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贽君心》木上三曰

15、第十三章 慕夏·集试

　　仙会位于灵祉山东南侧，虽称为“城”，但其范围不比四方阵眼所在县镇小多少，人杰地灵，十分繁荣。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城中云集了各家各派优秀的弟子，众多商人也会来此经营，一时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澹台家有后人在城中经营客栈，每年都会预留空房给参会弟子，烙声几人送修峋和闻音先到客栈中，进店才知已有一位澹台家的人入住了。
　　“一位？”怎么会有一人单独先来呢？找到此人房间发现门大开着，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请进。”
　　闻音和修峋一听，惊呼着进门：“结弦？！”
　　“姐姐，峋哥哥。”那稚嫩声音是一位十岁左右的男童，小身板穿着澹台家的靛蓝色家服，向他们工工整整行礼，此人正是澹台家最小的公子澹台结弦。
　　闻音抱起弟弟放在桌凳上，关切地询问：“结弦，你怎么在这啊？谁带你来的？”
　　结弦板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回答姐姐，“没人带我来，你和峋哥哥离家出走，爹爹在家大发脾气指责大哥管教不力，还让他在祠堂罚跪三天，我想这管教不力的罪名最高也就罚三天，所以找机会跑出来找你们。”
　　此话一出，烙家几个人憋不住笑了，这澹台宗主太可怜了，被三个弟弟妹妹合伙坑。烙声看这小孩面无表情地说出坑自己哥哥的话，倍感好笑，上前摸摸他的头：“这就是澹台结弦小公子啊，年龄不大却很有主见，真是未来可期。”
　　小孩原本冷淡地让他摸头，见他摸个没完实在忍无可忍挥手挡开：“不要随意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那一本正经地小模样着实讨人喜欢，闻音轻轻抱着弟弟逗弄，烙绯也坐在旁边问话，结弦都很有礼貌地回答，任由姐姐们捏脸。
　　修峋知道澹台家的人应该马上就到了，便邀请云珏留宿这里，他想正式介绍云珏舅舅给义父和师兄弟们认识。
　　烙声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修峋的想法很周到，而且说不定有意外效果呢。”
　　“意外效果，什么啊？”修峋看他一脸神秘，不明白烙声指的是什么。烙声拉着他悄悄说：“你想啊，你们这次闯了这么多祸，澹台长老肯定气极了，如果云珏帮你美言几句，都是长辈，也许他会看在云珏的面子上减轻处罚也说不定。”
　　“也是哦。”修峋看着云珏，决定要好好巴结一下舅舅。
　　烙家几人离开澹台家住处，找到了先行来此的其余师弟，师弟们看到三个月未见的师兄都兴奋地围过来，纷纷问起他最近经历的事，众人相谈甚欢，烙声回到熟悉的氛围中，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当讲到陈孝礼被带回仙会时，一名弟子说起了他们来时听到的传闻，烙声脸色一变：“陈孝礼死了？”
　　“是啊，扶桑长老将陈孝礼带回仙会，但因御守阁只负责仙山与灵珀相关事宜，便将人交给了长老院的众长老审问，听说此事关系重大，就连一直闭关的秦长老都出面了，但谁成想陈孝礼竟然装疯自杀。”
　　长老院里的各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年长尊者，有各家前任宗主，也有昔日杰出散修，怎可能看不出陈孝礼的疯癫是真是假，除非他们中有人不想让陈孝礼开口说话。烙声想起他曾推测的另两股神秘势力，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烙绯发现弟弟自从听到陈孝礼的死讯后就一直出神，很是担忧，待众人回房后来到烙声房间敲门，也不多说直接询问：“阿声，你跟我说实话，青石的事真如你说的简单？”
　　“是啊，表姐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烙绯要检查他右臂的封印情况，烙声撸起袖子给表姐查看，笑道：“你看，封印还是那样，没变化吧。”
　　但看他这样轻笑，烙绯却总感觉弟弟有事瞒着，拉着烙声要他保证：“阿声，我们是家人，你有任何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烙声明白表姐的担心，毕竟他这封印一直是烙家心头的痛，拍拍烙绯拉着他的手，安慰表姐：“表姐放心，你、卓姨还有喻叔叔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这些年一直有你们护着我，哪儿会有那么多困难。”
　　烙绯稍微放宽心，开始打趣弟弟：“谁说没有，回家后娘亲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趁现在快想想回去怎么消她的气吧。”
　　卓姨是最能治自己的人，怎么消气啊？烙声有点头大，想想小时候都是装病惹卓姨心疼，现在他再装柔弱卓姨怕不是要当场打死他，唉，难啊。
　　“表姐，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帮我。”
　　“我肯定是会帮你，但这次离家不归、放火烧房、擅自行动，就我一人恐怕不够啊。”
　　烙声想起喻润霖，卓姨对喻叔最没办法了，“喻叔在家吗？拜托喻叔求情说不定有戏。”
　　“爹爹在我们来仙会时也出发去通虚岩的阵眼巡视了，不知到时他在不在家。”
　　好吧，只能到时候赌赌看，早知道就跟修峋一起练习“铁膝功”算了。
　　……
　　烙家众人一起在城中采买着参会需要准备的东西，烙绯的未婚夫宋天凛专程来找烙绯，一起去了宋家所在的客栈。江一杭看着两人离开，说道：“这宋公子守孝三年就剩不到一年了吧，我要好好攒钱，等明年烙绯师姐出嫁准备一份大礼。”
　　“得了吧，你能省下来钱？”莫述枫不看好他，这小子又吹牛，“而且烙绯师姐可是值得最好的礼物，不一定要最贵的，但一定得是最好的。”
　　江一杭不服气，“那你有计划了？”
　　“我自己还没想好，不过小蜓说过，她打算亲手给烙绯师姐缝制一件‘独一无二’的华贵嫁衣，从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哎呀，你们可得保密啊，小蜓要我不要告诉师姐来着。”
　　烙声翻他白眼，“那你还说出来？小蜓要是知道你这大嘴巴说的人尽皆知肯定会哭，到时候看你如何是好。”说完不管后边哀嚎的莫述枫，众人一起来到仙会最大的珍品店玉壘轩。
　　这玉壘轩网罗世间各种名贵珍宝，琳琅满目，烙声在里面仔细搜寻着，想找一件礼物当表姐的贺礼。江一杭和莫述枫也在里面看了半天，发现只要是瞧上眼的，价格都颇高，两个人感慨着自己眼光虽高，却奈何为金钱所困，惹得其他弟子纷纷嫌他俩丢人。
　　烙声在女子首饰的柜台上相中了一副雾紫翡翠手镯，伙计赶紧给他介绍起来：“这副翡翠手镯可是我们掌柜的精选藏品，您拿起来看，色泽莹润、流光溢彩，亦有紫气东来的吉祥寓意，用作新婚贺礼最适合不过了。”
　　莫述枫和江一杭在一旁也是称赞不已，烙声满意的付钱买下，让伙计拿去包装，一行人坐在休息处喝茶等待。
　　店里还有很多来购买珍品的人，烙家盛名在外，烙声又是在同辈中年少成名，时常遇见熟识之人纷纷来打招呼。
　　另一边，玉壘轩的郑老板正恭恭敬敬招待一位青年公子，此人是日落县陆家宗主陆钧康的儿子陆子赢，郑老板让伙计将几样镇店之宝呈上，自己则一边为陆公子介绍：“……这块砚石乃是南方著名的端砚，石质精良、墨汁油润，实数砚中精品，这宣笔则是用名玉制成笔管，笔身雕有龙凤，图式工艺同类难寻，赠人最合适不过了，还有这块白玉原石，品相更是世间绝无仅有，遂取名‘沉玥’，您看这质地细腻、光蕴润泽如凝脂……”
　　没等郑老板把话说完，陆子赢不耐烦地起身，一把提起郑老板衣领教训他：“我让你找最贵重的珍品，你就拿这种破笔烂石头糊弄我？！”
　　郑老板连连告饶，陆子赢完全不听他解释，一把扔开手上的人坐回，手下赶紧奉上茶水，“少爷，这玉壘轩可是仙会最大最齐全的珍品阁了，咱看的这几个都不行吗？”
　　陆子赢一把拿过茶水喝完，愤愤地说道：“你懂什么？文房四宝那些监考的谁家没有？尤其是那个澹台老头，哼，等我选好重礼给他拿过去，就不信这次考试他还能刁难我。”看向一旁郑老板战战兢兢地身影，都怪这姓郑的，连这点事都办不成，陆子赢越想越气，顺手抄起一个装着珍宝的托盘扔出，铁了心要砸坏以示惩戒。
　　眼看着价值连城的宝物要被摔坏，此时烙声飞快冲过来将玉原石接住，托盘砸在地上碎裂，众人被这突来的声响惊到，店内顿时安静下来。陆子赢一看多管闲事的人是烙声，本来要骂人的话却没法说出口了。
　　烙声将珍宝还给郑老板收好，走到陆子赢面前嘲讽：“这不是陆公子吗？谁惹到您了这么大火气，还学小孩子摔东西啊？”
　　陆子赢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影，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此刻不想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于是对着郑老板威胁几句便气冲冲地走了。烙声与陆子赢从以前就互相不对付，烙声十分反感他那副自认高人一等的虚伪作态，两人见面就是互怼，可惜陆子赢在阴阳怪气方面根本不是烙声的对手。
　　陆子赢一走，店里的气氛缓和，烙声问向旁边掌柜：“郑老板，珍宝没事吧？”
　　郑老板感激地答谢，“多谢烙公子，东西没事。”
　　“郑老板，我看那陆子赢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你可有办法应付？”
　　“烙公子放心，郑某经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多了，这次只是没想到陆公子会直接动手，下次我自会提防。”
　　“那就好。”刚才去包装的伙计走过来将礼盒拿给烙声，一行人走出玉壘轩。半路上，烙声突然说想起一件事要办，就让众人先回住处。
　　大会马上开始，晚上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明天的行程，结束后烙声拉住莫述枫悄悄说话。
　　“借钱？老大，你可是我们之中最有钱的，还跟我借钱？”
　　“人都有个周转不灵的时候嘛，就说借不借？”
　　难得能有个敲诈烙声的机会，莫述枫怎么可能放过：“钱我可以借你，但你要包我房间三个月的日常清扫。”
　　“这么狠？”
　　“四个月！”
　　没料到还会被坐地起价，烙声赶忙应下：“停，就三个月，快给钱，我急用。”
　　结果莫述枫第二天才知道烙声跟好几个师兄弟都借钱了，他们却没要“利息”，痛心疾首怒其不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