丸塞进了自己袖中。
“这这这,我们可没杀他啊,他死在我房里,他他他,这这可如何是好啊……”祁白苏舌头都要打结了。
元如辰突然转头看向他。
祁白苏被他看的发了毛,道“你干嘛突然这样盯着我?”
元如辰道“就是想知道你怎么认出的红月教乌月刀。”
祁白苏趴下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他的那把扇子,哗得一声打开,道,“你可听过松淮祁氏”
哦,原来是那个松淮祁氏吗。
松淮祁家是皇商世家,供的是绸缎丝绢,经营的却是五花八门,当铺酒楼钱庄开了一座又一座,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祁家有四子,据说都是风流人才,长子性情稳重,诗书文采冠绝江南,次子精于筹算,一手捞起金银山,三子年少离家,拜入了世外高门学艺,学的什么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四子却是以风姿无双倾名江南,据说但凡是见过祁四公子的女子都一见祁郎误终身,非他不嫁了,甚至还有被拒绝之后闹着要出家的。
元如辰拱拱手“原来是松淮祁家的公子,不知是祁家的哪位公子?”
祁孔雀抖抖扇子,满脸写着美貌。
行吧。
元如辰语气平平道,“原来是祁四公子,久仰大名。”
一点也听不出来久仰的意思。
祁白苏也不计较,主要是眼下的情形也顾不上让他计较。
他道,“客气客气,刚才还多谢侠士救命之恩,不知侠士如何称呼?”
元如辰顺口道,“侠士不敢当,鄙人方平,一介武夫罢了。”
祁白苏笑着凑上来,“方兄弟武艺高强,怎么能妄自菲薄呢。不知方兄弟前路要往何处去,我看方兄弟不如与本公子结伴而行,相逢就是缘,你一路的花销本公子全包了!”
元如辰有点好笑,不愧是皇商世家出身,用几餐饭几宿银买朝廷四品都尉做护卫打手,打的还是红月教的杀手,真是好计较。
不过他倒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道,“我要往潮州府去。”
祁白苏一扇子拍在手上,啪一声脆响,“缘分也!本公子也要往潮州府去,正好与方兄弟一道同往。”
言罢他扑闪着蝶翼一般的长睫,一脸期许的望着元如辰。
元如辰面无表情,祁白苏觉得他脸上都快写出拒绝两个字了,却听得他道了一声可。
祁白苏高兴的直起身子转了一圈又皱着眉头回来问,“可是这个死人要怎么办,最近的府衙在前面的龙渊县,也还隔着几十里地。我们去报官也不能一路上都带着他的尸体去,可是把这尸体放在这驿站里,明天怕是解释不清。”
元如辰道:“那就带上他走吧。”
“啊?!”祁四公子瞪圆了眼睛,“带上个死人赶路?这位好汉,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元如辰不理会他,看了眼窗外道,“此处已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还要带一具尸身赶路,最好赶在天亮之前出发。现在约莫刚过丑时,还能歇息两个时辰,若公子不嫌弃我就在这里小憩了,过后一同出发也方便行事。”
祁白苏还从没跟人同寝一屋过,他飞快地瞥了眼那张并不算大的床。
元如辰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道,“祁公子自然睡床,我一个粗人没那么些讲究,睡地上就好。”
祁白苏看了看横尸地上死不瞑目的长臂人,叹气一声道,“方兄何必见外,你刚还救过本公子性命,我哪能让恩公睡地上我却独占床榻,更何况这地上还躺着个死人呢。方兄与我都是男人,莫非还介意与小弟同榻而眠不成?”
初见是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现在就以小弟自称了,松淮祁家真是人杰地灵。
元如辰颇为玩味的看向祁白苏。
这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昏暗的光线柔和了他的棱角,渲染着他的眉眼,一点殷红的泪痣无端的生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本来是不介意的,但是现在却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介意,不过也只是心头一瞬划过的无名念头,他旋即正色道,“那就叨扰了。”
祁白苏原本就只着里衣,干脆自己先爬上床,把外侧空出来一片留给元如辰。
元如辰熄灭了灯,直接和衣平躺了下去闭眼睡了。他一向没有背对别人睡觉的习惯,他还是很惜命的,不想在没有防备的背后被人捅上一刀。
祁白苏也仰面躺着,却丝毫睡意也无。身侧人和衣躺着,外衣上裹挟着夜里的露气和一路骑行的霜草气息,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直往他鼻子里钻。
祁四公子心里念叨了一句背时,又忍不住侧目朝身边人瞟去。
月色如霜,透过窗洒在他身上,他衣衫有些乱了,露出一截侧颈修长,锁骨清冽,惹得祁白苏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发现他颈上的皮肤竟是白净细腻,和脸上有几分风霜的粗糙判若两人。
等等,判若两人?
祁白苏福至心灵,他轻轻的翻过身侧躺着,在月色掩映下努力端详着身旁闭眼熟睡之人的脸,才觉得这张脸与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相称,好像一只鹿后面接了根狗尾巴。
莫非……
狗尾巴陡然开口了,“祁公子在做什么?”
祁白苏被吓了一跳,挤出一个笑,讪讪道,“方兄还没睡吗,在下就是仰慕方兄侠义风姿,没忍住就看了几眼。”
他说完就想打自己两下,果然听到身侧人隐约间好似嗤笑了一声说道,“若想看男子风姿,祁公子只需揽镜自照,天下十分风姿,祁公子独占八分。”
这人竟把他比作女子,祁白苏忍不住变了脸色,张张嘴又按捺了下来,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干脆气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元如辰睡了。
元如辰也不再搭理他,一夜无话。
约莫刚到卯时,天色还黑的朦朦胧胧,祁白苏就被人从床上扒拉了下来。他睡眼朦胧的看着那人身手利落的从塌上扯下一张席子把地上那具长臂人的尸体裹了个严严实实。
“祁公子,你来时骑马了吗?”
祁白苏睡眼惺忪地点点头。
来时是一人一黑马,走时马上架了个死人,后面还辍着一人一白马。元如辰只觉得被麻烦缠身,简直是出师不利。
祁白苏十分困倦地骑着雪骓紧紧跟在元如辰后面,元如辰的黑马上驾了两个人,速度竟还比他的名驹雪骓不遑多让,应该是汗血马没错了。
他打着哈欠想,果然没找错人呢。
连越最近总有些牙疼,母亲说那是他嗜甜吃多了糖的缘故,他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好像最近有什么会让他牙疼的事情要发生。说来也奇怪,他从来不会眼皮子跳,只会预警一般的牙疼。想到这儿,他打起精神,手扶上佩刀,朝手下捕快们喝道,“都给我警醒些,潮州府官盐丢失,上头下了令,发现线索重重有赏,我们龙渊县是潮州通向沅京必经之路,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放跑了线索,就趁早给我卸了刀回去种地,别拖累我们兄弟!”
他年纪看起来比手下捕快们轻得多,话出口却没人敢不服的。
盐引案后,龙渊县的捕快在路口设了关卡查过往行人,春末夏初时分太阳已经是十分灼人了,此处也没什么遮蔽,只有一个茶摊,草草搭了几块木板,平时他们几个值守关卡的还能在茶摊上躲躲凉,结果今天一大早总捕头连越就过来了,他们还哪敢偷闲,只得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日头下,心里叫苦不迭。
连越踱着步,突然察觉脚下地面一阵轻微的颤动。他远眺过去,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便看到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出现在视线里,并肩骑行而来。
他眼神刁钻的很,眯眼之间便看出了是雪骓马和汗血马,旋即抬手示意,几个捕快赶紧提着刀围成一圈堵在了关口上。
元如辰和祁白苏也远远就看到了前面的阵势,放慢了速度。
前方打头那人面如冠玉,却不带丝毫女气,一身鸦青捕快衣衫也被他穿得芝兰玉树。只是他却压着眉头冷着一张脸,锁住他们二人的眼神好像虎豹紧盯着猎物。
“过往行人全都下马,查验文碟。”一捕快上来喝道。
元如辰下了马,掏出早就备好的印着方平名讳的文碟给他。祁白苏也掏出了自己的身份文碟,那捕快看过,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把文碟还给他们挥挥手打算放行。
元如辰正要翻身上马,突然一把官刀搁上了马背。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