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贽君心》木上三曰

14、第十二章 恨心·无缘

　　烙声靠着意志力苦苦坚持，濒临崩溃之际，突然有一股灵力如同月光抚慰了身上痛苦的侵蚀，有呼唤声传来，脑海中杂乱的噪音被驱散，“烙声……烙声？你怎么了？”
　　意识朦胧中循着呼唤声抬眼望去，看到云珏正轻扶着他传送灵力，自己还抓着云珏的手。烙声紧紧握住，那双手骨节分明，外形完美，有着不似常人的温凉，却让他感到十分舒服。
　　云珏在一旁静静陪伴，任由他握着。
　　等呼吸慢慢地平静下来，神志终于恢复，烙声此时却一点也不想松开手，他发现眼前人依然专注地在用灵力帮助他，索性继续装一会，心安理得地“占便宜”。
　　转头看向门外，前院里其他人还在感慨亡魂离世之景，没想到刚刚自己经历了那样的‘大戏’，这边却是仅过了片刻。
　　云珏看他又在出神，便问道：“你刚才是怎么了？”
　　烙声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遭遇的事，只能故作轻松地轻笑一下：“没事，刚才走神了，咱们去外面吧。”
　　前院内，白青游看着眼前之景，泪流满面跪地拜别，烙声在一旁看着，听到旁边树上传来一阵鸟叫，便飞身去找。云珏走到一棵粗大的枯树之下，这树看起来应有上百年树龄，粗大的树干被烧成空心，记录着此处的往事。
　　烙声突然从身边飞落，神秘兮兮地示意他伸出手，将掌中之物放在云珏手上，那是一只通体淡绿、头顶有黄斑花纹的小鸟，许是因为突然被抓来，颈上的毛略显凌乱，微小的身子动也不敢动，一副被“恶人”欺负了的小模样。
　　偏偏这“恶人”毫不自知，还在炫耀：“这小东西名为‘戴菊’，你看它喙边这黑色纹路，与我所识一人的胡须一模一样，我幼年时经常能见到它，不过这小生灵一见到我就跑，唉。”说完还满脸失落地叹气。
　　云珏伸手整理小东西的羽毛，被戴菊轻轻蹭着手指，烙声见状纳闷为什么这小东西对云珏亲近，见自己倒是怕得要死，云珏斜看这人一眼，抬手将戴菊放飞。
　　烙声摸摸鼻子，他好像从这面无表情的一眼中看出了些许揶揄的意味。
　　白青游拜别过后，众人将所用祭祀之物归还于主殿内，准备离开此处，却在大门口遇见了那个老妇人发疯般的冲进来，“师父！师父，你别走！我好不容易才将师父魂魄留在这里，一直留在我身边，谁让你们来这多管闲事！去死，去死！”老妇拿起拐杖拼命追打几人，烙声一把抢下扔到一旁，出言嘲讽：“白吟渊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引贼人入谷，别忘了，他的身死你脱不开干系！”
　　“我没想害死他！我爱他，我那么爱他，只要能在他身边，当弟子也可以的，可是他宁愿要白青以那个毫无灵力的废物也不收我为徒！……”
　　白青游听她还在狡辩，上前扇了她一掌，厉声呵斥：“我师父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感情，甚至对你的纠缠不胜其烦，只因善良本心救人一命，却被你的自私自利所毁！青以师兄被贼人重伤，身体一直虚弱，没过几年就痛苦离世，还有我白家这么多人命，都毁在你那些所谓‘情爱’上，你有何脸面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
　　“我没想害死他啊，我真的没有！我听说白氏族长只能收三名弟子，就想借那些人的手除掉他的徒弟取而代之！我没想过会害死他！我没有！没有……”罗芳语无伦次地倒在地上，呜咽哭泣着。
　　烙声看到她身旁掉落的药包，猜测道：“张掌柜的伙计和药材失踪是你搞的鬼吧，你重病难愈却没钱治疗就使计杀人骗取，真是阴狠毒辣。”
　　罗芳充耳不闻，这么多年活着的盼头没了，五十年里她都在安慰自己只要有意中人陪着就好，直到此时被人揭穿，或许那人根本就不想再见她，甚至后悔救了她吧。
　　烙声看她平静下来便询问道：“五十年前那群人究竟是谁？他们都逃出了还是全部葬身谷中？”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当年他们进谷后我就在外面守着，后来入谷的道路被乱石堵住，根本进不去，也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烙声想起在回忆中，白吟渊拿到秘籍并没有再追，是认为那群人已经无法逃出了吗？“现在药材和伙计的下落咱们已经知道，可以出去回复张掌柜了。”
　　“白吟渊真的不想再见我了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白家灭族啊，是那人骗了我，他骗了我……”罗芳还在喃喃自语，可惜亡魂已归虚无，想来不会再有人听她的解释，便从袖中拔出匕首捅向心口，倒地而亡。
　　罗芳已死，没人知道她是否还有悔过之心，白青游并不想再仇恨下去，她不能让罗芳留在无缘谷侵扰逝者，只能与烙声等人一起将罗芳尸骨埋在无缘谷所在的荒山岭，那也是她被救的地方，缘起缘灭于此。
　　白青游看着这孤坟，感叹着：“罗芳不懂师父。或许师父说得对，白家世代隐居，哪里斗得过这世间人心的贪婪，还不如不要随意与人结出缘分，总好过被这缘分拖累。”
　　烙声听着白青游的话，想起在幻觉中看到的白吟渊，杀死师傅师弟那般果断决绝，唯独留下了白吟湫的发带；看似与三个弟子十分无情，诀别时却宁愿断绝师徒关系也要他们三人平安。
　　看向身旁的云珏，想起当初罗芳也曾对云珏说过类似的话，烙声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云珏感受到烙声的视线，此时却不明白里面含义的沉重。
　　离开荒山岭来到村子，与烙绯同行的莫述枫和江一杭早就在等他们了，几个人自小生活在一起，十分熟识，莫述枫上来就开始贫嘴：“老大，我听说你新认识一位气质卓绝的人，是哪位啊？”
　　凭着两人相识多年的经验，烙声总感觉这货可能不怀好意，指了指云珏道：“就是这位云珏公子。”
　　“哦哦，在下莫述枫，见过云公子。”莫述枫看着老大身边那位，这气质，这容貌，难怪烙师姐留书里特意嘱咐要有礼数，不可丢脸。
　　“在下云珏，莫公子有礼了。”
　　烙声忍无可忍，一把捞过莫述枫的脖子带走，悄声说话：“快说，你小子突然这么客气到底想什么呢？”
　　“哎呀，老大，我是听说你身边出现一位我不认识的人，气质容貌都是绝顶的，就以为您马上能有夫人了，但没想到是位公子。”
　　夫人？这个称呼让烙声有点意外，但转头就变脸打了莫述枫一拳，“少来，这位云珏公子是我非常重要的好友，可不许怠慢。”
　　“好好好，老大你要勒死我啊。。。”
　　烙声放开嬉笑着的莫述枫，问向白青游，“青游道长，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白青游恭敬地对众人拜谢，“我会回到苍穹山，师兄虽已逝，但那里还有我与师兄的弟子，师父让我们放下一切好好生活，我定会遵照，不负他的嘱托。这次万分感谢各位仗义相助，愿各位平安顺遂，咱们有缘再见。”说罢，轻托着浮尘离去。
　　烙声看着白青游远离的身影，有着放下一切的洒脱，想到白吟渊送走徒弟时的希望，他在天之灵应该能够安息了吧。
　　……
　　一行人出发回到附近距离最近的城镇，烙声本想先送修峋和闻音回湖州，结果被其他人提醒了一件忘记的大事：“聚贤大会？！”
　　江一杭回答道，“是啊，还有二十天大会开始，每年咱们都要提前到仙会城准备的，莫长老已经出发去准备考试事宜，今年他也是监考之一。”
　　“卓夫人让我们三人出来找你，就是要咱们一起去参会，其余师兄弟先过去安排住处，老大，你这几个月玩得乐不思蜀，把正事都忘了。”
　　最近经历的事太多，烙声完全不记得马上就到夏试的时间。这聚贤大会是修道者一年一度的最大盛典，参与者不限身份等级，只要符合条件就可报名参试，夏试不止是考核优秀人才，更是众世家展示实力的重要时刻，门下弟子越优秀，自然会吸引更多天赋高的人加入增强家族势力，此会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筛选真正有能力承担守护阵眼责任的世家。
　　修峋和闻音今年刚够年龄进入少学组，而烙声他们几个是青学组的最后一年，江一杭今年十六岁则是刚升入青学组。
　　闻音开始发愁了，“啊？那我死定了，这次父亲也是监考。”
　　修峋想到他们此前还为了逃跑灌醉了成律兄长，这“罪”加一等，“我现在练习‘铁膝功’还来得及吗？”
　　莫述枫和江一杭不理解为何他们两这么惆怅，还在感叹原来澹台家的家训这么严格，完全没想过这两小孩做了些什么。
　　“那正好，咱们就直接去仙会城找师兄弟们汇合，这参会的人可是一年比一年多，今年肯定热闹极了。”烙声说完，转头拉着云珏，想带他一起去看看热闹，微笑着说，“云珏，跟我们一起去吧，这可是天下第一的聚贤大会，你也看看这世间少有的盛况。”
　　云珏看着阳光下眼前人自信张扬的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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