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初》尹莫谦

3、再续

　　朝阳节过后萧语歌又回归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生活，柳氏教他做女红，开始时就只是拿着个白玉研究，这些天总是趁娘亲不在，溜进后院练剑耍枪。
　　日子渐渐近了五月，梁朝的天气也热了起来，这两天不见他哥的身影，早膳时间已经出门，一直到晚膳才会回来，爹爹也是。
　　这天早膳时间萧语歌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兄长和父亲，他们聊起太后的寿宴。柳氏坐在一旁问道：“前儿个，娘亲来看我，说到太后的寿宴，听说晋寒国的太子要来是吗？”萧将军端过下人递过的饭筷似有所思的回道：“嗯，昨日晋寒国太子已经到都城住下，这次随行的还有元将军的长子。”元将军就是在怀城与萧将军对战的晋寒国的大将军。“这次晋寒国大败，太后寿宴晋寒国派太子来是为联姻，但这会儿带着败将大公子来是何意？”萧琅回想着昨日迎接晋寒国太子时，身后跟着的元大公子，似乎在哪见过，还有他看自己开始的惊讶与后来的仇恨眼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萧将军一拍手：“后天就是太后生辰，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家属都得参加，往年太后生辰从未如此大办过，这次情况特殊，进宫都注点。”萧语歌倒是不甚在意，这些都是朝中大臣们该注意的，与她没多大关系。柳氏倒是更操心联姻的事：“晋寒国这次联姻来的是太子，不知我们会嫁去哪位公主。”皇帝一共三位公主，适龄的也就一位，皇后唯一的女儿，平阳公主今年刚满十六待字闺中。
　　“行了这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吃饭。”萧将军倒是看上去没那么担心，在他心里吃饭大过天。
　　次日 清晨 后院
　　后院有片小竹林，五月的竹林郁郁葱葱，萧语歌每天都会来这里练剑，随着凌厉的剑锋带起的竹叶在空中飞舞，速度越来越快，竹叶来不及落下又被剑起的风带起，越来越多，红衣翻飞，所到之处无一人不觉得此乃妙人。收势，回鞘，动作利落。回了前院，柳氏已经带着丫鬟坐于庭屋之中，原以为娘亲就要说她两句，但没有发现她一样，连她进屋都没有任何动作。
　　“娘，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萧语歌走近问道。
　　柳氏这时好像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满头大汗的萧语歌皱眉说道：“娘都说了，女孩子家该学学女孩子家的东西，不要一天只知道舞刀弄棒的。”说着取下腰间的珍丝手绢为萧语歌擦着脸，“对了明天就是太后生辰宴，娘前些天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裙，快去洗洗，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穿上新衣，柳氏甚是满意：“嗯，不错，很适合歌儿。”里衫是上好丝绸所做，外套一层淡粉蝉纱，三千青丝落于轻纱之上，像一个不慎落入凡间的仙子。不是自己喜欢的火红，萧语歌便问道：“娘，怎么是粉色衣裙，我可以穿我自己的衣裤吗？”这衣裙真的很麻烦。
　　柳氏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带着担忧道：“为娘知道你喜红色，原来也做得是红色，但早上宫里传来消息平阳公主昨日已经许配给太傅家二公子了，现在适婚的公主也没了，皇上下旨只要晋寒国太子看上的女子将会被封为公主与晋寒联姻，咱们穿的太显眼，万一让太子瞧上，为娘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萧语歌一霎那的愣神：“娘，笑儿快十五了吧？”笑儿是萧贵妃所生，今年十四。这话让柳氏一顿，随即干笑了一声道：“不会的，笑儿才多大，来年才满十五，不到适婚年龄…”说着就没了声响，突然柳氏一拍桌子：“不行，我得去问问你爹。”说着快步出门。
　　明天就是太后的生辰宴，皇帝昨天到皇后屋里歇下：“平阳今年也十六了，该找夫家了，今天晨儿接晋寒国太子到客栈已经歇下了，晨儿觉得对方人才还不错。”皇后为梁帝宽衣，洗漱：“是呀，平阳今年是该找夫家了，昨儿个还来妾身这垮林二公子呢。”皇上看看皇后转过身面对皇后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我知道你心疼平阳，可是现在皇家就只有平阳最合适。”皇后为皇帝宽衣的手停住：“是，皇上，妾身明白，妾身会好好劝劝平阳的。”但又好似无意间想起什么，眼里透出一丝精光，低头温柔说道：“妾身记得笑儿快及笄了吧，妾身想着怎样也得办个隆重的宴席，这长公主早年就嫁人了，平阳要是也走了，那就只有笑儿能陪在我身边了。”
　　今天早上太后召见梁帝商量平阳嫁娶之事，梁帝到慈宁宫时，平阳公主正跪在殿前，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眼里的泪水几欲下落，朱红的唇瓣被咬的泛着血丝，真是我见犹怜。大殿内皇后跪坐在太后身边，低头轻噎：“太后，平阳还小不懂事，你就饶她一回吧，妾身一定回去好好说说她。”
　　太后深叹一口气：“唉，哀家也不愿看平阳受苦，平常多么懂事听话一孩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倔，晋寒国太子都到了，她这会儿跑哀家这要求赐婚给太傅家二公子。”迎面梁帝站于大殿门口。“皇帝来了。”太后从皇后手里抽出衣袖道。
　　原来平阳公主昨晚就已经跪殿外了，请求太后能为她做主，赐婚于太傅家二公子，还说什么今生非林二公子不嫁，平阳是梁帝生平最爱的女儿，很讨人喜欢，这会儿看见殿外跪了一夜，憔悴十分的女儿心疼不已，扶起平阳对身边的公公说：“宣林太傅。”
　　林太傅带着他的二儿子到慈宁宫直接跪倒在梁帝面前：“皇上，臣有罪，臣教儿无方，让陛下您为难了。逆子还不认错。”林二公子只是低头跪着：“皇上，林扬心怡平阳公主求皇上成全。”
　　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皇后停止了抽泣，装似很惊讶的看着他，平阳眼里露出爱慕却又希翼的光。梁帝看着大殿里的人，视线落在林扬身上良久，突然转身：“好，好，好，赐婚，宣萧贵妃来书房。”说着大步走出慈宁宫。
　　萧贵妃从进御书房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时眼睛涨红显然是哭过。
　　随之而来的就是，两道圣旨下达，一到将林太傅家二公子林扬册封为驸马，于平阳公主不日定亲，一到则是将萧贵妃所出之女梁笑封为谭静公主。圣旨一下，大臣，宫人们都猜测这是打算将谭静公主远嫁和亲。一旦被封为公主，身上就要背负起皇家的江山社稷，将是皇家的颜面。
　　翌日，萧语歌从被褥被丫鬟唤醒时天色还蒙蒙亮，撑着躺下的冲动，终于被梳妆打扮好已经是日头高挂。
　　今天皇宫非常热闹，萧语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皇上还没来，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样的笑容，萧语歌感觉很不自在，殿外传来公公尖而细的声音：“晋寒国太子到。”只见来人身穿上好绸缎衣衫，不同于梁国的内敛，他将白色穿出了潇洒无尘的感觉，姣好的面容略带女子的阴柔，整个人看上去仪表不凡。身后跟一穿玄色衣袍男子，于太子齐平，眉头紧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就是，晋寒国太子？真的是生的一身好气度，后面那就是元大将军的儿子吧，怎么生这么漂亮。”
　　“是呀，元大将军长的五大三粗，没想到他儿子到生的不错，不过你看这气场倒挺像元大将军。”
　　“……”
　　大殿里的大臣们小声议论着。
　　随着皇上皇后驾到，寿宴的主角太后也被搀扶着坐于高位之上。
　　宴会进行到一半，晋寒国太子晋宇寒走向大殿中央，双手交叉于胸前向梁帝行了一个晋寒国礼仪：“晋寒国太子晋宇寒在这里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次临来时，父王特意挑选数名我晋寒国最会跳舞的美女献于陛下，望陛下喜欢。”说着一对对穿着轻纱露脐的舞女进入大殿献上早已准备好的舞曲。
　　这样的装束在梁朝只有风花雪月的地方才会有，这会儿大殿出现这种场景，所有人都是一惊，女子都羞涩的用手挡住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萧语歌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梁朝的歌舞已经看腻了，这会儿倒是新鲜。
　　晋宇寒环视大殿，只看见穿粉色群衫的女子不用手遮遮掩掩，反而眼里流出一丝的兴奋，这倒有意思了，来了这几天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胆的女子，可能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女子转过头于他对视片刻后微微一笑又看歌舞去了。女子大眼明亮如夜空，轻笑如初夏蛙鸣旁躺下时吹来的风，舒适清微又带着些许的燥热。
　　高台下歌女们卖力展示着自己的身姿，高台上看的正尽兴的萧语歌被一只微暖有力的手遮住了眼睛：“你一个女孩子家不知道害臊吗，这种…不是你能看的。”旁边传来萧琅略带责备的声音。萧语歌拿开他的手，他又挡上，她又拿开：“这多有意思，在我们梁朝还没看见过这种歌舞。”
　　听着这话，旁边的柳氏转过头瞪了她一眼：“真的是越来越不像女孩子了。快别看了。”说着就上来遮住她的眼睛。没法再欣赏异域风情的舞蹈的萧语歌顿时感到很无聊，皇上皇后高坐看台，相互不看一眼。萧语歌看家自家姐姐坐在高台旁边，眼底无光的看着台下的表演，四周充满了低落。
　　这大殿的气氛一直在歌舞中度过，萧语歌实在无聊借口如厕跑出了大殿。皇宫的到处挂着火红的灯笼，让整个皇宫恍如白昼，萧语歌每年至少都会来皇宫一次，多皇宫的路很是熟悉，穿过五月花海，尽头有个凉亭，还未到就听见两个宫女在凉亭外小声聊着天。
　　“你知道吗？这次晋寒国来和亲，待了好多舞女，跳的舞都没眼看，真是伤风败俗。”
　　“我这身份也进不去，求好姐姐给我说说里面的情况吧。”
　　又是这些闲的无聊的宫女在暗地里谈论主子了，萧语歌本想出面打断，可是接下来的话让萧语歌定在原地。
　　“听说，原本这次皇上打算要将平阳公主送去和亲，可是昨天皇上又将平阳赐给了林太傅家二公子。”
　　“是呀，你说去年公主求皇上赐婚了，林二公子不是不喜欢公主吗，皇上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曾许诺只要林二公子同意就立刻赐婚，可是昨天他亲口说他心悦公主，皇上才赐的婚。”
　　“我好像听人说，平阳公主前天晚上跪在慈宁宫殿外一晚上，后来太子带着林太傅在皇上来之前见过皇后娘娘。”
　　“真的吗？怪不得昨天又封了萧贵妃的女儿为谭静公主。”
　　之后两人在说什么，萧语歌没在听了，怪不得姐姐今天眼睛红肿，怪不得姐姐今天气氛低迷，她要回去问清楚，回大殿的路上她甚至没注意到刚从大殿出来的两个丫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